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低聲下氣不管用,那就只能強勢起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結果。時間在走,人勢必會變。
「程暖,我等你來求我!」
陸子揚氣急敗壞的離開,程暖深吸一口氣。
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去求陸子揚。
哄程程睡著,她才出門。
剛走出醫院,就見一位穿著西裝的男人朝自己走來。
「程小姐是麼?」
「是。」
程暖點頭,她望著這個男人。「你是?」
「我是林先生的司機,程小姐這邊請。」
路邊停著一輛黑色路虎,程暖表情漸漸沉了下去,司機的口吻很公事公辦,面無表情的說完,就侍立一旁。
「嗯。」
車廂里開著空調,溫度適宜,程暖坐的端正,靜靜望著前方。
她第一次見到林先生的時候,是十五歲。那次她和媽媽吵架,鬧脾氣離家出走。
走到一半才發現身上一毛錢沒有,大冬天穿著拖鞋和羊毛衫就跑出來了。抹不下面子回去,用公共電話打給爸爸,他正在參加飯局。一听閨女有難,立刻就開車過來。
程暖蹲在報亭,因為沒錢給電話費被大嬸盯了半個小時,才等到老爸的車。
程暖凍得手腳都沒直覺,和老爸訴了一路的苦,到酒店的時候眼楮都哭紅了。程爸無可奈何,她又倔強,不肯回去,只好帶著她參加飯局。
程暖坐進暖洋洋的包廂,听到雜七雜八的聲音,她抬頭,雙眼紅腫。
主座上一個男人視線落了過來,聲音有些慵懶,笑著道︰「這是令千金啊?」
「被慣壞了,都十五歲了,還鬧小孩子脾氣。」
程暖被老爸損的一文不值,低著頭一言不發。
「小姑娘,嬌養沒錯,氣質好。」
他好似只是隨口問一句,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程暖只知道,在場所有人包括老爸都巴結他,叫他林秘書。
後來再見,已經是十年後。
她沒認出來,只當是客戶給講了半個小時的理財產品。
他忽的笑了,低沉嗓音意味深長︰「我認得你,程家的小丫頭。」
後來程暖才知道自己辦了多蠢的事,這個人經常在電視里出現,她竟然傻乎乎的當成客戶。
都是成年人,他看自己的目光是何意,程暖太清楚不過。
他留給程暖一個電話︰「我不喜歡強迫女人,想通了給我電話。」
他比程暖大十五歲,程暖從來沒想過和他聯系,可是那張寫著電話的紙卻被鬼使神差的留著。
車子在這個城市穿梭,燈紅酒綠,盛世繁華。
程暖漸漸偏離了人生軌道,她不知道前方是深淵還是光明曙光,她只是要往前走著。活著就要馬不停蹄的奔波,這就是生活。
生下來,活下去。
痛苦難過失意落寞,一切的一切都會過去。
走過去了,再回頭看,不過是自己的矯情作祟,才會過得痛苦煎熬。
司機是個敬業的人,程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麼,她的手指緊緊捏著包,靜靜的想,自己到底是失去了一切,完整的一切。
車子在一棟別墅前停下,程暖下車,她眼楮望著這棟樓,漸漸失了神。
「程小姐,這邊請。」
司機恭恭敬敬說道。
程暖才收回思緒,既然出來混,總要付出點什麼,才能得到回報。
現實的很。
進去別墅,程暖站在玄關處,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邁步進去。
屋子里裝潢並不奢華,甚至很古樸。
「程暖。」
他從二樓樓梯上走下來,穿著灰色襯衣,頭發很短,干淨儒雅。
「過來。」
他的嗓音低沉穩重,微微帶著笑意。
程暖換了拖鞋,走進屋子里。
林先生在沙發上坐下,他姿態閑適,倒了兩杯茶,抬手示意。
「坐。」
程暖在他對面沙發上正襟危坐,表情凝重,喉嚨滾動一下,有些不安。
「看到我緊張?」
他端起茶杯淺淺喝了一口,身子後仰有些慵懶的靠在沙發上。黑眸微眯,他表現的溫和,可身上那凜冽的氣勢卻讓人無法忽視。
她手指放在膝蓋上,笑笑,老實回道︰「是有點。」
林先生坐直身體,黑眸看著程暖,說道。
「我有這麼可怕?」
四十歲的男人,有著成熟男人的魅力,嗓音低沉。
「別緊張。」
程暖怎麼可能會不緊張?她緊張死了!
「我知道。」
她不喜歡和這個人對視,他的眸光太過深邃,像是把人看透一般。
「吃飯了嗎?」
他問。
程暖剛要說吃過了,一抬頭就對上林先生的眼楮,就老實的搖了搖頭。她真的是還沒吃,沒來得及,他的司機就到了。
林先生就站了起來,他身材高大,有一米八還多點,應該和陸子揚一樣高。
程暖莫名其妙的就把這兩個人拉扯到一塊,很快理智就打斷了這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穿著灰色襯衣,領口扣子沒系,散開露出鎖骨。黑色西褲,筆挺沒有皺褶,他邁步朝餐廳走,招呼程暖。
「過來吃飯。」
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黑色短發顯得也精神。
長餐桌上早就擺上了食物,都是些家常菜。他的行為很紳士,幫程暖拉開座位,程暖誠惶誠恐,連忙坐下。林先生手指好似無意間的掃過她的肩膀,說道︰
「不必拘謹。」
一頓飯吃得心驚膽戰,程暖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喝酒嗎?」
他突然開口。
程暖低著頭吃飯,聞言,連忙放下筷子抬頭看過來。
她想,喝點吧,不然馬上要是辦起事來,清醒著面對真怕自己會崩潰。
點頭。
林先生起身去拿酒架上的紅酒,又拿了兩個紅酒杯擺在桌面上,倒了兩杯。
「女孩子喝紅酒好。」
高腳水晶杯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光澤,他輕輕搖晃,殷紅色液體在玻璃杯中格外耀眼。
「謝謝。」
程暖也連忙端起酒杯,她喝酒不講究什麼,喝到胃里,能麻痹神經最好。
輕輕踫了一下,她仰頭喝干。
林先生想要阻止,已經晚了,看她蒼白面孔變得酚紅。眉頭微蹙,不是很贊同她這樣的行為。
「我不是你上司,沒必要那麼實誠。」
程暖酒量還湊合,就是上臉,她沖林先生微笑。
「林先生賞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表示才好。」
程暖每一個動作都像個不懂世事的老實孩子,林先生眼眸深沉,看著她半響也喝干了杯中酒。
「小孩子。」
放下酒杯,他不再為程暖倒酒。
她有些怕自己,林政先也知道,自己恐怕是給她倒多少救,她都能硬撐著喝下去。
「不用客氣,叫我林哥或者政先都行,林先生听起來生分。」
他名字叫林政先。
程暖那里敢叫名字,抬眸看著林先生︰「那叫……林哥好嗎?」
林政先放下筷子,靠在椅子上,姿態閑適隨意,眸光掃過來聲音中帶著笑意。
「為什麼不好?」
程暖跑業務多年,多笨都看會了,叫了聲︰「林哥。」
林政先不說話,眸光沉沉的望著她。
叫哥比較江湖,程暖做業務這麼多年,大哥大姐叔叔阿姨都稱呼過,唯獨對林政先叫林哥的時候,她覺得別扭,那種別扭一直延續到吃過飯以後。
程暖要去收拾碗筷,這屋子里看起來沒有佣人,她剛要動手就被林政先攔住了。
「放著吧,有人收拾。」
程暖找上林政先,那代表這什麼兩個人都是心知肚明。
又坐回了客廳,林政先指指自己身邊的位置︰「坐過來。」
他打開了電視。
程暖心里忐忑不安,可到了這個時候,她是豁出去了。
兩人之間有半個人的距離,林政先扔下遙控器,轉頭看著程暖。
「發生了什麼事?」
程暖在林政先面前,自動開啟誠實孩子模式。
她抿了抿唇,沒說話。
林政先說︰「你不會無緣無故來找我。」
林政先這樣的人精,程暖那點小心思,根本逃不過他的眼楮。程暖也沒想瞞著他,在他面前,撒謊是自討苦吃,他喜歡的是老實听話。
林政先太清楚不過,程暖不被逼到絕路上,絕對不會主動給自己打電話。
她從小的教養和自尊不允許。
程暖抵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嘆口氣。
「孩子的事。」
「說說。」
林政先靠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根煙靜靜抽著,煙圈繚繞,飄散在空氣中。
「我看看能不能幫你。」
屋子里很安靜,程暖穿著並不好,她的情況林政先知道。林政先吞著煙霧,漸漸眯了眼楮,一晃十幾年過去了,那時候程暖漂亮的像洋女圭女圭,精致張揚。
「前段時間孩子得了病,我的前夫陸子揚就得知了孩子的存在,就要求我讓出孩子的撫養權。」說道這里,程暖嘆了口氣,她的眉頭緊緊皺著,放在膝蓋上的手指也漸漸握緊︰「我不會同意,現在陸家已經起訴。」她抬頭看向林先生,目光誠懇真摯。「我怕輸,林先生,這麼貿然來找您,我知道很唐突。」她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閃爍著情緒︰「可,我只認識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