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珍變的好可怕?秀珍會變的好可怕嗎?朱奇心中充滿了悲憤,秀珍阿姨美麗而溫和,當然有時她也會生氣,那是在家朱奇有時不听話,秀珍會生氣的說他幾句,但她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也是美麗的,子民叔叔怎麼會說她可怕呢?一個滿臉橫肉凶神惡煞的人看上去會可怕,不過,朱奇想起小的時候,他和爸爸在鎮上賣魚,爸爸指著街道上一個慈祥的老太太小聲對朱奇說,這個老太太年輕時候曾經毒死過三個追求她的男人,朱奇全身一下就毛骨悚然起來。M子豪看到小奇這樣,又笑了起來,說這是逗你的,沒有那樣的事。
朱奇沒有笑,他在想,那不一定沒有這樣的事,這樣的人,世界這麼大,無奇不有!
秀珍阿姨會變的像那樣嗎?會像一個巫婆一樣,眯縫著小眼楮,發出針尖似的寒光,臉上皮膚就像核桃殼一樣溝壑縱橫,不,不,這是一個老邁女人的形象,秀珍阿姨就是老了,她也不會像這樣的,她即使老了,也還是美麗動人的。
「她怎麼會變的可怕,她怎麼了?」小萌也著急的問,不過,她的著急更多是一種人的好奇心,而不是像朱奇這樣的念念不忘空勞牽掛!
「她沾上了毒癮!」子民深深的埋下頭去,「再也不能自拔。」
朱奇的頭一陣眩暈,秀珍阿姨吸毒了?!朱奇在影視劇里,在文學作品里見過吸毒者的樣子,呵欠連天,無精打采,走路歪歪扭扭,世間再沒有別的任何事能引起他們的興趣。現在秀珍阿姨也是屬于那樣一個群體了嗎?只是,朱奇很難把秀珍阿姨和那些面目可憎的癮君子聯系起來,但是,子民叔叔的話應該是可信的,他沒必要給小萌撒謊,他到這個水果店來,面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小萌,想是他心中對那段深城的經歷刻骨銘心,他想傾述,而素不相識的小萌則是最好的傾述對像,所以,他沒必要撒謊。
「她怎麼會那樣呢?听你描繪,這個秀珍不是挺清純的一個人嗎?」小萌微微皺眉。
「我也難以理解,不過,既有業因,必有業果,一切現象的出現,都有它賴以生存的土壤,」子民說道,「我和秀珍,都是從貧瘠的鄉村走出來,對于曾經擁有的一切輝煌都分外珍惜,現在一無所有,我作為一個男人,從感情上都接受不了,何況她,你不知道,在她心中,一直有一個夢想,她想再等一段時間,更穩定一點,就把子豪的那個孩子,朱奇,接到深城,和我們生活在一起,讓他接受更好的教育,學會更多的東西,她說過,這孩子非常聰明,可是,一塊金子,埋在土里,不見天日,終究也會變成一塊泥土的,要它閃光,得把它挖掘出來——」
床簾後面,小強驀地感到手背發熱,卻是朱奇的眼淚一滴滴的掉到他拉著朱奇手的手背上面,听到子民叔叔講起秀珍阿姨對自己仍然記掛在心,還想帶自己來深城求學發展,朱奇再也忍耐不住,熱淚奪眶而出。他情緒有點失控,差點就想沖出床簾,和子民叔相認,但一想到子民叔來河城目的不明,理念提醒了他,不必急在這一時,他終于又強行忍住,繼續站在里面听小萌問子民,「那你認為她是夢想破滅,心理接受不了,才會去用吸毒來麻醉自己逃避現實?」
「我覺得也不完全是這樣,」子民說道,「如果單單是經濟損失,也不一定會擊倒她,我不是剛才和你說過,唐泓也因為這走進監獄,在這件事上,我可能作得不那麼光彩,不那麼男人,但我覺得自己沒有錯,我這樣作,完會是為了秀珍,為了我和她的將來!」
「這又是怎麼回事?唐泓為什麼進的監獄?」小萌有些不解,她又拿出小刀,給子民削了一個梨,這次子民沒有客氣,他拿過來就啃了兩口,然後繼續說了下去。
「在廠子關門以後,事情並沒有平息,因為我們所作的鞋大多是出口產品,貨發到國外,卻沒有資金打回來,員工的工資也沒有錢發,在拖了兩個月後,有一些情緒激動的員工們開始砸廠里的機器設備,我和唐泓上前阻止,後來發展成了械斗,我們這邊並不是只有我和唐泓兩人,還有一些是我們的死忠,結果對方有一名工人在打斗中受了重傷,搶救無效死亡,這一下事情大了,警察追究下來,唐泓和我私下商量,他要求去犧牲自己,讓我在外面等待機會東山再起,他悄悄塞給我一張銀行卡,說在風暴來臨之前,他隱隱預感到了苗頭,就留下了一筆錢,告訴我了密碼,然後就去向警方自首,說人是他打死的,和別人無關,後來,當地政府查封了我們廠子,拍賣了我們的機器設備廠房,給那些工人發了工資,唐泓被判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我和秀珍離開那個小鎮,重回深城,在深城,我用唐泓留給我的那筆錢,買了一套很小的二手房子,給我和秀珍居住。」
「哦,這筆錢你是這樣用的,」小萌說道,听得出來,她心中是頗不以為然的,後面的小強和朱奇也是覺得不妥。
「我知道你覺得我這樣作不大光彩,」子民看了小萌一眼,明白她這一聲哦的含意,「唐泓想要東山再起,那是何等艱難?經此之後,我是再也不想去商海搏奕了,我只想過平靜一點的生活,有了房子,就有了家,我和秀珍在這里,想要生活下去,還是不存在多大問題的。可是秀珍,她不理解這點,她說這錢是唐泓的,怎樣使用要經過他的同意,我給她解釋了我的初衷,她只是搖頭,後來,她不再堅持,她只是嘆息,說我以前是她心中的太陽,但現在我已沒了光芒,變得如同月亮般的慘白,且兩頭尖尖殘缺不全。
小萌暗自點頭,床簾後面的小強和朱奇也在心里點頭。
「秀珍于是對你非常失望,她就自甘墮落,自己選擇毀滅?用毒品來麻醉自己,讓現實走進虛幻世界?」小萌問道。
「也不全是,實際上,她除了對我傷心失望之外,也沒什麼,」子民的語速變的緩慢,不知是因為疲憊還是因為難過。「只是從那以後,她開始進入酒吧,開始在網上和人qq聊天,後來,終于著了人家的道,被引誘著吸食了毒品,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再也不能回——」
子民的那個「頭」字尚未出口,眼前就像刮來一股旋風,他眼楮下意識的眯縫了下,接著手腕就像是被一只鐵鉗夾住,一個矮小的人影突地來到他的身前,將他一拉一提,子民頓時覺得自己雙腳離地,在小萌的驚呼聲中,自己和這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影一下來到大街之上,這人影好快,拉著子民,人小腿短的他三個大步,就像運動員在練習三級跳遠一樣,唯一區別的是,朱奇不用助跑,他 的三下縱跳,子民只覺眼前行人景致如飛倒退,已被朱奇拉著閃進了一條僻靜小巷。
里面光線晦暗,樹影森森,巷壁青磚之上,片片青苔醒目,訴盡歲月,道盡滄桑。
而在水果店里,小強不住的安慰小萌,「沒事的,這是朱奇,這孩子,他,他有多動癥!」
小萌驚魂未定,「這是,這是,這是多動癥嗎?要真是的,那我也想有!」
「是誰引誘了秀珍阿姨?」近似審問的聲音,來自于一個子民當年的學生,平靜中帶著憤怒,憤怒中帶著力量。朱奇的雙手已經握緊了拳頭,手指關節嚓嚓作響。
「朱奇,是你嗎?」子民覺得有些恍惚,有些不可思議,「你子民叔叔是在作夢嗎?盡管子民叔叔已經醉生夢死多日,但你怎麼就那樣*真呢?」
「子民叔叔,我是朱奇,」朱奇從激動憤怒中恢復了平靜,他剛才失態了,秀珍阿姨像一朵花,現正瀕臨凋,他得用盡一切辦法去挽救,挽狂瀾于既倒,讓她重新綻放,怒放!那麼,他就不能感情沖動,他得像一個園丁一樣,細心細致,松土澆水,乞求上天賜予陽光空氣,或許,一切還來得及,那朵冰肌玉骨之花,那朵苦難重重之花,才會再一次的重獲新生,而不是跌落塵埃,唯余暗香殘留!
「朱奇,你怎麼會在這里?」子民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回到了當年從鵝公山頂上縱身一躍,跌落在家鄉的紅薯地里之時,頭腦一片模糊,一片空白。
「子民叔叔!」朱奇急切的打斷了他,「現在不要談我,應該是你怎麼會來到這里,秀珍阿姨是誰引誘了她?讓她變的那樣—那樣可怕!」
听到朱奇提起秀珍,子民的心一下回到現實,「我是為秀珍來的,引誘她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體,滄浪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