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更是口直心快的月兌口道︰「夫人,您可莫要把這肆意的性子傳染給小姐,張媽她們都說養女多似母,若是小姐將來也是如您一般的脾性可如何是好?」
齊月希听碧瑤這般說月復中骨肉,當即瞪了她一眼,撫模著隆起的月復部,溫柔的道︰「莫要亂說,我的孩兒必是世上最乖巧的孩子,自有孕起,從不見她折騰,若不是脈象和這月復部的隆起,我都無法相信自己竟已有了孩兒。」
提起這一點,實在容不得齊月希不得意,即便是府中年邁的老媽子們都不住口的夸贊,說是實在從未見過如此乖巧的胎兒,當初為了月復中孩子異于尋常胎兒的安靜還特意請了無數名醫看診,都不曾發現有任何異狀,直到後來在街上偶遇一算命方士,秉著嘗試的態度請他為月復中孩子卜了一卦。
記得當時那老者看到卦象時無比驚訝,後來掐指算了許久,才微微嘆息道︰「夫人此胎定會安然無恙,諸位不必擔憂。」只是雖是恭喜的話,那老者面上卻並不見多少喜色,因此夫君忍不住細細詢問緣由,那老者卻只搖頭拒絕道︰「天機不可泄漏,萬事皆有定數。」說罷便收拾器具離去。當時的卦象雖然不知究竟昭示著什麼,但是誠如其所言,月復中孩兒一直十分健康,倒是讓齊月希放心了許多,也無心去細思老者當初的異樣。
齊月希感受著月復中孩子清晰的脈搏,見碧瑤二人一直規規矩矩的伺候著自己,耳邊听著外間傳來的清晰的熱鬧聲,晶亮的雙眸中不自覺的流露出急切的渴望,卻還是克制著沒有忘了肩上的重責,不禁笑道︰「你們啊,平日里總是想著法子的到街面上游玩,如今到了咱們東尹的最繁華之地,怎麼倒拘束起來了。」
碧瑤和青玉听到夫人的允許,便悄悄的掀起簾子的一角,看向熱鬧的街道。「青玉,快看,快看,好逼真的糖人呢,和府上李伯的手藝比起來差不了多少呢。還有,還有,那里有人在表演雜技呢」,「碧瑤你來看這邊,好華麗的酒樓呢,哇,好香啊!」
兩個丫頭低聲嘰嘰喳喳的交流著一路行來看到的新奇景象,車廂內好不熱鬧,齊月希斜倚著軟枕笑看二人鬧著,驀的听到碧瑤提到酒樓,恰巧一陣香氣飄來,算算時辰,如今也該用午膳了,雖說路上茶點不曾短缺,兩個丫頭也該餓了。想了想,吩咐碧瑤道︰「碧瑤,告訴常二咱們先到前面的酒樓坐坐,叫他把車找個空曠一些的地方停著。」
碧瑤應著掀開車簾對趕車的男子道︰「常二,夫人想去前面的酒樓里坐坐,你且找個安全空曠一些的地方停下,免得讓他人沖撞到夫人。」那常二听到吩咐,當即應到︰「碧瑤姑娘放心吧,小的省得的。」
常二駕著馬車在一樹蔭之處停下,後面一直跟隨的忠叔等人趕忙上前守在馬車的周圍,以防有粗心之人踫觸到馬車。碧瑤與青玉一前一後的下了馬車,回身將齊月希攙扶出來,好在都城之內達官貴人眾多,如此排場尚不至于引人圍觀,倒讓原本擔心的碧瑤二人放心了許多。
齊月希的目光甫一下車便落在面前不遠處的酒樓牌匾之上,夢隨仙,只見那紅木匾額上幾個燙金大字醒目的書寫其上,如柳絮般飄逸的字體更是為酒樓增添了幾分張揚。「夢隨仙,這店家倒是十分自信,是在夸耀自家食物如同仙界珍饈一般嗎?」齊月希倒是佩服這酒樓的掌櫃,畢竟能僅憑一副匾額便遠勝于同行,這樣的本事實在是讓人敬佩,雖還未進店,但是已能想見這間酒樓必不是凡俗之地。
已近午時,天邊日頭正毒,碧瑤見夫人兀自沉思,想著現在溫度適宜,不像清晨依舊有股清寒,便將齊月希肩頭的披風解下收起,出聲喚道︰「夫人,咱們還是先進去吧。」齊月希回過神見眾人已收拾妥當,便微笑著任青玉攙扶著往酒樓走去。
此方眾人正要往酒樓而去,那街巷轉角處卻有一位同樣身懷有孕的女子領著衣衫簡陋的女婢往此方而來。
女子容顏姣好,只是面色卻微微泛黃,想來也知是營養不良所致,觀其身上半舊不新的天碧色羅衫長裙,和那恬靜淡雅的舉止,可知她曾受過的良好教育,尤其此時同眾星拱月般的齊月希相比,身邊只有一名婢女的她顯得如此淒涼,而女子面上卻始終安然的微笑著,這份豁達的氣度讓遠遠看到她們主僕的齊月希心生好感,便微笑著向其點頭致意,那女子看到齊月希的動作也微笑以對,許是緣分使然,二人雖是初次相見,彼此便互生好感,因此也不難想象日後二人生死相交的情誼。
女子身邊的婢女並未看到主子的動作,只皺著眉頭憂心忡忡的道︰「夫人,您如今快要臨盆,怎能出來奔波,這尋找產婆一事本應該由奴婢來辦才是。」「貞娘,莫要擔心,孩兒一直都很乖巧,何況娘親從前教導過我,越是接近臨盆,越要多多走動,這樣于生產也是十分有益的,且咱們手上並不寬裕,這產婆自然需要沉穩負責之人,只可惜這世間之人多是利欲燻心,你獨自前去只怕生受了氣,不如你我一同挑選。」女子安慰的拍拍貞娘的雙手,看著貞娘消瘦憔悴的面容和指尖厚厚的老繭,疼惜在心里,面上卻只能淺淺的笑著不願讓貞娘過多的擔憂。
貞娘听到夫人安慰的話語,有些哽咽的說道︰「都是奴婢不好,讓夫人臨近生產還要為穩婆的事操心。若是奴婢能多做些針黹,換些銀兩,也不至于連累的少爺出生這樣的大事卻連個像樣的穩婆都沒有。」貞娘說到傷心處不禁潸然淚下,卻害怕夫人看到心中難過,忙用衣袖拭了去。
女子豈會看不到貞娘的淚水,卻只能故作不知的寬慰道︰「貞娘,你又何苦如此呢,若不是你日夜辛苦,做些女紅針黹維持咱們的生計,我月復中的孩兒只怕不能如此健康的成長到如今,你我主僕相依為命,雖然落魄你卻始終不離不棄,這樣的恩義已是世間少有,我心中感激都來不及,莫要再說這樣的傻話了。再說挑選穩婆並不一定取決于銀兩的多少,若是請到那些名聲在外卻包藏禍心的豈不是更讓你我擔憂,倒不如現在細細觀察一番,如能尋到心善盡責的穩婆那當然再好不過,貞娘,你說難道不是嗎?」
「夫人說的自然都是對的,不過夫人畢竟是正經的主子,若不是老爺喜新厭舊,夫人何須如此艱難?」不等貞娘抱怨完,女子驀的捂住貞娘的嘴唇,輕聲道︰「貞娘,禍從口出,以後切莫在背後議論府中諸事,否則只怕你我都會自身難保。」女子嚴肅的警告讓貞娘一時愣怔,卻猛然反應過來,方才自己只圖一時之快,幾乎置夫人于險境,只是貞娘心中一直存著一個疑惑,此時實在是不吐不快,便認真的看向女子的眼楮,問道︰「夫人,老爺如此負您,您心中果真一點都不怨他嗎?」
女子听到貞娘的詢問,瞳孔猛然緊縮,但只瞬間便回神苦笑的嘆道︰「我從未怨怪過他,他並沒有什麼錯,只是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不復往昔了而已,貞娘,你且放心,如今我有月復中的孩兒相伴,已是十分滿足,從此後,有你和孩兒陪伴我,咱們一起平靜的生活不也是很好嗎?」
貞娘听到夫人充滿期盼的話語,不禁破涕為笑,頷首道︰「是啊,等夫人生下小少爺,夫人此生就有了倚仗,這日子就有盼頭多了。」「你呀,怎就知道月復中的是少爺,我倒是希望是個女孩,這樣府中再怎麼凶險也不會威脅到性命,若是男孩,以咱們的落魄又該如何保護他呢?」女子想到那如同龍潭虎穴的府邸,不禁有些擔憂的嘆息,而貞娘也因考慮到這個難題一時陷入了沉默。
正沉思間,一名衣衫襤褸男子猛地沖至二人身邊抓起貞娘身側懸掛的錢袋轉身便跑,女子因來人過猛的力道被沖撞的向後倒去,貞娘心膽俱裂的喚道︰「夫人!」不等反應過來,身體已下意識的沖過去墊在女子的身下,緩沖了一部分力道,一時間此方亂作一團。遠處一直關注著二人的齊月希見狀立刻吩咐忠叔派人前去捉拿那賊人,自己則帶著碧瑤青玉向女子走去。
貞娘因墊在最下方受到的沖擊更重,此時卻是顧不得自身的傷痛,硬撐著支起身子焦急的詢問著女子︰「夫人,夫人,您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里?夫人?」女子似是撞到了什麼地方,月復中驀地疼痛難忍,只能緊咬著唇瓣,一時連答言都不能。
齊月希此時已走到二人身邊,見女子額上大汗淋灕,忙命碧瑤青玉將女子扶到路邊的攤位上坐下,可女子依舊止不住的疼痛出聲,正不知所措間,听的旁邊一空谷精靈般的女聲冷靜的說道︰「眾位且讓一讓,讓我來為這位夫人把下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