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時君騎著小環,里面涼涼的,劃來劃去,沒有一點緊勁。就問,「咋就你一個哩?他們呢?」
小環啃著饃,顧不上說話。
「俺走啦!」劉時君假裝要起身。
「別,別。小燕叫俺來叫你,俺怕俺的饃讓她們分去吃,所以俺先讓你找俺好事,等吃完了再去。你可別說俺吃過個饃哩,啊?」
「中。你快吃吧,別噎著。」
隨便劃拉幾下,小環也吃光了,手指頭添了三遍。
「走吧。」
「嗯。去小花家。」
到了小花家門口,小環不從大門走,卻走到胡同底,從個牆洞鑽了進去。等劉時君進去,又拿起旁邊草苫蓋上,用亂磚頭堵住。
劉時君眼看前邊,小花和小燕正站在水盆里洗著哩。日頭照著,白花花閃眼。小環推推他,湊他耳邊,「嚇她們一嚇!」
劉時君不吭聲,看她倆上下洗抹,邊洗邊撓癢癢,怕外邊听到,只能悄悄地笑。
小環見劉時君不動,也只好傍著不吭聲。
猛然,「砰……砰……」,小環一哆嗦,滾到腳下,劉時君彎腰撈起,趕緊招手,小花、小燕迷瞪間,看到劉時君,歡喜著,光著**就擁過來。
「有人打槍?」
「離這兒不遠。咱得先藏起來。你家……」
「俺家有糧窖。俺怕哩!」
「走,你指路。」劉時君掇起她胳膊,撓了下她女乃頭,小花才穩住神,依著胳膊,朝院角草垛子後亂磚頭堆跑去,**顛顛地觸著劉時君手背,蹭得心里癢癢地。
彎腰扒拉開亂磚,先下去,勾著梯子,招招手,她先下去,小燕跟著,看那黑洞洞口,害怕不敢下腳。劉時君胳膊夾著小環,腳尖探著梯子踏階,一步一步下去,約莫有兩丈來深。小花在下邊接著,回身上去,把小燕接下去,回頭上去,磚拾回遮蓋洞口。
小花模索著,打火鐮點著油燈,里邊光禿禿,除了一張床板,啥也沒有。小花用磚頭放燈碗外邊,遮住向外的光,拽著著劉時君上床坐下,摟到懷里,將雞子兒塞到穴窩里,舒坦地靠著磚牆。
劉時君感受著里邊的溫暖,雞子兒直想拱拱,和小環的不同。
小燕和小環靠著劉時君脊梁,哆嗦地摟著。
外邊響起忽里呼啦聲,仨人不敢動,只有小花**前後聳動,帶得仨人一悠一晃,燈兒把四人影兒一長一短地照到潮乎乎牆上,令小燕、小環愈加膽怯。
等外邊啥響聲也沒有了,劉時君才想起帶來的饃,掏出來,分給三人。
小燕和小環也不哆嗦了,只管拿著饃使勁地啃,使勁地吞,好像要把它們栽到肚子里似的,好長個饃樹,想吃了,就吃。
小花吃著,**又有勁頭了,邊吃邊晃,搖得劉時君前後亂擺,倆人胯處,啪啪直響。劉時君恍惚雞子兒被剪刀剪斷了,揪得桿兒一撅一撅,只想往里沖啊刺啊,里邊越發膩膩糊糊,好似夏天披個棉襖,激得雞子兒長長地,卯足了勁兒鑽鑽擠擠。
小燕低頭斜看著倆人比著咬哩戳哩,很是稀罕,俺咋沒有這個樣兒哩!由心底里羨慕小花。
俺這縫兒只盛下一半,比小環深點,可小花姐姐,全吃了,口兒真大。啥時候俺也能那樣哩?
呆到燈油快干了,劉時君肚子也餓了,四人手扯著手,爬上來。探頭外看,日頭還老高哩。
院里翻得亂七八糟,鍋瓢碗盆好的爛的,隨便躺著。大門半扇地上斜著,從豁口看街道,還看到不知誰倒在那兒,紅紅的,怪滲人的慌!
劉時君轉回來,把水盆邊衣服撿起來,帶到洞口,叫小花和小燕穿上。小燕、小環趕緊回家,劉時君幫她規整了院里,院門修整結實,看看街里還沒人,穿過胡同,繞到後街,遇到好幾個死傷,街上也有好多衣被麥子玉蜀黍啥的,散亂扔著;還有幾處在冒煙。
小心跑過街,溜到自家院牆根,听听院里沒聲響,心里忽忽悠悠,四下看看沒人,腳蹬樹干,扒到樹杈,看見五哥在院里招手,踩到樹杈上,一個鷂子翻身,折過院牆,落下來。
五哥來到跟前,「去哪了,叫咱爹很找你哩?」
「俺在草堆里藏著,好多人拿槍過去了。」
「是不少。咱家就逮住六個。」
「咱家人哩?」
「沒事。看你臉色不好,趕緊吃點東西,去睡會。」模模他腦殼,去院後轉悠了。
劉時方看著劉時君跑過牆頭,轉悠到大哥劉時文院,見嫂子幾個正從地窖外爬,就上去看護,怕出意外,一個個攙扶著拉上來。
幾個佷子、佷女上來,伸他胳膊下笑嘻嘻地撓叔癢癢。見家里沒事,兜里裝倆閑錢,抬腳往大街走去。
走了幾步,听見前邊鋪子鬧哄哄地,「好啊,十四個了,再加把勁,爭取吃二十個……」
「娘哎,俺實在吃不了。俺沒錢,要麼在你這扛活,不要工錢,中不?」
「你不是得了失心瘋了?願賭服輸!拿來,一兩銀子!」
「咱不是說好了,一百文,咋變卦了?」
「允許你變卦,不能讓老子就地還錢?再說,二兩銀子!」
「你——」
「咋哩,輸了想打人哩!」
劉時方探頭看去,原來是同窗曹凱凱。肚子鼓得老高,一是氣,二是撐的。再看那掌櫃,是有名的鐵公雞趙老摳。
劉時方看周圍起哄的人,心里有了主意。
「讓一讓,咋回事哩?」
掌櫃頭開始一驚,以為對方來了硬茬,轉臉見是個毛孩子,「去,去,去,大人說話哩,哪有你小孩插嘴地方!」
「大人,小孩,只要對賭,賭場上還分大小,分孩子和老子?」
「吆 ,人不大,話倒佔地方哩。中,剛才俺們在比誰能一次吃二十個包子,俺賭給他三兩銀子。敢不敢?有沒有膽子,別家伙不硬舌頭硬!」
「各位都是證人?俺要是贏了,在場的每人贈送三個包子。要是掌櫃贏了,俺給他三兩銀子。對吧?」拱手環讓一圈。
「個頭不高,話能到天上哩。小子,把你剁巴剁巴,也買不了五百文哩。別蛤蟆打呵欠,光吹氣哩!」
「 啷啷……」三個銀元飛落到櫃上,「都拿出來,不會是小丫鬟腿旮旯養的!」
掌櫃看小孩子大大咧咧扔出三枚銀元,先上去拿到嘴邊「吧嗒」幾口,「俺親娘哩,俺親爹來了,也要先讓給你日。」
自以為小小孩,能泛起多大水泡?回屋取出三枚明晃晃袁大頭,又舌忝了幾嘴,戀戀不舍放到櫃上。「上包子——」
「且慢。讓俺上個茅廁,免得尿兒佔地方。去去就回,各位爺稍等!」抬腿出門。
不說里邊曹凱凱既擔心,又期盼。只說劉時方出門,繞了個彎,拐到家里,喚出劉時朋,湊到耳朵邊,如此這般,嘀咕了幾句,掉身出門。
「來了,來了,小爺來了——」幾個望風的幫手,看見剛才穿著藍布大褂小書生模樣的賭包子人來了,被三個包子許願撐著,人人都凸著肚子,等小爺贏了,三個包子好下肚,填填多少月都沒有粘腥的五髒廟爺!
劉時方一搖三晃地進去,看見案幾上擺著兩盤包子鋪頭號大包子,一個足足有八兩開外。笑了笑,「掌櫃爺,不會介意上壺掌櫃的好茶水吧?」
掌櫃一听,喜上眉梢,啊呦,親娘哩,要是人發財運氣到了,如來佛擋也擋不住哩。你吃新蒸包子再喝水,脹死你個小龜孫哩!
自然喜滋滋地答應,搬了開水瓶,一字碼開三個海碗,「咕嘟咕嘟」都滿上。小子,可勁兒喝!
劉時方慢條斯理呷了口,「不錯,不錯,大樹葉好茶!」
掌櫃熱情地,「小爺是咱貴客哩。來多喝點,這茶葉,俺放了不下三十年了,都舍不得喝。」
劉時方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小口,嚼嚼味,「不錯,不錯,豬肉分量足,味道馬馬虎虎。」
「啊呀,小爺哩,咋這包子頂風十里香,餡里除了豬肉,紫蔻、砂仁、肉蔻、肉桂、丁香、花椒、大料、小茴香、木香、白芷、三奈、良姜、干姜,天上飛的鳳凰,地上跑的走獸,河里撲騰的龍王,洞里……」
「你都用上了?」
「差不離,差不離。要不,俺這鋪子也不會傳了十五代哩!」掌櫃山羊胡子一翹一瞧,得意著哩。
今兒個高興真高興,真高興呀真高興,真高興。笑得臉上鼻兒,眼兒,嘴兒,皺紋兒,都大大地挪了地方,親兒看見,也不會認他是爹;婆子踫面,還以為誰家的****出來耍騷哩!
眼瞅著,吃了十個,掌櫃越發高興,成年人,還敞著脖子攮不進去五個,這小子肚子,總不會是牛肚子托生哩?賭約就要見分曉了,自己今兒個篤定要賺這個糊涂小子銀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