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殿內,白容黯然喝著茶水,望向立在香爐旁的黑衣男子,嘆息一聲︰「子鴛應該已將影國皇帝忘記吧。」
夜冷淡淡回答︰「回夜王,公主此刻,不只是將影國皇帝忘記,關于影國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在逐漸遺忘;而後心會越來越冰冷,變成冷血無情之人。」
白容將未喝完的茶水倒入一邊的盆栽,將茶杯緩緩擱置在桌上,拿起桌上精致的剪刀,對著盆栽里小巧玲瓏的松樹枝干一刀剪下去,語重心長︰「也罷,把多余的東西剪掉,省得硌著。」說罷隨手將剪刀一扔,轉身進入宮內休息。
夜冷走到剪刀所在地方,緩緩將剪刀撿起,細細觀摩,冰冷孤傲的眼楮仿佛沒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滿了平靜。「只怕剪不斷,理還亂。」默默說出。把剪刀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此刻夜國正在加強訓練兵力,只為一舉突破。將軍憶霜每日都親自帶兵練武,戰士們各個一腔熱血,練武的口號聲響徹夜(沼)國上空。
夜冷孤傲地立在巨大的船上,望著前方被鏈條拴住的並列船只,戰士們在認真訓練,噙著一抹放蕩不羈的微笑。
夜冷回到夜軒殿,侍女們立刻簇擁過來,將夜冷一身黑袍拖下,其中一女子低頭溫柔提醒︰「國師,已備好熱水,國師可以沐浴了。」
夜冷點頭,往內殿走了進去。氤氳水汽中,夜冷英俊的臉龐顯得不真實。想起冰湖底下的女子蘇醒時,是怎樣的一種嗜血女子,夜冷的心涼了一大截,克制自己不去想,夜冷慢慢將俊美的臉潛入水中
出來時,丫鬟尚青早已備好一身干淨的黑色錦袍,上邊在袖口處大膽繡著血紅色的薔薇花。除卻里衫是銀白絲綢,其余都是黑色;
夜冷面無表情看著托盤里黑色的錦袍,嘆息︰「何時,才能卸下這一身黑?!」
「國師,你.」尚青欲言又止。
「無妨。」夜冷回答。一邊的侍女立刻圍過來替夜冷一件一件穿好衣服。
待將衣冠整理好,夜冷囑咐了幾句,優雅離開。
憶霜正在指出士兵的不足,忽听一士兵來報︰「將軍,國師大人求見。」
憶霜挑了挑眉,立刻交代了士兵幾句,然後跨步走到船艙內,見夜冷悠閑地喝著茶,拱手微微客氣「國師。」
夜冷看了一眼憶霜,笑道︰「將軍見外了。」隨即示意憶霜坐在對面。
憶霜掀袍而坐,道︰「國師是有什麼發現麼?」
夜冷悠悠笑道︰「將軍太敏感了。今日來,只是想看看軍隊,問問訓練情況。」
「就這樣?!」憶霜疑惑地看著夜冷;
「將軍計劃好用什麼陣法麼?」夜冷收起了笑容,認真問道;
「這個,目前只是提高士兵的戰斗力,不作他想。」憶霜看著夜冷凜冽的目光,身子不禁顫抖了一下。
「太慢了。」夜冷抿了一口茶水,「影國不會等的。」
憶霜緊張地喝了一口茶水;
「況且夜沼國這麼幾年來,兵力已經很強,無需再強化,現在,該是布陣的時候了。」夜冷旋即從懷中拿出一本書來,道「這是我寫下的一些兵法和布陣,望將軍可以仔細閱讀,靈活運用。」
憶霜雙手接過夜冷遞來的書,隨意翻了翻,便被震撼了;里邊不僅有兵法策略,連陣法都用圖形巧妙繪制出來。
「妙,妙,妙啊。」憶霜忍不住連連夸贊,抬頭,卻發覺對面早已沒了人影,望著遠方漆黑的一片,陷入了沉思……
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冰湖湖水,蕩起了一層層漣漪,夜冷將手指在湖水水面旋轉著,看小小的漩渦形成,依舊面無表情。
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禁失笑︰「子鴛,我們終究是變了呢。若你變得無情無意,我便陪你,變得絕情狠毒。」
「冰棺」里的美人兒靜靜沉睡著;無論湖面的男子如何內心呼喚,如何守候,自己都無從知曉。待子鴛蘇醒時,洛染澈已不是曾經的洛染澈,夜冷已不是曾經的夜冷,所有的愛恨情仇,終將遺忘,剩下的,又是什麼呢?!落子鴛不知道,洛染澈不知道,冷夜不知道,無人知曉。破繭成蝶的痛楚,唯有自己明白。
影墨殿內,紫珊著一襲華服,在婢女的攙扶下,緩步來到殿內;
紅色的殿堂,紅色的地毯,紅色的簾幕,金色的彩繪,金色的流蘇,暗紅色的書案後坐著一身白衣的洛染澈,長發一瀉而下。他神情專注地閱讀書卷,時間也便好像靜止了一般。
紫珊從婢女手中捧起狐裘,緩步走到洛染澈身邊,慢慢為他披上︰「皇上好生披著,小心著涼。」
洛染澈放下書卷,望向紫珊,拉著她的手,感覺紫珊的手極其冰冷,對身邊的侍女提問︰「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朕的愛妃手指如此冰涼,你們是如何照料的?」
紫珊感受著洛染澈手心傳來的溫暖,感覺是如此幸福,溫柔說著︰「皇上莫怪她們,是臣妾自己沒有照料好自己。」
洛染澈牽著紫珊的手走到書案後,二人吟詩作對,切磋書法。
唯有立在門外的玄月和流玥心知肚明,公子,這是何苦
盈影府內,慕青一遍一遍不耐煩地書寫著天下二字,可是心緒越來越亂,地上的紙團越來越多,伺候在邊上的奴婢丫鬟都不知影仕為何如此心不在焉。慕青把毛筆一扔。
有大膽婢女上前詢問,「影仕大人,這是怎麼了?」
慕青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道︰「總覺得很是壓抑,感覺影國上下怪怪的,莫非,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婢女笑著回答︰「影仕大人杞人憂天了,興許是這幾日天氣陰沉,覺得稍有壓郁。」
慕青嘆了口氣,道︰「但願吧.」
水仙和茉莉二人將怡紅院自己私藏的金銀珠寶隨身攜帶,換成了銀票。此刻的她們已經是素面朝天,別有一番滋味。
兩人雇了一輛馬車,繼續往夜國方向前進。茉莉掀起車簾,望著漸行漸遠的影國,視線漸漸模糊,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吧。
水仙噙起一抹苦澀的笑容,道︰「妹妹,別看了,眼不見為淨吧。」
茉莉放下車簾,低頭不語。她沒有看到,此刻水仙眼中,同樣飽含淚水。
花自飄零水自流,花獨自飄零,水孤獨地流向遠方,注定都是孤獨的,影國和夜國各自準備著,洶涌暗潮在慢慢肆虐開來;只是,誰來見證這埋葬的悲哀,這永世的孤獨,落寞的背影訴說著誰的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