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公引巫師滿院里找女兒,好容易在花園一角發現了女兒正悶坐在蓮池邊。麀精此時見了眼前楚楚動人女子就是十幾年來日思夜想的親生女兒怎能抑制得住相思之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鹿非凡人,凡人焉能參透其中滋味?
艾公不及引薦,麀精早已迎向前去,一把握住女兒的手︰「孩子!我——」一語未盡,艾璐驚得跑到一邊︰「你是誰?別踫我!走開走開!」十幾年未曾見過生母,小麀女怎能辨出生身母親就在眼前?麀精忽然回過神來,連忙賠禮道歉︰「姑娘,恕我莽撞,多有得罪!我只是為你治病心切,別無他意!」
艾公道︰「女兒,不必害怕!他是為父請來的大師,是來看望你的!」又對道姑道︰「法師,不要客氣!有何高見,需要蠟扦、香爐、黃毛邊等物,盡管吩咐!」
麀精回道︰「這些什物全是詐人之幌,其實根本用不著!令愛此病是心病,已病入膏肓,恕不才無能為力!」艾公怫然不悅︰「既然法師不能醫我女兒治病,為何方才在我府前招搖撞騙,口出狂言?莫不是來取笑老夫來了?」麀精笑道︰「閣下息怒!且听我把話說完!雖然鄙人無能,但可推薦一人保準能醫好令愛貴恙!」
——剛才艾某言詞激越,多有得罪,只怨老夫愛女心切,法師海量!既然大師說有一人能救我女兒,快快講來!
——東山少稱神童者,郝寶是也。
艾公听罷,呆了一陣,問道︰「是他?」
——對!就是他!
——怎麼會是他呢?要論才學,他天資聰慧,學富五車。可老夫不曾听說他精通醫道啊?
——沒錯!他確實不統醫道。
——醫者醫病不醫心!醫心者,非醫也。敢問令愛芳齡幾何?
——小女虛度一十六載。
——閣下可曾知道郝家神童庚年?
——我們兩村雖然隔山而居,相距四五里地,可素聞郝神童才名。大概及冠之年了吧?
——既是如此,個中道理,某還需多言嗎?
艾公沉思片刻問道︰「果有此事?」
——一問便知!
——從前倒也問過這方面的事,只是不知道女兒心有所系,更不會想到此人!平日女兒很少外出,怎麼會遇到過他呢?再說我們兩個村子一個在山東,一個在山西,交通又不便利,也不會有可能啊?即使是如法師所言,這郝家郎雖然滿月復經綸,可出身微寒,又不曾搏個功名,以後小女豈不跟著他家受苦嗎?老夫實礙難從命!
「此言差矣!來,閣下!」麀精俯身小聲稟知,「郝家郎乃是上天文曲星下凡。此後定有造化!俗話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日後定有用得著他的時候。「艾公一听,面露慍色拂袖道︰「某從不相信什麼文曲星、武曲星,縱有文曲星,若投胎貧寒之家,焉有資材攻讀?直到現在,還只是個秀才出身!恐怕來不及走到考場就餓死或者凍死在路上了!——早聞艾公樂善好施,何不仗義疏財?到頭來,郝郎謀個功名,豈會忘恩負義?
——這……我們一非親二非故,出手無名!再說,某宦囊殆盡,舍下早已是昨日黃花,空撐著個架子……
——哼!艾公也會欺哄人了︰您這潭府大院,還顧著侍者三人。家中少有,豈能扎了這個空架子。
——師父漫說!且听我表于您听︰這深宅大院,乃某卸任時,當今聖上敕造;微薄產業,大部分為多年官俸積輜累銖。某不善經營,坐吃山空,家道消乏,已經岌岌可危了。三個下人,我已于去歲辭去,可是他們舊情難割,寧願不要分文年例,在舍家徒勞一年,方肯離去,以念舊好。某深感慚愧,愧對列祖列宗。方才所言虛實,大師可打探下人核實。
——恕某造次!那……郝郎前途之事……
——老夫無力!上天保佑,他好自為之吧!恕某無知,我不會把愛女送入火坑的!送客!」
麀精無奈,隨走隨唱︰「看似惺惺非清醒,他日有雨今日晴。客在門外話在內,罹難唯有文曲星。月月望日夜望月,金風玉露良辰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