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未來的導演 第三十五章 洗滌心靈的旅途

作者 ︰ Jane Eyre

蘇頡沿著哈德遜河往前走,高高低低,兜兜轉轉。他並沒有明確的目標,只是隨著這條談不上寬敞的馬路一直向前,兩側是青翠的綠化帶,在黑夜的籠罩下,搖曳出墨色的影子。不知有多少車與他擦身而過,這些東西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蘇頡拒絕了安妮的邀請,一個人隨意的漫步,就像一場心靈淨化的旅行,他感覺到,屬于每一個細胞的平靜。頭腦的影像依然停留在發布會的現場,那些雜亂的閃光燈,模糊了他的眼楮。

「讓一讓!讓一讓!謝謝!」

他高昂著頭,嘴里念念有詞,時不時的伸手撥開擋在身前的記者。一道包藏著欣慰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蘇頡知道,這道視線是主人是馬丁——那個手拿最後結果,矗立在講台上意大利裔老頭。

「他居然還敢來!」

拉里貝爾的眼楮幾乎要噴出火來,目光聚集在蘇頡和安妮緊扣的十指上,黃色和白色的皮膚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完美的和諧,十指相扣的甜蜜仿佛預示著拉里貝爾的失敗。

「這個該死的家伙!」他暗罵了一聲,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蘇頡終于坐到了屬于他的座位上,這是他一度放棄的王座,但現在他回來了,並且即將征服這里。耳朵捕捉到了並不友好的竊竊私語,但又如何?沒有人能阻止他。

安妮不著痕跡的松開蘇頡的手,乖巧的坐在男孩身後。她不發一言,也沒有看鏡頭,視線凝聚在男孩的背影上。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干什麼。

蘇頡回望,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踫撞,安妮羞澀的低下了腦袋。她讀懂了男孩眼神里的愛戀,那是一種超過了普通朋友甚至超過了兄妹之間的情感,炙熱的就像火山,足以融化最冰寒冷的堅冰。

一名攝影記者的相機,忠實的將這一幕記錄了下來。許多年以後,當人們回首往事的時候才發現,這張相片的內容竟是如此和諧。

「咳咳!」馬丁重重咳嗽,以吸引回所有人的注意。

「先生,我不得不斥責你的時間觀念。」他說。任誰都看的出老頭眼神里的歡喜,就像自己當了新郎一樣。

蘇頡笑了笑,回答︰「今天遇到了一些事情,但後來解決了。幸好路上沒有堵車,我並沒有錯過什麼,不是嗎?」

馬丁哼了一聲,「是的,先生,你什麼都沒有錯過。」

如果馬丁-斯科塞斯精通中文,一定會听過喜上眉梢這個成語,就是他現在的表情,眉頭微微向上挑,嘴角勾出一抹晦澀的弧線。

「女士們,先生們,讓我們歡迎最後一個入圍者的到來吧,我本以為他會缺席的。但他勇敢的來到了這里。」馬丁高昂著頭,聲音比最開始不知歡喜了多少倍。

掌聲淅淅瀝瀝,並不熱烈,在夏天慵懶的天氣里,人們仿佛吝嗇自己的體力,不願為蘇頡奉獻掌聲,甚至連由衷的笑容也沒有。

蘇頡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這些記者們眼中的厭惡——一種發自于內心的真實情感。

他聳了聳肩,不以為意。身後的安妮也趁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鏡頭正好捕捉到了這一幕,令無數觀眾扼腕嘆息。

「他就是只魔鬼,誘惑了我們可愛的天使。」

「絞死他,這種人不應該存在與世界上。」

「嗚嗚嗚!我的安妮!」

……

電視機前的惡毒語言足以編出一部生僻的字典,索性蘇頡並不能听到。他就帶著溫暖的微笑,就像照亮了整個冬天憂傷日子的暖陽。

馬丁毫不理會現場的尷尬,自顧自的說︰「感謝每一個參賽者為紐約之星做出的努力,你們每個人都非常棒。」他挑了挑眉毛,話鋒一轉︰「你們每個人都非常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與特色,但最後的優勝只能有一個,那會是誰呢——」

馬丁將自己的聲音拖了很長的時間,直到調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情緒,他才滿意的一笑。

「現在我宣布,獲得第一界紐約之星優勝的是——」

老頭的視線掃過每一個入圍者,特別在蘇頡和拉里-貝爾的身上停留了很長時間。

「是我!是我!《小城故事》」拉里-貝爾緊握著拳頭,掌心早已被汗水所侵濕。紐約之星對于拉里-貝爾來非常重要,是他事業起點,但他顯然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正在電視機前祈禱著他的對手,獲得最後的勝利。

「《朱諾》!《朱諾》!」

曼哈頓萊辛頓街的高級公寓中,休斯-貝爾緊張的望著電視直播畫面,他毫不壓抑自己的聲音,恐怖的嘶鳴撞擊著房間冰冷的四壁,帶來陣陣回音。他將所有的電燈打開,以防止黑暗溜進房間,更為了躲避那潛藏在黑暗陰影里的淡淡殺機。

「最後獲得優勝的是——恭喜你,蘇頡,《朱諾》。」

拉里貝爾癱軟在木質的靠背椅上,綿軟的織絨無法給他帶來絲毫的溫暖,失望、沮喪、還有憤怒,種種負面情緒充斥著他並不寬闊的內心。

他雙目無神的盯著天花板,口中念念有詞︰「不……不是這樣……應該是我……是我才對……」

此刻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個失敗者,那些喜歡或不喜歡蘇頡的人,都聚攏在他的身邊,閃光燈對著他不停閃爍,話筒就像一支支恐怖的蛇,在第一次時間竄到了他的嘴邊。

蘇頡想要找尋安妮的蹤跡,卻發現女孩早已退到圈外,她右手伸出,遮住了自己的嘴,眼楮在黑暗中閃爍,水汪汪的,是淚水還是興奮,早已經分不清楚。

「請問您對《朱諾》獲得最後優勝有什麼看法!」

「請問您是否想對電視機前的女生家長說一些什麼!」

「請問您是否覺得《朱諾》為社會做了一個並不好的示範!」

……

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問題就像連珠炮似得拋到了蘇頡面前,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感受到周圍的這些人,沒有絲毫真心誠意的感謝,他們更像為了發泄內心的不滿而提問。

「哼,還真是一群無理取鬧的人。」

河風撫模著面頰,那溫柔的觸感就像母親的手——將蘇頡從思緒的旋窩中帶了出來。他記憶里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拉里鐵青的臉。那是一個危險的人,隨時可能向自己揮舞拳頭。

可那又如何,我贏了,他輸了,失敗者總是心有不甘,蘇頡暗自思忖。

不知不覺,他來到了素有曼哈頓水上心髒的第九十二號碼頭,碼頭的喧鬧並不因時值夜晚而有任何停歇,在蘇頡的並不清晰的記憶中,九十二號碼頭永遠如此,充斥著機器運行的聲音。

天藍色或紅色的集裝箱被吊車高高吊出,然後又被鏟車推到屬于它們的位置,在這里它們會等待一段時間,直到卡車將其運走。休息日這種東西,在這里並不存在,碼頭工人總是三班倒,卡車司機也是一樣。

蘇頡曾經去過華盛頓的凱爾索市里的一個小型木材搜集市場,那里的喧鬧和九十二號碼頭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一路走來,他不知與多少卡車擦肩而過,那些猙獰的猛獸險些咬下他肩膀上的一塊肉——他承認是自己沒听到轟鳴的喇叭,以至于肩膀被卡車行駛而過的勁風,刮了一下,火辣辣的,就像抹上了一層墨西哥的魔鬼椒。

「嗨!杰克!今天看了直播嗎?」

「當然!實在是一個令人沮喪的消息。」

……

碼頭工人總有一副大嗓門,即便隔著老遠,蘇頡也能听清一些對話。他猜測那些人正在用並不友好的語氣談論著自己。

我是不是應該躲起來,或者找塊布蒙上臉,蘇頡暗忖。他猜測那些碼頭工人一定有自己的女兒,按照美國人多子女的習俗來說,全生兒子的概率並不大。

他們會用扳手敲打我的腦袋,用腳踢我的**,那一定很痛。蘇頡開始胡思亂想,他感覺自己的**涼悠悠的,就像掛著空檔在馬路上狂奔。

下意識的,蘇頡想遠離這個地方,但一輛卡車的燈光突兀的刺進了他的眼珠里。

「該死的!」他嘴里罵著,用手稍微擋了一下強光。

刺耳的喇叭轟鳴,就像斷開的電鋸聲,刺激著蘇頡的耳膜。頗為好笑的是,他的眼楮卻在這樣的聲浪中適應了強光。

透過車窗的玻璃,他看見了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很胖卻不高(蘇頡猜測),坐在駕駛位上挺著圓滾滾的肚子。

司機的旁邊坐著一個女人,蘇頡猜測那是他的妻子,一頭像是泰迪卷毛一般的金發,還有臉部硬朗的線條就是他對這個女人的全部印象。

還有,她正對著他豎起中指。真是個沒教養的家伙!蘇頡暗忖,他猜測他們認出了他,而且家中應該有個湊巧上九年級的女孩,所以才會如此激動,蘇頡不怪他們。

卡車從蘇頡身邊掠過,卷起一片煙塵,同時來到的還有一股難聞的汽油味。這種味道反而讓蘇頡清醒了一些。他繼續向前,漫無目的。

《朱諾》獲得最後優勝並沒有沖昏他的頭腦,蘇頡知道還有更多、更艱難的事情在等著他。首先五百元美元的預算比前世《朱諾》六百五十萬美元還要緊張,索性加里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制片人,他也許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接下來是拍攝地點,蘇頡依然決定選擇加拿大,現在的美國還沒有影片退稅制度,所以在加拿大拍攝顯然節約更多的成本。真金白銀,他不得不精打細算。

最後就是演員了,蘇頡苦笑了一聲,一想到演員的問題他就頭皮發麻。現在已經不是能否選擇片酬低廉的合適演員的問題了,而是根本不會有演員前來面試,好萊塢就是一個名利場,所有人都珍惜自己的羽毛,他們不會和蘇頡一起冒險。

「也許我可以嘗試一下啟用電視劇演員或百老匯演員,甚至新人。」他小聲的嘀咕著。現在的美劇遠不如2013年以後的勢頭凶猛,美劇演員大多盼望的登陸大熒幕,《朱諾》的名聲雖然不好,但至少比那些默默無聞的獨立影片要強得多,對于那些美劇和百老匯演員來說,還是有一定的吸引力。

接下來就是電影拍攝完成後的上映問題,又是一個大問題。一念及此,蘇頡不僅僅是頭皮發麻這麼簡單,他甚至開始頭疼,針刺一般。

院線代表可不是想要出名的演員那麼好糊弄的,作為電影資本力量的代表之一,只有電影的期待票房才是他們所關注的對象。

你的影片是否優秀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這群吸血鬼只在乎錢,對的,綠油油的美元。

一想到這里蘇頡的心情反倒好上了不少,如果只是錢的問題,那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他可以學習前世《朱諾》劇組︰參加電影節,利用電影節的力量宣傳自己的電影,這也是那些勵志得獎的電影的生存之道——用獎項刺激票房。

「好吧,也許又一個問題解決了。」蘇頡一向很樂觀,特別是在遭到這次挫折之後,他更加明白保持樂觀的重要性。

夜又沉了一些,天空被一團烏雲所籠罩,一塊濃重的墨跡遮蔽了原有的透徹,帶來壓抑的感覺,就像一支籠子。而蘇頡覺得,自己就是籠子里的一只鳥。

雨點淅淅瀝瀝的落下,灰的猶如凱特縫衣服用的細針,不偏不倚的拍打著每一輛經過蘇頡身邊的卡車。

他再也看不清看些玻璃背後,卡車司機的臉,他們可能是絡腮胡子,也可能有一條從額角拖到下巴的刀疤,但更可能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總之他看不見那些豎起的中指,這是一個好現象。

雨水將這條通向九十二碼頭的道路沖刷的干干淨淨,侵濕了高高的堆積在一排,無人照管的碼頭垃圾。

蘇頡不禁加快了腳步,他想要找到一可以避雨的地方,一個合適避風港。

這真是一個糟糕的天氣。就像上次他來到哈德遜河邊的時候一樣,生活總是充滿了外,只是這一次的意外中,沒有那個女孩。

蘇頡的腦海里莫名其妙的浮現出一個女孩的影子︰一頭發亮的金黃色香發,英氣勃勃,聰明異常。兩眼散發著誘人的魅惑,眼珠的顏色時而從墨色變成寶石灰。她身段苗條清麗,擁有一身晶瑩雪白的膚色。

「先生,我想你需要一把傘才不至于在明天清晨的時候,受到頭疼發熱的困擾。」一個熟悉的女聲從身後傳來,還沒等蘇頡回過頭,就感覺頭頂被什麼東西罩住了。

那是一把雨傘,傘面是紅色的呢絨布料制成,骨架是鋁合金,碩大堅固,而密不通風,足以為兩條縴細的身子遮風擋雨。

蘇頡臉上露出慧心的笑容,仿佛雨後的彩虹一般絢爛清雅。

「米莎,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

那張熟悉的女性面孔轉到了蘇頡面前,「是的,我的大導演,你終于想起我了!」米莎說,她的膚色隨著情緒的變化,從晶瑩雪白變為深玫瑰色。

米莎的打扮並不招搖,帶著一頭亞麻色的假發,穿著一身與其年齡並不相稱的保守黑色紗衣,袖子和下擺的位置有些蕾絲邊,算是一點別具匠心的點綴。她畫著濃妝,眼角描著眼影,艷麗的紅唇就像一朵盛開的康涅狄格的玫瑰。

「你才百老匯出來?」蘇頡問,他想起了米莎的身份。

「不錯,紐約的百老匯是世界戲劇的中心,我當然要工作到這個時間。」她將雨傘遞給了蘇頡,優雅的伸了伸懶腰,「發揚一下你的紳士品質,謝謝。我今天真是累死了。」

「工作沉重?」蘇頡笑著問,他下意識覺得這不可能。

果不其然,女孩搖了搖頭,「不,工作很輕松,我的資歷又夠不上主角,戲份並不重。」她停了停,接著說︰「就是某人讓人不省心。」

蘇頡尷尬的模了模鼻子,他知道她說的是誰。男孩感覺話題會向一個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他決定扭轉它。

「去哪里。」他說,明顯是在岔開話題。

「走走吧,就沿著哈德遜河,我很久沒有嗅過河風的味道。」

蘇頡下意識的看了看遠方的河灘,幾艘小船錯落的停泊在港口邊,懶洋洋的。

「如你所願。」蘇頡優雅的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是一段漫長的旅途,女孩就像不知疲倦似得,仍由男孩擎著雨傘控制著速度。一路上並沒有嗅到什麼河風的味道,雨水洗去了河風的清麗,帶來了渾濁,蘇頡感覺就像把腦袋插進河灘里,一股泥土的氣息嗆滿鼻腔。

米莎巴頓卻好像樂此不疲,「今天給你打電話怎麼不回。」女孩明顯是在旁敲側擊。

「沒什麼,我關機了。」蘇頡顯然不想在這個特別的女孩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怯懦,他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沒電了。」

「你應該隨身攜帶一個備用電池。」

「我只有一塊電池。」蘇頡漫不經心的回答。

「那我送給你一塊。」

「不用了,我習慣用一塊電池。」

男孩與女孩說著一些無聊的話題,對于米莎來說,只要和蘇頡在一起就會感覺輕快。好似疲倦已經遠離了她的身子。

米莎抬頭看著蘇頡,用她那雙灰寶石色的眼楮,縴細的下巴高高抬起。她真希望自己知道如何向他坦誠感情,但偏偏事與願違;至少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個安妮。

話題很快就牽扯到了安妮,「你和安妮是手牽手進場的。」女孩的語氣幽怨,但明顯蘇頡沒有感覺出現,他輕挑著眉毛,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是的。」

「沒有她我到不了那里。」男孩補充了一句。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像是眉飛色舞。

女孩面上浮過一縷蒼白,「送我回家好嗎?」她低聲請求。

蘇頡差異的望著女孩,「好的。」他回答,但並沒有注意到女孩的眼楮在黑暗中閃爍。

一個女孩子在半夜獨自回家挺危險的,蘇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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