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絕戀 第三十五章 鬼魅女子

作者 ︰ 余林新月

不知不覺,夜幕已經降臨。吃過晚飯,芷瑩又到病房外看了一會兒郭爺爺,難免又傷感一翻。也不知道是今天在太陽底下曬著,還是站在窗口被秋風吹著,亦或是悲傷所至,她覺得很困,全身軟綿綿的。但她也沒對誰說,心想著晚上好好睡一覺就好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願意回到水晶房,不願意回到那個冰冷無情的世界,雖然那里高床軟枕。

重恆一回到家就來到爺爺病房外陪著,郭孟龍夫婦也來看過兩次,逗留的時間並不長。

芷瑩躲在一樓的院子里,並沒跟他們聊太多。反正大家心情都沉重,誰也不想聊。再說她覺得身上懶懶的,也沒心力去管別人,從病房回來後就直接來到院子,坐在石桌邊閉目養神,聞那清幽的花香舒緩心情。

可是,似乎這里也並不清靜。

芷瑩是被驚醒的,睜眼看時,小叔子重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她身邊了,手里拿著罐啤酒,一身的酒氣。

「你怎麼喝這麼多酒啊?看你一身酒氣的。」

「除了喝酒,我還能干什麼呢?」還好,重祈還沒醉,似乎蠻清醒的。

「你去看過爺爺了嗎?」

「不是有我哥在嘛,還需要我?」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你哥是你哥,你是你,爺爺肯定會想你的。」

「想我?誰會想我?這個家還有人會想我?」

「重祈你怎麼了?」

重祈「 」地站了起來,揚起手里的啤酒笑著說︰「這個家哪會有人想起我?我都懷疑我不是這里的一員!真好笑!」

這時候芷瑩才發現,他似乎醉了。她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你小點兒聲,別驚動爺爺,他需要好好休息。」

「呵呵,真好笑,爺爺病危,做孫子的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還在外面吃飯玩樂。」重祈開始一直是笑著的,可說到這里的時候,臉色突然變了,「估計如果我今晚不回來,是不會有人告訴我爺爺病危的!都把我當成什麼了?對,我是不討你們喜歡,我是比不上我哥哥有能耐,可我到底是姓郭的,是爺爺的親孫子,憑什麼你們要剝奪我的知情權?」

芷瑩看他越說越大聲,趕緊拉著他坐下,安慰他說︰「今天的情況很緊急,大家都很擔心,一時忙亂,所以就忘了通知你。後來爺爺沒事了,大家想著你和泳怡在市區,要趕回來也挺費時間的,所以就沒叫你回來。爺爺現在不是已經月兌離危險了嗎?」

「月兌離危險?我看著明明就很危險!我再怎麼不討你們喜歡,我還是愛爺爺的,無論去到哪個國家,我從來沒忘記給他寄明信片!」說著,說著,重祈已經哽咽了,「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我總是給他打包寄回來。他病了,我也很難過,還到各個國家去問當地人找秘方。我不愛他,我會這麼做嗎?可是在爺爺病危的時候,你們卻沒人通知我。你們有沒有想過,萬一爺爺就這麼走了,我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上,我該有多遺憾?一輩子都會遺憾!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啊?!我只不過就是喜歡音樂而已,你們就那麼討厭我。爺爺當初也從來沒責備我玩音樂,只不過是說我中文不好,要我回中國念書而已。我玩音樂也沒錯啊,憑什麼就不能接受我?這麼多年,我到處游學,研究各地的音樂,希望把中國的音樂和西方音樂、亞洲的音樂都融合起來,希望中國的音樂被更多人認識和了解,這樣不對嗎?整天說我‘不務正業’,只有你們是最‘務正業’的!沒有一個人理解我,沒有一個人支持我,現在連泳怡也不理我了,我只有我自己……」

听他說了這麼一堆沒頭沒腦的,芷瑩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不要‘思唐’,不要什麼產業,可不代表我不要我的爺爺!爺爺也是我的,我也愛爺爺。爺爺也是我的,我也愛爺爺……」重祈說著說著,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隱約還在啜泣。

看著這個如漫畫里走出來的陽光男孩兒,此時也傷心得如同陰天小雨,芷瑩又嘆了一口氣。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人都有自己的隱痛啊!她把身上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一邊手撐著腦袋,一邊手輕撫著他的烏發,如同安撫一只受了傷的小兔,滿眼的憐愛。

深秋晝夜溫差極大,尤其是這院子里,秋風更寒似初冬。那瑟瑟秋風吹得樹上的葉兒「沙沙」作響,屋里透出的燈光似乎更暗了,讓那樹影越顯模糊,更增添了幾分寒意。

芷瑩只穿著一件單衣,一陣寒風從背後吹來,讓她不免打了個冷戰。回頭看看,這本來並不大的小院子,竟突顯得空曠起來。只因秋意太濃,燈影孤寂,人心感傷。樹影迷糊且婆娑,似乎也有一絲淒涼的感覺,影影綽綽,百般無奈。

忽然,那邊樹下似乎立有一人。

「莫不是懷香姑姑來找我們了?」芷瑩想著便起身走了過去,輕聲喚道︰「姑姑。」

隱隱燈光下,只見此人身材修長,長衣長裙,長發垂至腰間,看不清模樣。

芷瑩一時好奇,走近前問︰「你在這里干什麼?」

卻發現原來那人正背對著自己,仿佛是個極優雅的女子,裙帶飄飄,卻巋然不動,似乎正在入神。

「你還好嗎?」芷瑩伸手輕拍了一下女子的肩膀,發現對方冰冷如玉,不禁心中一驚。

正在此時,面前的女子慢慢轉身靠了過來。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長發飄拂下漸漸露出一張臉,讓芷瑩倒吸一口冷氣︰這長發女子竟長得跟她一模一樣!

只是,這女子與芷瑩雖長像相似,卻死氣沉沉,長發掩映下一臉的青幽詭秘,眼神清冷,似笑非笑,深黑的瞳孔陰氣閃動,寒氣逼人。

芷瑩驚得渾身顫抖,趕緊回身便逃,可還沒走出幾步便覺得身後一陣陰風吹過,脖子上一陣冰涼。一雙細長冰涼的手已掐住了她的脖子,越掐越緊,讓她無從掙扎,快要窒息。

芷瑩驚得大叫一聲,便昏了過去。

迷糊中听得有人呼喊她的名字,然後日光照到了她身上,一股溫流慢慢慘進她體內驅散了寒意。芷瑩覺得很舒服,抬頭仰望,看到天空似乎有光亮,如同清晨時分,太陽正緩緩從地平面升起。慢慢地,慢慢地,那日光一點點變大,一點點耀眼,瞬間照亮了大地……

「瑩少夫人,瑩少夫人,你好點了嗎?」

睜眼看時,只見眼前站著兩個人。芷瑩一時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身在何方。定神再看,原來站在眼前的是重恆和賀文馨,再仔細分辨一下,原來她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在水晶房那間屬于她的臥室里。

「瑩少夫人,瑩少夫人,你好點了嗎?」賀文馨很是關切地問。

芷瑩努力想坐起來,卻覺得渾身無力,四肢尤如棉花不听使喚,心跳加速、呼吸困難。

賀文馨見狀,趕緊扶她躺下,安慰說︰「瑩少夫人千萬別起來,需要什麼只管跟我說就行。你今天已經太疲勞了,再加上中午沒休息,晚飯又沒吃飽,低血糖才會暈倒的。醫生說你沒什麼事,已經給你打過針了,只要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好了。」

「是嗎?」芷瑩有氣無力地說。

突然她又想起了什麼,硬撐著問道︰「有沒有驚動大家?沒有影響到爺爺吧?他還好嗎?」

「放心吧,沒關系的,老爺子的情況也很好,不用擔心,你安心休息吧。」賀文馨好言相勸。

雖听文馨這麼說,可芷瑩心里還是有點七上八下。她生性敏感,自信心又不足,自從來到這郭家,深知自己不討人喜歡,所以做什麼事情都謹言慎行、事事小心,生怕做錯分毫惹人不滿,遭人嫌棄。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她擔心因自己的事而給人添麻煩,就更讓婆婆對自己有微詞了。

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床前悶聲不響的重恆,見他臉色平和,並沒什麼不悅的神情。

忽然,重恆微微向她點了點頭,眼神里似有寬慰的意思。

看到這一切,她心中的石頭才「轟隆」一聲,重重放在了地上。

心情一放松,再加上身心疲憊,她很快便又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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