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煙藏頭露尾欲言又止,又嘆了一聲。
這就不能不引起端木清平的重視了,他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麼?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如果實在不想說就別說了。」
梅若煙苦著麗顏道︰「我是替表哥難過。」
清平防御地道︰「我難過什麼?」
「表哥在王府里日日夜夜思念著她,時刻不忘,而我卻听說她,」
「她怎麼?」清平緊張地皺起眉頭。
‘我听說她租了房子就住在王府附近,」
「是嗎?’清平眼中一亮,激動的火焰在燃燒著。
梅若煙故意停頓下來,陷入不想說的境地。
「你怎麼不說了,她還怎麼樣?」
「你听了可不要生氣呀。」
梅若煙疼惜地望著他,美目轉出些許淚花,不忍心地道︰「她,她跟原先咱家喂馬的小子尤澈住在一起。你,你千萬別傷心。」
說著她珍珠般的眼淚已經滾落了下來,她是如此心疼他,心疼得幾乎忘了自己。
「我不信,」端木清平怒吼了一聲。
梅若煙柔聲道︰「我就知道你不信,其實我也只是听說,並非眼見,那些道听途說,王爺不信也對。」
可是這些事一旦被提起來,就象投入水中的石頭,不可能不起浪。尤其是他那麼在意城雪,更加不容許有一絲雜質。此時的他對感情已經不那麼堅信了,因為在寇丹的房外,他曾駐足良久看到母親的影子,那一刻二十年的信任粉碎了。
他不信,城雪也會如此,他們不過才分開短短一月,他承諾給她將來,她不會那麼耐不住寂寞,會找一個地位如此低下的人在一起。
他雖然想強自鎮定。可是心志已經混亂恨不能馬上飛到城雪身邊一探究竟。
但是當著梅若煙他不能如此,他沉靜道︰‘我不知道這樣的話有什麼意義,就算我對城雪仍有舊情,從理論上講。她的事已經不歸我管了,她已經被趕出王府,是我的廢妃。她跟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我無權過問。就象我現在跟誰在一起,她也無權過問一樣。」
他話說得好听,但梅若煙何嘗不知道他是在表演給自己看。
她站起來柔聲笑道︰「看來是我多慮了,我還怕王爺難過呢,原來王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那我就放心了,若煙告辭了。‘
清平微微點頭。靜候梅若煙裊裊出去。待她出了院子。清平一片聲喚來了貼身侍衛。命他去查江城雪的所在。
及至傍晚,侍衛回來把查到的情況報告給清平,清平幾乎沒有勇氣問她現在跟誰在一起。掌燈時分,他獨自騎著黑緞馬,按著侍衛說的尋去。
這時的初初確實跟尤澈在一起住。只不過尤澈住西屋,初初住東屋。他們是怕盧金來,好有個照應。
他們從鬼域剛回來,身心俱疲,此時已經進入夢鄉。端木清平騎著黑緞馬,站在他們雜草叢生的門前,駐足良久。才鼓起勇氣敲門。
一開始他動作很輕,因為他從未做過敲門的事,這些事都是隨從做的,現在他沒帶隨從,具體的事只有自己做。所以對于敲門他很陌生。
何況里面住的是城雪,外面雜草叢生。門庭凋落,院牆上長了茂盛的蒿草,城雪怎麼租住這樣破敗的院落?
他忽然後悔,他居然沒有想到給城雪一筆豐厚的生活之資。他只想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接她回府。從來沒有想過她眼下會過這種生活。他一向覺得自己心細如發,但最關鍵的事情上卻最粗心。
他發現自己對于王府外面的生活知之甚少。竟然到陌生的地步。
曾經在他臂彎里嬌寵的王妃,那個絕色如玉的美人,竟然住在這種破敗的院落里,這是他的失職。
他輕輕地叩了幾下門,因為聲音太小,院子又長,他們根本沒听見。
他又加大聲音叩門,良久仍是沒有動靜,隔著門縫看到里面沒有燈光,難道她已經睡了?還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不會,他記得再詳細不過。不可能找錯。他忽然想起曾經他跟城雪那些忘我的肌膚之親,是置外界于不顧的狀態。若煙說尤澈也住在這里。他不信,他不信他在這里。
他忽然心慌,大聲地拍著門板,叩著門環,引得整條街的狗都叫了起來。
這樣的聲響,屋里的人睡得再實也听到了,尤澈和初初同時驚醒,尤澈先起來,隔著初初的門道︰「沒人知道咱們在這里,會是誰呢?要不要開門?會不會是盧金?」
初初道︰「不會是盧金,如果是他一定從窗戶偷襲了,哪會這麼講究還敲門。」
「你去看看吧,也許是房東取東西呢。‘
‘好,我去開門。」
尤澈穿著中衣去開門,而初初也穿著中衣隨後跟了出來。當門被打開的一剎那,門里門外的人同時驚呆了,如石像一般塑在那里。
當他看到城雪,手中提的馬燈砰地掉在地上,咕嚕嚕滾到一旁,燈滅了。
他再也無法對峙,一句話不說,拔馬調頭便回。痛苦洶涌如潮。他用馬鞭狠狠地打著馬背,那馬如黑旋風般地消失在巷子里。
初初看是清平,還沒來得及反應,他那不善的目光就向她刺來,她不知道如何迎接,不知道如何解釋,他就負氣而走了。
尤澈也是頭一次領略平王爺那殺人般凶狠的目光。
尤澈輕聲道︰「王爺一定是誤會我們了,我去跟他解釋。我不怕他誤會,但他不能誤會了你,我這就去跟他解釋。」
「回來!」初初大喊道。
「你以為他會听你解釋嗎?他用鞭子抽死你,也不會听你解釋的。」
「就算他用鞭子抽死我,我也要去解釋。」
‘尤澈回來,此事只能是越描越黑,他正在氣頭上,你的話他一句也不會听進去的。」
「那怎麼辦?難道讓王爺就這麼誤會我們嗎?什麼都不做?」
「你能做的就是回屋繼續睡覺,就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尤澈不解地道︰「城雪你怎麼能如此冷靜。難道被王爺誤會你心里不難受嗎?」
初初只回答了一句︰「關上門。」然後往屋中走。
尤澈關上門,然後來到初初的房間,仍是不解地望著她,他知道她是非常愛王爺的。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冷靜。
面對他疑惑的目光。初初回答道︰「你想一想,王爺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里的?他為什麼夜晚來,而且還是一個人,連個侍從都沒有?’
為什麼?」
「因為他可能已經知道你跟我住在一起,他怕被別人看見,所以不帶侍從,自己來求證一下,沒想到一看之下確有其事,所以一句話不說,就憤然離去了。」
那麼他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他的?那個人告訴他的用意是什麼。我想決不是為了讓他誤會一場,讓他傷心難過,而是想讓我們為了闢謠而分開,我們一旦分開,他們就可以下手了。」
「沒有你在我身邊。要我的命是非常容易的。‘
尤澈然大悟︰「原來如此,好險中了他們的招兒。」
「從此我會寸步不離地在你身邊,誰也別想動你毫分。」
「謝謝你,尤澈。回去休息吧,現在沒事了。」
「嗯。」
尤澈回去睡了,而初初回想著清平憤恨神傷而走的表情,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她雖然不讓尤澈去解釋。可是現在她好想跑去親自解釋。
讓誤會存在他們中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她還好,更痛苦的恰恰是,被假象所騙的清平。
她母親出乎他的意料,讓他神傷不己。現在她又讓他傷心,愛情與親情的雙重打擊,他如何能受得了?
但是如果跑去解釋,事情就變得更復雜,她不可能不提到梅若煙。不可能不提到楚天闊和盧金,那樣一來就把他也卷入是非當中。
過了這段時間,會真相大白的。
過早地讓他知道梅若煙的事,會讓他更痛苦,而懲罰她又沒有真憑實據。梅若煙狠辣也好,不擇手段也好,清平與她青梅竹馬還是有感情的。
她想象不出,如果他知道自己青梅竹馬的表妹真面目的時候,他會怎麼樣,會不會比看到她與尤澈在一起更加傷心。畢竟梅若煙是血的代價,是無可挽回的。所以在梅若煙定罪之前,盡量讓他少知道一些她的事,以能讓他跟她在一起的最後時光快樂些。
試想這一夜他也應該無眠吧,是她給他帶來了痛苦,遙想中她無比心疼。怪只怪自己沒有本事,不能早日讓梅若煙現形。
而清平策馬疾馳的時候,雖然有許多惱恨,但畢竟是自己忽略了城雪,他真望她能夠追來,跑來跟他解釋,那樣他的心里會舒服一點。可是當馬兒放緩了步伐,依然沒有人追上來。
他心中不禁自問,城雪,難道你真的喜歡上了尤澈?
再也不顧我們的海誓山盟?不顧我們的相守相約?
這一夜他痛苦至極,騎著黑緞馬漫跑了大半個京城。在 的風中展開他的思緒。夜仿佛被他撕裂了。東方呈現了魚肚白。他才發現,原來自己跑了一夜。
這個時候再想到城雪,雖然會痛,但痛苦仿佛減了幾分。他帶著馬,徐徐地向府中走去。回到府里,換身衣服,剛剛坐下喝茶。梅若煙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