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盤腿坐在地上。
俏尖的臉上被風干的淚水留下狼狽的痕跡，她痴痴地望著牆壁。
舊日與師傅相處的記憶還是那麼清晰，一幕幕的終生難忘揪得她心生疼。
她用鮮血染紅白衣那日，師傅抱著她說「不要緊的，師傅什麼都會為你做，所以清水決對不能傷害自己，不然，為師會恨你。」
師傅，你是在害怕我死後戾魔的意識會醒是嗎?
曾經有沒有絲毫的心疼……
清水這般想著，伸手撫上牢固不可破的石壁，手心傳來冰涼的冷意。
清水猛然清醒，她為什麼要相信莫玄笙的話。
……
這樣下去不行，他們如果找不到這里的話，清水不敢保證自己真的不會被莫玄笙給逼瘋。
定要想辦法走，定要見到天帝才可以。
她再次走到地牢出口，這回她沒有再回去，而是繞到偏僻的小路四處查看。
既然他對清水不設防，那她不走走實在是妄來一趟妖帝宮。
「精心?你要做什麼?」
清水在轉角停下，不遠處，龍意被抓清水來的那個女人攔住去路。
龍意當真投靠了莫玄笙。
「你說我要做什麼?」精心的臉色悲愴而狼狽。
龍意默了一下，準備繞過她離開，精心一把把她扯回來。
龍意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站穩後瞪了眼，不善地看面前的女人，道:
「怎麼樣?要殺我?殺啊，磨磨蹭蹭做什麼?」
龍意的善良不比別人少，但在要傷她的人面前，絕對比那個人更惡。
她向來如此，一點都沒變。
「看我這樣，很開心是不是?」
精心沒有動手殺她，反而是悲絕地質問她，想來是對龍意有所顧忌。
龍意愣了一下，然後道，「我為什麼要開心，因為看見你這個剛死丈夫的女人?你想太多了。」
精心恨恨地看她，卻不說話。
龍意好像閃過一絲悔疚，但終究還是絕決地繞過精心離開。
看見清水的時候，龍意吃了一驚，「清，清水，你怎麼在這里?」
她說道。
清水笑笑，「你真厲害。」
龍意一怔，神色復雜，「你在諷刺我嗎?」
清水搖頭。
龍意自然不相信她，「是啊，當不了好人了，真可笑。」
「我只是後悔，當初就不該叫你去綿山，如今，綿山的聲譽都已被你毀掉罷。」
龍意皺眉，「騙子，我根本永遠都修不了仙。」
這是天帝對她的懲罰，永遠的。
「嗯。」清水點頭，「因為我的錯誤，又害了無辜綿山……」
「你給我閉嘴！」
龍意突然憤怒。
「為什麼說你錯了！為什麼要隱忍！為什麼不會反抗！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的就是這點嗎！可憐給誰看！」
清水瞬間就被她給炮轟懵了。
片刻，她回過神來，「你比較可憐，都快瘋了。報完仇就想辦法離開罷，不要再可憐下去。」
清水穿過龍意，頭也不回地離開，腰桿，筆直。
龍意望著清水消失在宮殿的一角，頹然地坐到旁邊的欄桿上。
綿山新掌門上任那天，她是廣場上密密麻麻的弟子中一員，遠遠地就能看見龍不濯。
原來，他就是天帝。
日後等她成為仙人，就這般遠遠地看著他，多好。
龍不濯坐在上座，淺啜杯酒，淡淡地掃視一周。
然後，視線踫撞。
那一瞬間，他眼中是只有她一個人的，莫名地幸福得要掉下淚來。
龍不濯似是驚了一剎，而後若無其事地掃過眾人一眼，緊接著與旁人交談，連余光亦不再看她一眼。
當晚，她同往常一樣偷偷地到後山修練白天的功課，卻不料撞見了他。
「听說你很用功?」他不溫不淡地開口。
她心底里激動，面上不好意思地笑笑。
「修仙是件難事，一心修仙就不能有歪念，若是做不到，現在就下山。」
她以為這是鼓勵，以為龍不濯也想她成仙，她學得更勤快。
殊不知，她根本就修不了仙，那個詛咒，還是他親口下的。
說那些話算是什麼呢?玩弄她?
既修不得仙，又如何報仇?
那時莫玄笙派人跟她說，只要她入他門下，便替她殺了妖錦生，並把妖錦生的修為贈她。
她為何不接受?
她要報仇。
即使變成魔怪，也不願懦弱。
……
已經不在天上了，卻還在空中，清水站在妖帝宮的邊緣，腳踏的還是妖帝宮的地面。
只要再往前一步，下面就是碧峰綿延的大地，但她邁不出這一步。
伸手敲敲面前透明的屏障，屏障像水面一般蕩漾漣漪，甚至泛出水珠。
突然看見屏障外一只蒼鷹扇著翅膀飛來，它穿過了屏障！
屏障的水濺在她臉上，清水驚得瞪大了眼看它。
蒼鷹嗥叫一聲從身側飛過，它竟如穿梭空氣一般穿透宮殿的高聳牆壁。
整個雄偉的妖帝宮瞬間透明如水，能清晰看見蒼鷹在殿內穿透燭台，穿透大柱，又穿透牆壁再次飛出，然後出了屏障高翔遠去。
這妖帝宮不僅隱形，它還是妖錦笙變化出來的麼！
清水震驚地抖了一下，莫玄笙已經這般厲害，還要她，到底想做什麼！
清水突然愣住，她慌忙回身往地面望下。
綿延的群山，繁密的青翠下，有個男子正仰著頭，深邃地往上看。
突然，疲累的桃花眼笑了。
清水腿一軟，落慌而逃。
不可能不可能，這麼高她不可能看得見……而且，他不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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