今日乃東尹之大喜,故而有許多店鋪擇取良辰于巳時開張大吉,天成寶齋兩側皆有多家鋪面鳴放鞭炮,喜氣甚濃。在這一片喜氣中,天成寶齋卻極為怪異的關閉了店門。
此時無人注意的天成寶齋後巷,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緩緩駛入,駕車人滿面嚴肅的緊握著韁繩,生怕磕踫到車中之人,而天成寶齋的側門處早已立著幾名僕從,此刻見著馬車到來,紛紛上前穩住馬匹,齊齊躬身行禮道︰「夫人萬安」。
從寶齋內快步走出一中年男子,一身灰藍色長袍,眼神犀利,面色威嚴,周身一股精明氣息,只是在看到馬車的瞬間,面色不由變得柔和,疾步走到車前拱手道︰「老奴參見夫人,夫人請慢些下車。」
听到男子的聲音,馬車上厚重的門簾被從內掀開,一名清秀俏麗的女子探出頭來,笑嘻嘻的道︰「忠叔,夫人在路上小憩了片刻,方才醒轉呢。」
那被喚做忠叔的男子听的此言,面上頓時焦急無比︰「夫人此番前來,路途遙遠,必是傷了身子,碧瑤,你與青玉怎能如此大膽,竟瞞著老爺陪同夫人來此,若是夫人出了什麼差錯,看老爺如何輕饒了你們!」
忠叔疾言厲色的呵斥著那俏麗的少女,只是那叫碧瑤的少女似是對忠叔的怒容習以為常,極為調皮的吐了吐嫣紅的舌尖,俏聲道︰「忠叔,您放心啦,奴婢們一路上都很是小心的照顧著夫人,夫人身體極好,您就莫要擔心了。」
忠叔卻不理會碧瑤的賣乖,依舊緊張的望向車內,碧瑤回身見青玉已替夫人打點妥當,便先下了馬車,將矮凳放好,笑道︰「夫人,您慢著些。」
話音方落,便見一位容貌絕美的婦人被丫鬟扶出馬車。
那婦人身著藕粉色絲織湘繡長裙,外罩一件白玉蘭繡花純色披風,發絲被巧手挽成同心輕雲髻,只用一根瓖嵌著藍海珍珠的珠釵裝飾,顯得典雅而樸質。再看其容貌,也是當世絕色,尤其未施脂粉的臉上,秋目瀲灩,玉鼻小巧,朱唇鮮艷,此時靜立于當地,柔荑輕撫著隆起的月復部,更如畫中神女一般清艷絕倫,美不勝收。
忠叔看到婦人面色紅潤,心中總算放心了些許,只是看著那高高隆起的月復部又不禁擰眉擔心道︰「夫人辛苦了,不知月復中小姐是否感覺到不適?」
那年輕美婦尚未說話,身側攙扶著她的青衣少女便笑道︰「忠叔您就放心吧,小姐一切都好,一路上雖然辛苦了些,但是小姐始終十分安靜,還未出生便不忍心折騰自己的娘親,可見咱們小姐對夫人的貼心。」
忠叔听得此言,不禁瞪向那少女,低聲怒道︰「夫人如今已近臨盆,豈能受的起這顛簸之苦,你們也忒過膽大,幸而未出什麼差池,否則老爺絕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少女青玉可不似碧瑤一般大膽,被忠叔此般訓著,便有些害怕的往婦人身後縮去。婦人好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不得不出聲道︰「忠叔莫急,我的身子並沒有什麼不妥。碧瑤和青玉也是被我纏的緊了才陪我前來的,怪不得她們。」
忠叔听婦人開口,便也不再揪著兩個丫頭的錯處不放,只是口中不依不饒道︰「雖說如此,這兩個丫頭竟也不知提前通知老奴一聲實在可惡,不然老奴譴人前去迎接夫人,老爺也不必日夜擔憂了。」
婦人略有些無奈的道︰「老爺此次前來都城事務繁多,月余都未見回返之意,我與姐姐在府中實在放心不下,姐姐的身體又素來不好,也只能我親自前來,為老爺送些衣物,看到老爺身體無恙方才安心。」
「夫人您大可放寬心,老爺身體康健,原本早已處理好了賬目幾日前便要回府,只是恰逢此次太子降生,各國暗中均有動作,老爺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才多留了些時日,因此耽誤了歸程。」忠叔知曉婦人心中的擔憂,連忙笑著寬慰道。
「那老爺現下可在店內?」沒有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一抹身影,婦人生怕夫君因為氣惱自己偷偷前來此地的行為避而不見,便稍帶了失落的問道。
見婦人心中委屈,幾欲落淚,忠叔忙解釋道︰「夫人莫要多心,老爺此刻並不在店內,老爺本是一早便在此等候著夫人的到來,只是其他分店有幾處賬目上突然出了些問題亟待老爺前去解決,因此吩咐老奴侯在此處,為夫人打點一切,算算時間老爺午後便會回返了。」
婦人聞言淺笑,忠叔又從懷中拿出一封信箋道︰「夫人,這是老爺臨行前寫好交待老奴轉交給夫人的,請夫人過目。」
美貌婦人心下好奇夫君有何事需要另外寫信囑咐自己,便接過信箋,用心看來。但見信箋上熟悉整齊的楷書,脈脈溫情在字里行間透露,仿若夫君他正在自己面前一樣。「齊月希,為夫該如何罰你是好,你這般不管不顧的前來都城,若是中途遇見什麼危險,只怕後悔莫及。如今為夫暫且有事外出片刻,你且安心歇息,待我回來,為夫再好生教導于你。」
看到信箋上夫君的字跡,齊月希略帶甜蜜的笑了,畢竟對于十分了解自家夫君脾氣的她而言,若夫君當真怒極,是不會特意留書囑咐自己好好歇息的,只不過此刻以全名相稱,只怕夫君他對于此番自己自作主張的行為心中定然是憂怒交加,待他回轉,怕是會被好好訓誡一番,想到此處,齊月希頗為不服氣的聳聳小巧的玉鼻,俏聲道︰「碧瑤,青玉,本夫人一路顛簸,著實無趣,如今想要看看這都城風光,你們且陪夫人我出去走走。」
碧瑤二人听言便知夫人倔強的脾氣被挑起,必是老爺信中的留言惹惱了夫人,此番兩人竟是杠上了,相視一眼,二人極為無奈的攙扶著齊月希便待轉身離開,而身旁的忠叔卻大驚失色,原以為夫人會听從老爺的安排入內歇息,怎的如今卻要出外閑逛呢,這街頭巷尾人潮擁擠,夫人豈可如此冒險。慌忙攔住去路,忠叔懇切的規勸道︰「夫人,老爺不久便會回轉,您已奔波許久,為何不安心休息等候老爺回來呢?況且這街上人潮洶涌,若是不小心傷到您月復中的小姐,那該如何是好?」
忠叔苦心相勸,只是齊月希半點不為之動容,依舊撅起唇瓣,一意孤行的模樣,急得忠叔幾乎跪地相求。一旁的碧瑤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安慰道︰「忠叔,您不必擔心,奴婢們自會好生照顧夫人,夫人在馬車中悶了許久,現下出去散心也對月復中小姐有宜,若忠叔實在放心不下,便多派幾人隨行保護就好。」溫聲寬慰著額頭幾乎急出青筋的忠叔,兩個小丫頭心中卻在嘆息,夫人本是十分善體人意,誰知自有孕後脾氣竟拗了許多,如今倔強性起,只怕除了老爺誰也勸服不了。
忠叔早听老爺吩咐無論夫人有何要求都要盡量滿足,如今哪敢不遂了夫人的意,若是夫人氣出個好歹,那後果他們誰都承擔不起,因此只能無奈的看著二人扶著齊月希重新登上馬車,往前街駛去。不知為何,忠叔心中總是不能踏實,想了想,略微吩咐了幾句,自己親自帶著眾伙計跟隨在馬車後面護衛著。
車內,青玉拿出錦繡絲緞軟枕墊在齊月希的身後,好讓她更舒適一些,然後有些無奈的問道︰「夫人,趕了這許久的路,您也早就累了,怎的到了店里還不好好休息一番呢?」
「唉,咱們這次偷溜出來,老爺定然會好生教訓夫人,夫人怕不是想要畏罪潛逃吧?」碧瑤看著齊月希略帶得意的神色,十分聰明的點出她心中所想。
齊月希看到兩個丫頭痛苦的隱忍著笑意,當即一人賞了個爆栗,佯怒道︰「好啊,你們兩個小蹄子,如今倒敢嘲笑本夫人了。」二人揉著被敲痛的額頭,齊齊討饒︰「夫人,奴婢們不敢了,奴婢們是怕夫人有事悶在心里,想要逗逗夫人嘛。」
看著二人委屈的面容,齊月希心情大好︰「你們呀,本夫人還不是想著你二人從未見識過都城的繁華,這才帶你們開開眼界,怎的到你們口中就顯得本夫人膽小如鼠,懼怕夫君了?」
碧瑤與青玉皆是貪玩的年紀,听得夫人的用心既驚且喜,只是老爺若是知道了,那後果……「夫人,可是老爺他……」二人擔心的話尚未說完,便被齊月希打斷︰「行了,一切有我在呢,你們就莫要擔心了,此次偷偷前來必定會被夫君教訓,既如此,何不先盡興游玩一番,也好過侯在那里無聊的等待。」
齊月希理直氣壯的話讓兩個丫頭不禁嘴角抽搐,心中均在月復誹,這夫人有孕後怎麼如此孩子氣,莫不是月復中胎兒也會如此頑皮,當下不禁汗意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