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溟不可置信的拿起侍從呈上的物件細看,實在無法淡然的低喝道︰「那女子身在何處?還不速去相請」。言夏溟見侍從呆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不由的急怒交加的低吼了起來,侍從被其中的殺氣震懾,忙斷斷續續的回稟︰「那女子說,若太子有意相見,她會在青雲閣內靜候。」
言夏溟手足無粗的來回踱步,不會錯的,他握緊了手中的羊脂玉蓮蕖;這是獨屬于北嵐的極品羊脂白玉,而這玉蓮花正是他當年贈予雲清苒的生辰賀禮,當年雲清苒在他心中便是聖潔的玉蓮,而他也曾說過玉山豈無情,芙蕖寄相思,苒兒無法接受這份情感卻終究保留了這份紀念,如今玉蓮重現,那麼是苒兒願意與自己相見的緣故才會由侍從轉交的嗎?言夏溟心潮狂涌,即刻厲聲吩咐張毅備好車馬,一路朝著青雲閣奔馳而去。
青雲閣乃是尋常百姓時常往來進食相會之處,距離闌清城內的繁華地段稍遠,言夏溟命車夫駕馭著兩匹駿馬急速奔馳了半日方至,車夫使勁渾身解數才止住了駿馬狂奔的慣性,言夏溟卻不待車身停穩便不管不顧的翻身躍下。一直奔行在後的侍從見著太子毫不設防的沖入了摩肩接踵的店內,頓時慌作一團也快步沖了進去。言夏溟方入店中便發現二樓之上一間廂房奇怪的緊掩著門扉,當下毫不遲疑的來至門前,勉勵恢復了幾分冷靜,緩緩的推開了梨花木門,冀望著能看見那抹令他魂牽夢繞的倩影。
門開過處首先收入眼底的便是廂房內樸素淡雅的裝飾,在那房間的正央確有一素衣女子背對此方而坐,然而只是一眼,言夏溟便已看出此人並非雲清苒,便極為惱怒的低喝出聲︰「你究竟受何人指使,如何會有那羊脂玉蓮,還不快快從實招來?」那女子噗嗤一聲忍不住輕笑出聲,在言夏溟憤怒的目光中淡定的轉過身子,無視了他震驚的神色,極為熟稔的向他福了福身,言夏溟望著眼前熟悉的笑靨,仿佛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般喃喃的開口︰「你是……」。
「苒兒」,莫逸清急切的來至懷昔園,神色焦慮,卻無奈的發現那讓他心慌失措的「罪魁禍首」正悠閑自得的品著香茗與雲安宸淺笑低談。「莫大哥,你怎麼獨自前來,肖博為何沒有在旁護衛?」雲清苒本淺笑吟吟的听著雲安宸講些坊間趣事,卻見莫逸清心急如焚的沖了進來,略感驚奇的起身詢問。
「苒兒」,莫逸清調整了下呼吸,停頓了片刻,似乎在平復心底的震驚,然後努力若無其事的詢問道︰「方才我听肖博稟報,似乎你今日派遣了夢薇出門采購?咱們府中自有專人采辦,何必讓夢薇前去?」
雲清苒清澈的眸光深深的看向故作淡然的莫逸清,將其眼底的不安盡收眼底,莫逸清有些狼狽的躲開她了然的目光,雲清苒暗暗的喟嘆一聲,平靜的說道︰「夢薇出府不是為了采購,而是需要去見一人。」
「可是你明知道言太子在四處搜尋你的下落,若非太上皇的勢力暗中相助,只怕他早已找上門來,這些年你好不容易能擁有平靜些的日子,莫非要為了言夏溟而放棄嗎?」莫逸清語氣沉重,罕見的夾雜了一絲責怪,夢薇乃是她的貼身侍婢,言夏溟自然知曉,若依此為據查探到雲清苒的下落,那麼這幾年舒心安靜的日子將不復存在。莫逸清心底自嘲,果然自己也是自私的人呢,明知道苒兒心中放不下那人,卻還是固執的不願苒兒與那些故人相見。
雲清苒淡淡輕笑,毫不介意方才莫逸清的責問,淡然的解釋道︰「莫大哥,我自然知道你擔憂的是何事,只是以言夏溟的勢力,必然已經知曉我身在闌清城中,而他性子執拗,認準的事情必然是不撞南牆誓不悔,我想若由著他的性子大張旗鼓的在闌清城內搜尋我的下落,皇城內的那人定然也會獲悉,屆時我與宸兒才是再無清淨之日可言,故而我才遣夢薇前去將我的心意轉達希望言夏溟能放過自身從而成全我的自由。」
「苒兒,愚兄方才失禮,還望你見諒」,莫逸清分不清心中悲喜,眼前的女子早已非昔年走投無路需要他施以援手的雲清苒了,如今的她因為安宸而變得愈發堅強果斷,外間的諸事仿佛再不能侵擾到她分毫,難道這些年困守在記憶中不願走出來的只有自己?
雲清苒見莫逸清一如既往的將悲傷掩藏在眼眸深處,便略帶憤怒的斥責道︰「你既是安宸義父自然應該倍加關懷我們母子的處境,你因心中擔憂才慌忙趕來,何罪之有?在慌亂中你連貼身侍從都拋諸在了身後,這番深情厚誼我與宸兒此生無以為報,為何你還這般自責,莫非是想讓我們母子內疚終生嗎?」
莫逸清從未見過雲清苒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一時手足無措的想要解釋,雲清苒卻賭氣般的轉身不去看他慌張的面色,莫逸清更是大驚失色的愣在當地,嘴唇蠕動了幾下卻始終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旁始終安靜無聲的雲安宸無奈的看著他們,無可奈何的走上前來勸解︰「娘,義父只是擔心您責怪他越了界線,您若是執意生氣,義父或許會誤以為您確實因為他格外的關心而心中不虞,以義父的性子,只會更加自責,若引動舊疾,娘豈不是悔之莫及」。
雲清苒確實冷靜了許多,回身看著莫逸清惴惴不安的神色,帶著歉意溫聲道︰「莫大哥,方才只是我一時失控,我原以為你會贊同我的做法,畢竟與其百般防範,不如勇敢面對,你也知道,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遠離他們的視線,終有一日無論是誰都要對過往負責不是嗎。」
「苒兒,方才是我目光短淺竟沒有你考慮的周全,原本我尚且擔憂若你與那人相見或許會承受更多的痛苦,如今看來較之當初你果然堅強果敢了許多」,莫逸清見雲清苒恢復了往日的溫柔,不禁松了口氣頗為感慨的贊嘆道。
「莫大哥,我與宸兒的今日均要感謝你的悉心照料,有時我會想著要該如何報答你才好,只是我明白若是真要言謝才是生分的傷害」,雲清苒凝視著莫逸清蒼白的面色,暗含幾分心酸的嘆道。
莫逸清輕咳著搖頭︰「你我之間,何必言謝,便是為了宸兒,我也定要護你們周全」。一縷清風夾雜著花香悄悄的翻閱了窗欞飄蕩在周身,莫逸清卻略感不適的連聲輕咳,雲清苒焦急的便要攙扶起莫逸清送他回房歇息,莫逸清搖手制止了雲清苒的動作︰「無妨,咳咳,苒兒,我還不至于如此無用,咳咳」。雲清苒見他咳嗽的越發急切,又不願違背莫逸清的意願,面上不免露出焦急之態,雲安宸起身安撫的說道︰「娘,我陪義父回房,正好昨日先生教授的詩文有些並不甚明了,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向義父請教」。
莫逸清見雲安宸悄悄的對自己眨了眨眼便不再推拒,而雲清苒自是不會有何異議,待二人離去,雲清苒才淺笑著臨窗而坐,飛紅陣陣,正如當日離開時一般的情景,為何如今看來卻不復昔日的心境,殘紅飄拂過周身之時,仿佛在那片鮮艷中看到屬于昔年的自己緩緩揮別,漸漸淡去,而那曾經鮮明的愛恨糾葛卻在此刻愈發清晰,原來縱使無意中都已將自己全數遺忘卻依舊摒棄不了心中最強烈的情感,這是否便是那人同樣無法放手的緣由。雲清苒黯然輕嘆,無論是當初抑或是今日,她始終只能對他殘忍,「言大哥,抱歉」,輕若無聲的話語低低的揮散在風中,裹挾著誰的淚滴還有那永遠無法清償的歉疚。
「怎麼是你?苒兒身在何處?」縱使數年已過,言夏溟依然一眼便認出眼前的女子正是當年雲清苒的貼身侍婢,那時主僕二人形影不離,甚至曾讓言夏溟頗為不滿。
「言太子,遠來是客,您從清和園一路奔行至此,不如先飲杯水酒再行發問吧」,夢薇鎮靜的斟滿桌上的酒杯,敬請他落座,「此處無甚佳釀,夢薇只能以薄酒相敬,謝過言太子前來相見」。
言夏溟雖在入門之時便已明白雲清苒並未在此處,只是依舊存留了一分希冀,既然苒兒的貼身婢女在此,若能尾隨而去,自然能夠得知苒兒的下落,便也未再推拒,粗略的飲盡杯中酒水,甚至于未曾品嘗到其中滋味,言夏溟無心飲酒,只目露精光的坐在席間,威嚇的緊盯著夢薇的雙眼。
「太子定然已經猜到,夢薇今日前來是奉了我家夫人之命前來請求太子莫在苦苦相尋」,說到此處,見言夏溟面色漸沉,不由得搖頭輕笑道︰「以太子的手段,定然知道夫人確實身在嵐清城內,只是您是否曾經想過為何天子腳下,元德帝卻始終無法得知夫人的下落?」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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