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嘆息在空曠的山底幽幽響起。
「蕭英雄,我的手摔斷了,腳沒知覺,你且容我再靠一會!」
女孩身上的幽香一陣陣的飄來,柔軟的軀體緊緊的貼著自己,蕭寒神色微動,扯了扯嘴角,許久才吐出了四個字︰「有礙觀瞻!」
「有礙觀瞻?」
欣瑤動了動手指,一陣痛楚襲來,只覺心酸不已。
「命都快沒了,還怕別人觀瞻。若我沒有猜錯,你身上的刀傷不下十余處,最要命的一處傷在胸口。」
蕭寒強撐道︰「你怎麼知道?」
欣瑤道︰「因為你的血,正往我身下流!」
蕭寒艱難的轉動了一下腦袋,想說些什麼,卻抵不住暈暈欲睡的感覺,迷迷糊糊間,只听那好听的聲音再次響起︰。
「蕭英雄,你有什麼遺言,快點說,倘若我不死,我一定會幫你做到。」
蕭寒很想說話,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很多話想說。
為什麼此刻眼皮那麼重,怎麼也撐不開眼楮。
欣瑤見身下的人沒了動靜,閉了閉眼,復又掙開,無力的笑道︰「靠,這廝的遺言是沒有遺言。」
說罷,欣瑤痛暈了過去。
……
夜一點一點降臨,山道上舉起了火把,幾個時辰的搜救,只發現了碎的不成樣的馬車,及老張頭的尸身,還有欣瑤常戴的那只摔成幾段白玉簪子。
越往下,樹林越密,山壁更陡,搜尋的難度越來越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的難看。
蔣元晨拿著姐姐的半截簪子,眼淚啪啪的直往下流。
突然大路上一陣喧嘩,無數的火把往山道上來。
蔣宏生哪有心思理睬來人是誰,他只知道,這個女兒倘若有個三長兩短。家里的那個決計活不了。
蔣元航見父親,弟弟這般痴傻的模樣,只得硬著頭皮迎上前,招呼來人。
來人正是燕十六及杜天翔。這兩人一報上名頭,驚得蔣元航連句整話也說不出來,直接連滾帶爬的把人往父親那邊帶。
蔣宏生一听六皇子來了,心下大驚,忙上前跪拜。
燕十六也不出手相扶,只把眼楮看向三十米外的涼亭,道︰「蔣少卿不必多禮,我得到消息,兵馬寺指揮使蕭寒在這一帶失蹤,過來瞧瞧。這是杜太醫。蕭寒正是他的表哥。」
杜天翔抱拳道︰「蔣少卿,我表哥今日緝拿犯人,孤身一個鋌而走險,至今未歸,听手下人說往這里來了。」
蔣宏生听得犯人二字。只覺得天旋地轉,萬一欣瑤落到山澗,正遇到歹人,這可如何是好啊。
他強撐道︰「小女今日下山途中墜下山澗,正在搜救,若用得著我的地方,請六皇子盡管吩咐。」
燕十六面色極為凝重。「既然都在這一帶,不如一起合力搜尋,听說貴府家丁听到過打斗聲,四小姐的馬也是因為受了驚才墜下山澗的,還請蔣少卿把人帶過來,我好細細問上一問。」
蔣宏生忙把人帶了過來。道︰「六皇子,正是他,還有一位往底下去了。」
燕十六繃著臉道︰「速速道來,不能有一絲差錯。」
地上跪著的人姓蔣名峰,二十有五。
那蔣峰道︰「大人。我今日跟著府里的四小姐和二女乃女乃往清涼寺上香,吃罷午飯略休息了會,四小姐與二女乃女乃就說要回去。四小姐上車前說簪子丟了,要回去找,便讓二女乃女乃先走了。後來,四小姐也沒回去找簪子,卻讓我們把身上的家伙都拿出來,四小姐拿了兩把匕首,一把給了微雲,一把自己留著,等二女乃女乃走遠了,才上的車。」
「等等!」
杜天翔忍不住出聲道︰「你是說,四小姐假稱簪子丟了,讓府中二女乃女乃先走,她為什麼這樣做?」
蔣峰忙道︰「小的哪里知道為什麼,主子說話,做下人的,只有听的份,多一句話也是不敢的。」
杜天翔只得道︰「你接著說。」
「我們才走了幾步,就听得一聲淒厲的破空聲,接著便傳來了打斗聲,後來聲音就漸漸小了。蔣山就安慰四小姐說不是沖咱們來的,讓她別擔心,又讓趕車的老張頭走快些。結果,走了幾十米,又听到一聲破空聲,馬車突然失控,發了瘋的往前跑,我們兄弟倆在後頭拼命趕,只听到老張頭說‘四小姐,不好了,馬被箭射傷了,不听使喚’,就眼睜睜的看著馬車離我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跑到半路,我們看到四小姐身邊的兩個大丫鬟一前一後,跌在地上,都暈過去了,身上血跡斑斑,唯獨不見了小姐,嚇得沒敢停步,等我們追上二女乃女乃車時,就听人說馬車墜了下去,四小姐在車上。我就回去送信了,蔣山直接下去救人,到現在還沒上來。」
這時,隨六皇子而來的官兵從山上舉著火把跑下來,邊喘邊大聲道︰「六皇子,山上溪水邊的林子里,發現六個黑衣人的尸體。」
燕十六道︰「可有指揮使的下落?」
來人搖搖頭。
燕十六眉頭緊擰,揮了揮手道︰「蔣少卿,看來四小姐是受了無枉之災,那兩個丫頭呢,在哪里?我有話要問。」
蔣宏生忙把人引到馬車前,掀起簾子。
杜天翔趕緊上前檢查二人傷勢,只見這二人披頭散發,雙目紅腫,身上血跡斑斑,早已半目全非。
杜天翔半響才道︰「是外傷,都傷得不輕,要趕緊醫治,不然會留下殘疾。」
微雲,淡月見來人是杜天翔,都掙扎著要爬起來。
蔣宏生怒喝道︰「快說,發生了什麼事?若讓我知道你們兩個背主私逃,我讓你們殉葬。」
微雲,淡月兩個從小跟在四小姐身邊,何時受過如此重責?只覺萬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不由嚶嚶啼哭起來。
微雲泣道︰「二老爺,小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先一頭撞死。」
燕十六不奈煩道︰「你們先別哭,快把事情說清楚,我們也好去找人。黑燈瞎火的,你們再耽誤時間,你家小姐可不好說。其它的不用你說,我就想知道四小姐有沒有跟你們說些別的,你們兩個怎麼會先下車的?」
微雲收了淚,瞧了瞧腫了半邊臉的淡月,強撐道︰「二老爺,小姐在車上,就跟我們說了一句話,她說,‘希望是我多心,倘若不是,咱們這一趟給人暗算了。’」
燕十六與杜天翔對視一眼,兩個眼中俱精光一閃。
燕十六厲聲道︰「你們怎麼下的車?」
一直沒有出聲的淡月想著小姐推她下車的那一刻,泣成不聲道︰「馬驚了,跑得飛快,眼看車要散了,小姐讓我們跳下去,微雲離車門近,我就先把她推下了車。再轉過身再去救小姐時,小姐她,她卻把我推了下去。各位公子,請你們行行好,快去求小姐,小姐她身子弱……萬一有個好歹……小姐!」
淡月泣咽著說不出話來。
杜天翔見這兩人情形,忙道︰「蔣少卿,這兩個丫頭傷得不輕,趕緊送回去醫治吧,晚了,怕落下病根。」
蔣宏生顯然還沒有從淡月的話中回過神來,暗算了,誰會暗算蔣家。
蔣宏生雖滿心狐疑,卻不得不點點頭。
燕十六朝杜天翔使了個眼色,後者道︰「蔣少卿,我與六皇子到涼亭那邊說幾句話,這里你先盯著。」
蔣宏生看了眼涼亭,夜色中見涼亭里隱隱約約站著幾個人,料想必是六皇子的人,也不敢多問,只深深的一揖。
……
涼亭那邊,徐宏遠三人早已等得焦躁不安,見來人,忙迎上去。
杜天翔根據兩人的問話,把事情串起來說了一遍,亭中三人听罷,均默不作聲。
燕十六不忍心見著徐宏遠臉上的悲色,忙道︰「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這兩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說不定都還安然無恙。阿遠,我已經派了十來個高手下去了,應該沒事。」
徐宏遠紅了眼眶,心有不忍道︰「真真是個傻丫頭,關鍵時候,怎麼不先救自己。」
燕十六嘆道︰「阿遠,我早就說過,你這個佷女,她不是一般人。此刻,你應該信我了吧!」
蔣全哀道︰「燕公子,小姐那麼聰明的一個人,她不會隨隨便便說那句話的。她能讓吳氏先走,能問護院要家伙,肯定是發現了什麼危險。」
杜天翔低聲道︰「必定是發現了什麼。」
「發現了什麼?」
杜天翔抬頭直視燕十六,話中有話道︰「小寒辦案,從不會孤身一人,以身犯險。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有什麼事情想瞞著我們,若不然,他身邊……」
燕十六瞬間明白。
「倘若我們假設這幾個黑衣人是沖四小姐去的。」杜天翔陡然提高音量。
「十六?」
燕十六眼眸一緊,寒光四起。
「我道為何山路離林子兩百來米,也算不得近,又怎會驚了蔣府的馬車。如果黑衣人是沖四小姐去的,那麼……」
徐宏遠怒氣漸升,恨道︰「什麼人要暗算她,要至她于死地,她一個閨中女子,能結什麼怨?」
杜天翔冷笑道︰「如果這事不牽扯阿遠,不牽扯朝廷的話,只有一個人,以四小姐的聰明,她早就防著了,要不然也不會讓你們去查。」
四人心頭一震,眼中均露出了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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