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朱奇恨得牙根癢癢的,這些萬惡的毒犯,居然還用上了這樣優美的古文詞句來作他們的集團名號,給他們的罪惡涂脂抹粉,真是有辱斯文!
「據他們講,他們取滄浪之水的寓意就在于,你如果生活得幸福,那就算了,我們就不前來打擾了,你如果不幸福,那麼就請試用我們的產品,我們不強求,如同滄浪之水一樣,如果水清,那就用來洗頭,如果水濁,那就用來洗腳吧,」子民還在向朱奇小聲介紹著。
「不要說了!」朱奇猛的打斷子民,這個時候的子民,有點喋喋不休的樣子,看上去真的老了,「說說你是怎樣和他們搞上關系的?是威*?利誘?還是你自願的?」朱奇的語氣已經漸漸的變的嚴厲起來。
「是因為你的秀珍阿姨,」子民喃喃的說道,「當秀珍在沾染上毒癮的第三天,有個黑衣男人找到了我們家里,他直言不諱的告訴我說,秀珍已經吸毒上癮,當然他們可以繼續為秀珍提供毒品,但前提是我必須為他們工作,成為他們中的一分子,我當時一口拒絕,並揚言要去報警,那男人冷笑一聲,說道,我建議你過一天再去報警吧,你今天正好觀察一下你的女人毒癮犯時的模樣吧!說完,留下一個電話號碼後揚長而去。」
朱奇在听到「你的女人」這四個字時心里劇烈的抖動了下,那種如遭蟻咬的感覺再次降臨,你的女人這種稱呼,徹底將秀珍阿姨拉下神壇,一個如凌波仙子一樣的美好形象,霎時變幻成一個農村家庭婦女模樣,「那個男人說的沒錯,沒有人能抵擋得了那東西的侵襲,當天晚上,秀珍她——」
「這段不要提了!」朱奇又一次厲聲打斷了子民,「你是不是看到秀珍阿姨痛苦樣子,就終于屈服下來,給那個男人打了電話?答應替他們作用事?」他不願听到當過教師的子民來描繪秀珍阿姨那不堪的場面,那慘不忍睹的讓他心碎的畫面。
「小奇,你說我還能有其他辦法嗎?」子民低著頭,可憐巴巴,再也不復當年在課堂上侃侃而談的意氣風發神采。「看到秀珍那樣痛苦,我恨不得自己代她受罪。」
「那你加入他們這後,他們給你具體安排了什麼工作?」朱奇漸漸冷靜下來,看到子民叔的孤獨無助模樣,再加上那一頭早生的華發,又想起在家時他對自己的拳拳之心,一顆心頓時軟了下來,他雙手握著子民叔的手說,「說吧,子民叔,把一切都告訴我,我們一起去面對!」這話甚是溫柔,這是他第一次對子民這樣說話,子民再也忍不住,把頭埋在朱奇懷里,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這段時間所有的委屈,心酸,壓抑,還有恐懼,統統都釋放了出來,盡情的釋放出來,眼淚就像出了伏流的河,一瀉汪洋。
朱奇眼楮濕潤,他像一個老者一樣,輕輕的撫模著子民的頭發,子民就像一個迷路的小孩,這時終于找到了家,見到了他最親愛的爺爺一般。
「最開始他們讓我替他們運送物資,」收住哭泣的子民繼繼敘述他這段時間以來的心路歷程,「因為這個,我去過很多地方,貴城,南城,我還去過洛城,就是你父親所在地的監獄,他們看我辦事還算機靈,人呢,也過一些書,各種場面上的話也能說一些,覺得我是個可造之材,就漸漸的對我加以重用,有時,也能給我一些錢花,我除了保留必要的開支之外,剩下的我都寄回深城,留給秀珍作生活所用——」
「她現在要花很多錢嗎?」朱奇心里酸楚,「你連人家給你送的水果都要換成錢寄回去,她不知道自己上了毒癮,已經要很大一筆開支了?」
「她現在賦閑在家,那邊的人定時給她送貨過來,有時,她也會出去打打麻將,」子民臉色陰郁,「這些都要花錢的,再說,我給她寄錢回去,是想讓她知道,我能掙錢養她,這恐怕是一個男人的虛榮心在作崇吧。」
「那你怎麼又來到河城了呢?」朱奇一听到秀珍的消息,心就一陣痛惜,他連忙轉移話題,「你們怎麼和苗家的人聯系上了的呢?」
「滄浪之水集團里面,也有像一個正式公司里面的職責分工,有跑業務的,有跑銷售的,最近風聲鶴唳,毒品價格飆升,我們的人來到河城,打听到了苗家制毒販毒,而且他們的貨源充足,價格相對較低,他們不知從哪里知道苗家二老是世家出身,知書達理,相應的也看重文化人士,所以就派我作滄浪之水的總代理,和他們進行談判,討價還價,情況出人意料的順利,剛才用車送我回來的張明,還熱情的買了水果送我,你可能都看到了,要不你也不會知道我來這店退水果的事,噫,小奇,你怎麼來的河城?哪里來的一身本事?」
「我的事一言難盡,」朱奇不願提他的離奇遭遇,「子民叔叔,我想知道,你們和苗家訂好在哪里交貨沒有,你能告訴我他們交貨地點嗎?」
「還沒有談這個,另外即使有,」子民說道,「我也不敢告訴你的,你知道,干這行的人對出賣他們的人會有多麼嚴厲的懲罰?就算我不怕,我也會怕秀珍受到懲罰,她實際上還相當于在他們手里,只要我這邊不出事,她就不會受到影響,還照樣活得好好的。」
「她那樣也算活得好好的嗎?」朱奇哼了一聲,「再說,你和我在這里呆了這麼久,不怕他們懷疑嗎?」
「現在他們對我應該也是相當放心的了,」子民說道,「這點我還看的出來,再加上秀珍的原因,他們也明白我不會亂來的,他們看得出來,」子民停頓一下,又重復一遍,「他們看的出來,我愛秀珍,很愛很愛她!」他說這話時,有意無意的看了朱奇兩眼,朱奇一驚,像是有什麼秘密被人看穿了樣,心口又是微微一痛,不自覺的退了一步,剛才和子民的相擁而泣親密無間的感覺瞬間消失,他痛苦的發覺,他和子民叔叔之間有了一定的隔閡,這道溝壑很難抹平了。
「那子民叔叔你先回去吧,」朱奇說道,「秀珍阿姨的事,我再想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請原諒,我沒告訴你我的事情,但我可以告訴你一點,站在你面前的朱奇早已不是過去的那個朱奇了!這些,也就是你和我的關系,你不要對別人提起,不然,那相當危險!就在剛才,苗家的草田茶館,也就是他們用作聯絡的茶館被付之一炬,說明他們快要行動了,子民叔叔,你回去吧,只是你現在還有什麼困難沒有?」朱奇不好意思直接問子民叔叔你缺錢嗎?那樣的話,會在兩人本漸疏遠的感覺中,再插入一把刀子,傷到子民的心,一個男人自尊倔強的心!
果然,子民搖了搖頭,「我沒什麼困難,有,我也會自己克服的,那我先就走了。」
朱奇點點頭,「子民叔叔,你去吧,你身處虎狼之域,一切小心,有事一定記得找我,就在那個水果店里傳個話也行。」
子民叔叔走了,朱奇看著那個頭發花白步態踉蹌的子民叔叔消失在巷子盡頭,那個身材佝僂不勝蕭瑟的背影混入了外面街道上的滾滾人流之中,朱奇一瞬時也感覺好累,人活著為什麼會這樣累?她又想到了秀珍阿姨現在還在深城,沾上毒品的她,在她的內心世界里,有著一個怎樣的奇異虛幻世界?醉生夢死?還是有著無盡煎熬?
朱奇回到了小萌看管的水果店,小店旁邊的孫三娘家的水果店大門這時已然打開,看熱鬧的老楊這時已經從火場上看火歸來,小萌和老楊這時都聚集在三娘的店鋪門口,他們嘰嘰喳喳在談論著什麼,小強沒有過去,他看到朱奇回來,就一把扯住他直往外走,朱奇心中奇怪,他剛想問什麼,就看到小強對他一使眼色,示意他看看三娘那里的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現在正處于人群中心,小萌,老楊,三娘,還有幾個閑人眾星捧月似的把他圍在中間,听他講著什麼,朱奇一看,心中不由得一震,這個男人甚至是眼熟,好像不久前在哪里見過。
他再看一下,猛然記起,這個男人,正是在他來河城的火車上,遇到的那個攜帶毒品,被他識破並暗示給警察然後就被警察帶走的那個男人,看來,他正是孫三娘的老公,攜帶毒品屬于重罪,現在不過幾天,怎麼這麼快就被放出來了?苗家的人神通那麼廣大?達到手眼通天?他不由得定楮看著小強,小強明白他的意思。
「我們得加快行動了,」小強說道,「毒蛇出洞,來勢凶猛,得趕在它立足未穩之時,一舉擊斃!」
「小強哥,你用詞不當,毒蛇本無足,也就談不上立足未穩,」朱奇糾正道,「得在它得意忘形之時,再一舉斃之!」
「小奇,你也用詞不當,」小強針鋒相對,「毒蛇是冷血動物,它沒有感情,所以它不可能得意忘形,哈哈。」
朱奇也笑了起來,剛才的憂傷被略略沖淡了些,「我們快些回去吧,看看小五和丁一他們回來沒有,才幾小時沒見,就好像好久沒看到他們了,你看,我們可不是冷血動物,我們兄弟情深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