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絕戀 第二十六章 結婚儀式

作者 ︰ 余林新月

本來芷瑩打算讓麗智做她的伴娘,可是重恆在電話里一句冰冷而果斷的「不需要」,就毫無商量余地地否決了這件事情。

于是,芷瑩只能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哄著麗智,讓她不要浪費訂金去訂禮服了,答應回來讓重恆請她吃飯……軟磨硬泡地,才讓她按原計劃休假旅游去了。

至于正賢,連芷健都不出席的場合,這位男性友人就更不可能出席了。

就這樣,芷瑩是一個人跟著郭家打發過來的管事賀文馨,拿著自己的行李進的郭家。

當接她的那台寶馬從廣州市區向郊區駛去的時候,看著繁華喧囂往身後飛奔而去,她的心里一陣淒然。她覺得,她就這樣把自己「賣」了……

四十出頭的賀文馨,梳著整齊的短發,穿著一身得體的正裝,坐在芷瑩身邊,用清潤的女中音詳細、禮貌地給芷瑩講述著接下來的行程。

芷瑩只是默默地點著頭,並不出聲,而後更是只看著窗外,神情落寞。

賀文馨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就不再去打撓她。

芷瑩並不關心那些所謂的行程,因為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已經簽下了那份合約,賣身給了郭重恆。郭重恆安排好的事情,只要不與合約沖突,她就必須得履行。

重恆在電話里反復這麼跟她強調,而她自己也很清楚一點,反正就是自己把自己賣了。

她並不在乎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樣的生活,因為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已經沒有了自己的生活。她只需要知道,媽媽此刻正在很開心地張羅著鄉下的鄰友入席;她只需要知道,他們家已經搬進了天河城那套「豪宅」;她只需要知道,媽媽和哥哥都過得很好,其它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

芷瑩完全不知道寶馬車走的是什麼路線,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家婚紗店穿的婚紗,不知道是哪個化妝師給自己化的妝。甚至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弄成這樣,是好看呢,還是不好看呢?所有人問她「好不好」,她都只是點頭。

她真的不想再去做無謂的要求,反正一切都安排好了,她什麼都不用想,她不需要去想,這些都與她無關。她覺得自己的心是灰的,甚至人生都是灰的。

被「包裝」成一個「新娘」後,寶馬車又不知道是走了哪條路,不知道走了多遠的路,終于進入一片莊園,在一棟像水晶一樣的兩層建築前停了下來。

下了車,芷瑩突然覺得有點兒清新感,灰悶沉重的心情這時候才略略放寬了些。因為她聞到一種淡淡的幽香,放眼望去,原來水晶房前的小花圃里種了一圈的花,五顏六色,甚是好看。

芷瑩不認識這些是什麼花,但看著它們在秋陽里抖動著身上晶瑩的水珠,像一個個俏皮可愛的孩子,很討人喜歡。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它們,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賀文馨帶著她走進了水晶房。

原來這是一套復式的房子,很寬大明亮。一樓的大廳是中空的,隱約能看到二樓上還有幾間房子。

賀文馨微笑著對芷瑩說︰「瑩少夫人先坐坐吧,大少爺很快就下來了。」

芷瑩隨口應著,也沒往心里去,只是看著玻璃幕牆外花圃里那些小花,心馳神往。

那些花長得很美,顏色姿態各異,但是又頗為相似,隨風搖曳,甜美清新。這種清麗的美讓芷瑩有了一種親切感,把她的思緒帶到遙遠的庭院……

那里鮮花綻放,蝶兒翩翩,秋日融融,整個世界是那麼的美好。

「大少爺。」

听到這句稱呼,芷瑩情不自禁地轉過身來。

只見二樓回廊上站著一位翩翩少年,濃眉劍目,利落的烏發下輪廓俊朗,英氣逼人。

芷瑩心中一動,仿佛如墜夢中,竟忘卻了周圍的人和事。

少年從樓上緩步走下來,直到芷瑩面前,冷冷道︰「幾天不見,認不出我來了?」

芷瑩這才從夢中驚醒,為自己的失態有點兒不好意思,而心中確實狠吃了一驚。

沒想到只是幾天不見,郭重恆竟像換了個人一樣。到底是為什麼呢?細看看,頭發染回了黑色,還換上了西裝,竟然跟之前黃發休閑裝有這麼大的出入。比之之前的前衛時尚,現在更多了幾分成熟與穩重的感覺,更具男性魅力。

只可惜,表情還是冷的,語調還是冷的。芷瑩心中暗嘆了一聲,月兌口而出說︰「你好。」

重恆愣了一下,嘲笑般回她說︰「你好。」

芷瑩這才發現自己說出這句話有點怪怪的,暗自後悔。

「這個樣子……免強還行。」重恆伸手輕輕撥了一下芷瑩的發梢,呶呶嘴說,「這化妝師不錯。」

雖然手指並沒有踫到芷瑩的臉,卻能讓她感受到那手心散發出的溫度。她心頭一陣酥麻,覺得臉有點兒熱,眼神不自覺地垂下來,不敢正視對方。

「funtionol果然是不同一般,竟然能把這麼普通的資質修理成這樣,不枉我對他的信任。」重恆得意地笑了。

芷瑩這才回過神來,人家是在嘲笑她,不禁惱了。但看到身邊還有其他人,也不好發作,只好在心里暗罵︰「小屁孩兒!死小孩兒!我資質一般,你的眼神兒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是有病嗎?剛才竟然還迷糊了,對著這種人也會心跳。我確實有病!」

很快她轉念又想︰「算了,姐姐我是有修養的,跟你個小孩兒計較什麼呢?反正我是來演戲的,趕緊演完就可以了了一樁事兒。」

于是她臉一橫問道︰「笑完了嗎?笑完了就告訴我接下來要干嘛。」

重恆淡淡一笑︰「去禮堂吧。」

「禮堂在哪兒?」

沒等芷瑩問完,重恆已經自顧自的推門出去了。

芷瑩正在彷徨中,賀文馨微笑著向她做了個請的手勢,說︰「瑩少夫人跟著大少爺去就行。時候不早了,賓客們還在等著呢。」

芷瑩只好尷尬地點頭笑笑,也走出去。

出來後看到重恆已經坐上了寶馬車,司機也為她打開了車門,芷瑩只好也坐了進去。

車子又沿著園林小路向前開去,拐著彎走了幾分鐘車程,終于在一個開闊的空地停了下來。

車子剛停下來,便已經有工作人員為重恆打開車門。

重恆對著也想開門下車的芷瑩說了句「你等我」,便下車去幫她開車門,把她牽出來。

「別四處張望,注意你的儀態。」重恆挽起芷瑩的手走到早已鋪好的紅毯,輕聲叮囑她。

芷瑩這才發現紅毯的盡頭用粉紅的絲布、氣球牽起了一個小小的舞台,很是溫馨浪漫。舞台下坐著黑壓壓的一群人,全是盛裝,此時正回頭向他們觀望。

芷瑩突然覺得有點緊張。

以前去參加朋友的婚禮,總听許多新郎、新娘說緊張,當時還不太理解。現在自己處身在這個角色,才體會到原來真的會緊張啊!

雖說她一直不看重這場婚禮,雖說她知道這只不過是在演戲,可是她還是覺得緊張。畢竟,現在她成為了這場戲的主角。

突然,她覺得自己挽著重恆胳膊的手被他輕輕拍了一下,然後听到他小聲說︰「不用緊張,一會兒就好。你只要跟著我,照司儀的話去做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重恆說得很小聲,這話听起來特別溫柔。在這彷徨無助的時候,听到這麼一句話簡簡單單的話,芷瑩竟然覺得有點兒感動,她突然覺得自己緊挨著的這個高大厚實的肩膀很可靠。

儀式沒有太多特別的地方,但是也做足了表面功夫。

走紅地毯、宣誓,直到交換戒指,芷瑩都戰戰兢兢的,而且努力讓嘴形保持在「茄子」狀態。每每因為緊張而有點發懵的時候,她都情不自禁地看一眼重恆。而重恆的眼神也從來沒離開過,每次都給她安慰。

一個一直讓高芷瑩覺得無比折磨的男孩兒,這一刻竟神奇地變成了她最可依靠的人。世事就是這麼神奇。

而親吻的環節也讓郭重恆表演得唯妙唯俏,雖然那個「吻」只是蜻蜓點水,以至于芷瑩完全感受不到重恆嘴唇的溫度,重恆卻能把它演得深情纏綿,難怪全場報以雷鳴般的掌聲。只有芷瑩緊張得事後連這個過程都想不起來了,她覺得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

至此,她堅信自己不是做演員的料,而且發誓決不做演員。演戲真是太累了!

儀式結束後,天也開始暗了。現場的樂隊奏起優美的旋律,各式的彩燈都亮了起來,把會場照得個通明。自助餐被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擺出來,而樂隊旁的空地則成了舞池。

來賓們隨意地吃著各色精致食物,品嘗著美酒,聊著天,還可以到舞池一展舞姿,一時間熱鬧非常。

重恆把芷瑩帶到旁邊專設的新人休憩區坐下,不一會兒,就有幾對打扮得十分高雅的夫婦過來和他們聊天。但是不管貌似華人的人,還是一眼就看出是西方人的人,全都說著英文。

重恆是對答如流,淡笑風聲。芷瑩除了不停地點頭微笑之外,一句也听不懂,更不可能開口說話。

一兒會,重恆對芷瑩說︰「我過去跟幾個朋友打聲招呼。你自己先吃點東西吧,這里什麼都有,不夠,你再讓馨姨幫你拿。不想出丑就別亂走。」

說完,他也不管芷瑩答不答應就離開了。

什麼叫「不想出丑就別亂走」?芷瑩一听就惱火了,剛才難得對他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好感,或者確切點說應該是「感激」,被這句話沖得煙消雲散。

芷瑩咬咬牙︰「我才不想到處走呢,穿著這個高跟鞋想累死啊?這麼拼命演戲又不會有獎金的,我還不如舒舒服服地坐著吃點東西呢!」這麼想著,心情才慢慢好了起來。

她看著桌面放著很多精致的蛋糕,就抓起一個最合眼緣的大口吃起來。

可惜高芷瑩不是那種能吃的人,不是能通過吃來解決問題的人。一小塊蛋糕加半杯橙汁已經把她的胃填得滿滿的了。

賀文馨在她不遠的地方畢恭畢敬地站著,沒有一點兒想要過來「打擾」她的意思。而遠處的重恆在人海中穿行著,像條渴了幾天終于回歸大海的魚兒,撲騰幾下,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夜,被五彩的燈光,優美的旋律映襯得絢爛無比。可芷瑩覺得那是一個遙遠的世界,如同看電視一樣。

遠遠地,她也能听到每一個人都在嘰里咕嚕說著英文,男的風度翩翩,女的高貴端莊,談笑舉止,全都如英國宮廷戲里的紳士名流。

她伸出手,做出按搖控器的樣子。她想換個台,她想看華語台。可是不行,這個「電視機」里只有一個頻道,全是說英文的,是她完全融入不了的陌生世界。

她無聊而疲憊地窩在椅子上,慢慢抬頭看著被映得有點兒微藍的黑夜,發現竟然有幾顆星星在忽閃忽閃。突然一種親切感涌上心頭,她找到老朋友了!

小時候,爺爺曾經把她放在膝頭上,坐在鄉下的老屋的門前看星星;小時候,爸爸曾經抱著她在珠江邊散步,陪她一起數星星;偶爾,她還能從爸爸留下來的那套老房子的窗口里,看到迷霧背後若隱若現的星星。

「今天,那套房子是不是會很寂寞呢?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搬空了。爸爸的靈魂會不會還回到那里,可是卻找不到我們了呢?爸爸,我還會回去的,如果你想我。」芷瑩心里默默地想著,淚差點涌出來,她只好抬頭眨眨眼楮。

越是思念,越是孤單。

眼前的燈紅酒綠迅速遠去,全世界只剩下她獨坐。她覺得心里很苦,仿佛誤入荒林的人,四處追尋、呼天搶地,卻仍然困在原地,走不出去也得不到一點回應,無助而絕望。

孤獨中只听得背後風聲輕輕嗚咽,林葉唏噓。芷瑩禁不住回頭張望,原來背後遠處是一片樹林,黑夜之中如同一片人影,在風中游動。

枝葉搖動相互摩擦之聲,伴著瑟瑟秋風,倒是很默契地奏起了一首曲子。芷瑩細心听去,仿佛帶點兒哀怨、不舍、纏綿,而曲調竟也有點兒行雲流水的動人之處。

芷瑩心中好奇。她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過去,竟走入林中,消失在黑夜里。

而此時一位工作人員走過來,向賀文馨請示晚會的一些相關事宜。所以,賀文馨完全沒留意到芷瑩走進了那片樹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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