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過來了,然後聞到滿屋子方便面的味道,生氣了,結果你猜怎麼著?跪鍵盤?他們住的地方才沒有那麼高級的東西。當天,他忙來忙去地又是掃地又是拖地包括洗廁所,而凌月瑾正在頭頂一碗水、左手半桶水、右手半盆水地…蹲馬步。
師父好像忘記了她的形象問題,要是他過來的時候先打個招呼多好,起碼她以買一下空氣清新劑噴噴——此乃不知悔改的人的想法。
猛然間,一股非常微妙的刺痛自她的右眼瞬間傳遍了全身,這種刺痛雖然微弱,卻突如其來,她壓根兒就沒防備。回神的剎那全身顫了顫,就這麼一下,碗、水桶和水盆 里啪啦地倒了一地。
聲響太過于強烈,才過了幾秒,臉上蒙著白巾、手里拿著抹布、頭頂著一只穿著清潔服的小白猴的風急沖沖地跑了過來,開口就問︰「沒傷著吧?!」
師父你果然超級好人。凌月瑾搖搖頭,苦笑︰「沒事,對不起師父。」
她站的地方已經成了小水潭……
「所以我才叫你要按時吃飯,別光吃方便面和面包啊!」嘴里說著嚴厲的話,眼神里卻藏不住擔憂。他踩著靠近,有些著急地打量著她,「真的沒傷著?」
「真的沒有,」她攤開手,微笑,「東西掉下來之前,我用桶接住了。」頓了頓,她的笑容僵住了幾分,然後逐漸變地脆弱,「師父,我剛才…右眼痛了一下。」
話音剛落,他的眼瞳猛地一縮,單手撐在了她的牛仔褲上高高地抬著頭︰「你沒清洗那顆義眼?不會感染了吧,讓我瞧瞧!」
她索性蹲了下來,仍由他伸直手捧住自己的臉頰︰「我每天都有洗的,只是…痛在里面。我總覺得…有什麼靠近了。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是…就是感覺有什麼…過來了。」
風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沒事的,師父,你問吧。」
他還是猶豫了一下,眉頭蹙地很緊︰「小時候的事,你現在還記得多少?」
凌月瑾頓時苦笑了起來︰「我遇到你時才四、五歲,我能記得多少?」
好半響,他垂下手,一臉自責︰「當初我就該拜托Reborn幫我查查你的身世以及…遇到的經歷。」
他遇到她的時候,是陰天,距離今天也差不多有十年了。她闖進了他平時練武的地方,那里本該荒無人煙,只有一棟古老的、據說鬧鬼的古宅以及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嬰兒。
那時,她傻愣愣地抬頭望著天空,那里烏雲密布,還閃著雷,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她卻像是被迷住了一般,一直、一直在看,連他在喚她,她都沒听到。無奈之下,他只能繞到了她的前面,卻怔住了。
那個小女孩,四肢布滿了針孔,右眼被薄薄的紗布擋著,那里很平,平地就像是沒有眼球。雨很快就落下,眨眼間嘩啦啦地淋濕了大地。他讓她到他家避雨,她不听;她右眼的紗布開始滲血,他讓她換一下綁帶,她不听;他說什麼,她都沒听到。
他想將她打暈扛進屋,他每次靠近,她都會下意識地反擊。用咬、用瓜、用撞,跟野獸一樣的攻擊方式。等他將她制伏後,她又乖地像只小兔子。他替她洗了澡、換了衣服大號男式唐裝、檢查眼楮、換了藥,她對他說——
「謝謝。」
她左眼是獸瞳,沒有右眼球,身體虛弱地隨時都會倒下死去,記憶混亂,受到一點點的刺激就會動手打人,甚至將他咬出了血。他不是傻瓜,他甚至其實到過外國,當過殺手,偷過東西,雖然只是做任務。因此他很快就猜測到一種能性——人體實驗。
他帶她看了醫生,從小醫院到大醫院,全都證明了她的右眼曾遭到強行撕扯,根本沒有復明的機會,甚至能會因為傷口感染而死去。
她裝了義眼,那是他花重金特意讓人做的,力求跟她的左眼一模一樣,這樣別人就不會看出來不妥。他用小嬰兒的身軀照顧了臥床的她一年多的時間,她動不動就燒,嚴重的時候甚至會昏迷。
他在中國找遍了她的親人,她的過去,除了知道她跟她的家人曾在意大利旅行,後來她的雙胞胎妹妹不見了,父母生了交通意外,之後的事怎麼查都查不到。但是……
她恐懼意大利。
意大利是黑手黨非常流行的地方,人體實驗既然被禁止,也肯定有不少黑手黨在繼續。她越來越不安恐慌,他只能放棄,帶她回了中國。
之後,她成了他第一個徒弟。
他本以為,自己再無能收到的徒弟。
三年前,她從樹林里撿回了傷痕累累的一平,被人家家族里的人找上門,半年後,一平成了他第二個徒弟。
兩年前,大徒弟留書出走,幾個月後,寄回來了一封需要監護人簽字的轉學通知書……
話說,為什麼她會這麼巧地來了並盛町?不對啊,當時的她是怎麼出境的?偷渡也沒這麼順暢啊!
這是風半夜睡不著正在呆時,終于意識到了的問題。
*****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是新轉到黑曜中學的學生,是卻迷了路。請問您知道路該怎麼走嗎?」
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少年揚起了柔和而有些膽怯的笑,軍綠色的服裝卻又奇異地給他帶來幾分強勢和冷厲。
違和感……
而且,能迷路迷到隔壁街區,也算是一種絕活了吧。
想是這麼想,凌月瑾卻還是微笑地指了指旁邊︰「這是最近的路,往那兒直走,第三個路口轉左,很快你就能看到一個叫黑曜保健中心的廢墟。穿過黑曜保健中心就是你要找的學校了。」
「這樣啊~。」藍色的遮擋住了他的右眼,是那暴露在外的同顏色的眼楮卻彎了彎,似笑地愉快,「說起來,您是學生會的嗎?這校服…應該是並盛中的吧。」
「啊~是啊,」她瞄了一眼扣在左袖上的臂章,禮貌性地微笑,「你對學生會感興趣嗎?」
「嗯!」他用力地點了下頭,忽而又微紅著臉,羞澀地模模自己的後腦勺道,「我听說並盛中的風紀是這附近所有學校里最好的,學姐您…肯定很厲害吧。」
她笑容一僵,略顯苦惱︰「事實上…真正管理著並盛中的,是風紀委員會。」
「是……」他歪過了頭,眨巴著眼滿臉疑惑,「風紀委員會…不是隸屬學生會的嗎?」
「……嚴格來說是這樣,」她停了一下,苦笑,「但基本上在並盛中,學生會才是那個打雜的。說起來,你再不走的話,會遲到的哦,第一天上學就遲到,不太好吧。」
「糟糕!我差點忘了!那我先走了。」他瞪大了眼,扶了扶書包的肩帶飛快地跑了起來,剛跑了幾十步又猛地停下,轉過身高高地揮著手,略提高音量地喊道,「我叫樺根,學姐您呢?」
「我姓凌。」
「凌學姐,下次見!」喊完,他這次真的離開了。
然而,他才離開,她的表情立刻變地憂慮。若有所思地撫上自己的右眼,最終僅是搖搖頭,將那種仿若錯覺的感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