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謀 第30章 入夏

作者 ︰ 弱水千流

南泱同席北舟的過往,雖在兩日之間已被皇帝和明溪兩個人,如連環炮一般翻出來說了好幾遭,卻仍只是一段過了多年的過往。

宮中的日子,最不缺的就是事,一晃便又是三個月過去,夏至已至,是以,那這段發生在萬姓皇帝生辰的插曲,便被南泱拋在了腦後,而一舞傾城的柳芊芊,她的去向卻再沒被任何人提及,沒有人會在意這樣一個女子的消失,只在幾個好事的宮娥口中傳著︰皇上垂憐柳姑娘離家千里孤苦無依,特準了她返鄉。

因為曇花一現般的美麗,在這深宮之中本就是家常。

但南泱卻曉得,柳芊芊並不如傳聞一般的幸運,萬姓皇帝也並且恩準這個可憐的女子返鄉。

然而,這事本就同她沒什麼太大的干系,那個女人今後下場如何她也沒得興趣去打探,因為,如今的大萬朝後宮,又有了一個新鮮事值得眾位嬪妃娘娘甚至奴才們矚目——

笙嬪娘娘的身孕。

彼時,初為人母的笙嬪娘娘正斜斜地倚在內殿的軟榻上,手中握著針線搗鼓著一件嬰孩的小兜衣,便聞見一陣兒高亢的聲音遠遠地從凝錦齋的大門口傳將了過來。

「黎妃娘娘,熙昭儀,田貴人到——」

乍一听聞這三個封號,許茹茜的眸中閃過一絲寒意,碧兒正手捧著一盤兒酸果踏入內殿,面上笑道,「娘娘,黎妃娘娘熙昭儀連同田貴人來探望您了。」

「她們可不是來探望我,」許茹茜的唇角朝上微微一揚,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而是我月復中尚未出生的孩兒。不過,田貴人素來避世,今次卻同黎妃一道來了,也難為她還將我放在心上。」

「田貴人的性子是怪了些,不過,到底心腸不壞。」碧兒取過一件兒水藍外衫替許茹茜穿上,面上仍是滿面的笑意。

碧兒的話音方落,黎妃等人便浩浩蕩蕩地踏入了內殿,許茹茜的眉眼垂了下去,雙膝略屈,低聲道,「臣妾給黎妃娘娘請安。」

黎妃的面上仍是掛著素來端莊得體的淺笑,上前一步,戴著精致護甲的雙手扶過許茹茜的手臂,關切道,「妹妹這是做什麼?連皇上都許你不行面聖之禮,今後啊,你便只管安心養胎,本宮已傳令了六宮,妹妹再不必理會這些虛禮。」

「多謝娘娘垂憐體恤。」笙嬪的眸中含笑,朝黎妃感激道。

方此時,一直候在一旁的另兩位主兒便都紛紛屈膝,垂著頭朝許茹茜恭恭敬敬地見了個禮,齊聲道,「臣妾給笙嬪娘娘請安。」

聞言,笙嬪抬了眉眼朝那兩人望去,笑道,「熙昭儀田貴人不必多禮,」言罷,她復又不著痕跡地細細打望了一番那一身素蘭水紗裙的圓潤美人,笑道,「多時不見田貴人了,早些日子听聞貴人身子不適,奈何又一直沒機會前去探望你,心頭一直掛念著,今次見你面色紅潤,氣色倒好,終于能放心了。」

「回娘娘,臣妾已然大好了。」田貴人恭敬回道,聲音卻清淡疏遠,「不過是些老毛病,卻煩娘娘掛念多時,著實教臣妾心頭過意不去。」

「……」許茹茜張了張口,還未發出聲兒,便又聞見自家掌事公公的聲兒遠遠地傳來了——

「南貴人到——」

話音甫一落地,一室之內竟在瞬間安靜了下來,眾女的面色各異,有歡欣者如笙嬪許茹茜,亦有毫無所動者,如田貴人,更有臉色在驀然間便黯下來的黎妃娘娘。

碧兒在一旁默默地汗了汗顏——今兒是怎麼了?怎麼這些娘娘們都約好了似的來自家串起了門兒?

「……」黎妃扯了扯嘴角牽起一絲笑,望著許茹茜道,「看來本宮今日還真是選對了日子,妹妹這里可有得熱鬧了。」

「……」笙嬪的面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不安,只覺心頭隱隱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卻仍是強笑道,「真真是讓諸位姐姐掛心了,臣妾這里,已許久未曾這麼熱鬧了。」

凝錦齋里頭各位娘娘心思各異,這頭大門口的南貴人一行倒是淡然多了。

明溪素來眼尖,一眼便望見了凝錦齋門口立著的身著墨色袍子的一位老公公——嚴平喜,心思微動便覺出了幾絲眉目,只低低地在南貴人耳旁附了一句「黎妃在里頭」。

宮門口候著的眾人便齊聲道,「奴才(奴婢)給南貴人請安。」

「……」南泱的臉上浮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揮了揮手免了禮,朝著凝錦齋的掌事太監陳忠陳公公微微頷首,復又望向兩鬢均已見斑白的老太監,笑道,「還真是巧,黎妃娘娘同我還真是心有靈犀。」

「……」嚴平喜的眼珠子轉了轉,並未答話,只笑著又躬了躬身子,便見南泱的眸子淡淡掃過他,從他身前步入了內殿。

前皇後的身影甫一在凝錦齋內殿的門前兒出現,室內的眾女的目光便落了上去。

因著如今正是夏天,外頭的太陽亦是大得厲害,雖撐著遮陽的大蓋,到底還是耐不住毒日,是以南泱的額角已有了一絲細密的汗珠子,雙頰亦是微微地泛起了紅,許茹茜遠遠地望見了,便蹙眉張了張口,道,「碧兒,去盛些冰鎮的酸梅湯來。」

「是。」

南泱面色沉靜,端端地提步邁過高高的門檻,眸子微轉,但見殿內除卻許茹茜同江璃蓉外,還有兩位面生的主兒,心頭便生出了一絲疑惑,不著痕跡地望了明溪一眼。

明溪立時便會了意,壓著聲兒低低地道,「熙昭儀,田貴人。」

「臣妾給黎妃娘娘請安,給笙嬪娘娘請安,給熙昭儀請安。」她屈了屈膝,垂著頭沉聲說道。

熙昭儀精致的面孔掠過一絲異樣,被這位前皇後曲著膝蓋請安,盡管那人如今只是個位分比自己低的貴人,卻仍是怎麼都不自在。

許茹茜臉上浮起一絲尷尬之態,笑道,「姐姐何須如此多禮。」

「……」黎妃端起碧兒呈上的酸梅湯,朱唇微啟抿了一口,眼風兒掃了一眼南泱,方才淡淡道,「南貴人平身吧,賜座。」

「謝娘娘。」南泱的眉眼低順,沉聲道,方才直起了身子,任明溪攙著手臂在一旁的紅木椅上落了座。

田貴人的目光一動,抬起素來冷淡的眸子望向南泱,驀地開口,「前些時日听聞南貴人在翰瑄宮里頭撞碎了一個花瓶傷了手臂,不知後來怎麼樣了?」

此言一出,室內又是一陣靜默。

許茹茜的額頭泌出了一絲冷汗,眸子便望向了田貴人——那日翰瑄宮之事,雖暗地里早已傳遍整個皇宮,然而,黎妃推了前皇後,且不論真假,到底也不是什麼體面的事,如此被擺上台面上說道,委實不合適,真不知這個素來與世無爭的田貴人怎麼會突然提起這茬事,是無心,抑或是……

黎妃的容色瞬間沉了下去,張了張口想說話,卻又覺著田晨曦這話問的是南泱,自己若先南泱一步說話,倒像是刻意解釋什麼一般,遂又恨恨地咬了咬牙瞪了一眼田貴人,沒有做聲。

明溪的臉色也不大好看,這麼一問,饒是自家的主子怎麼去說那日之事,終歸也撈不著好,卻不知這個素來視後宮相爭為身外之物的田晨曦,唱的是哪出戲。

「哦,那日的事啊……」南泱的面上浮起一絲分外淡定的笑,心思微轉,便又輕描淡寫地道,「後來,皇上便又命人從廣陵宮里搬了一個貢品花瓶兒給黎妃娘娘送去,是吧娘娘?」

語畢,南泱端起了酸梅湯,舀起一勺往口中送去,只覺湯汁入口格外酸爽,暑氣瞬間便消了大半。

听了這麼一個回答,眾人皆是一愣,顯是都未料到會得來這麼個答案,明溪同許茹茜卻是同時長舒了一口氣,田貴人的面上不著痕跡地劃過一絲笑——避重就輕,好聰明的人。

「……」江璃蓉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笑,道,「南貴人的消息倒是靈通。」

「臣妾的消息哪里比得上田貴人靈通,」南泱又是一笑,杏眼一挑望向了妝容素淨的圓潤美人,道,「素聞田貴人在斜陽居中甚少出門,卻對宮中的諸事了如指掌,真真是叫臣妾好生佩服。」

「不過是平日里太清閑罷了,」田晨曦一笑,又道,「諸位姐姐忙于侍奉龍體,自不如臣妾這般清閑。」

听了這番話,黎妃的眉頭微微地蹙起,望向田晨曦,道,「本宮瞧著,你這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應該可以侍奉皇上了。改明兒本宮便同江公公說一聲,將你的牌子加進去。」

「……」田貴人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子,屈膝恭敬道,「多謝黎妃娘娘。」

南泱冷眼瞧著,從前便听明溪說道過,這個田晨曦性子直爽,模樣又是宮中難得的圓潤美人,本是甚討萬姓皇帝喜歡的,只因後來染了病,便在斜陽居中養起了身子,從此也便沒能扶搖直上。今次黎妃這麼做,不過是想拉攏田晨曦罷了。

只是……她的容色一沉,今次一會,可見田晨曦不是個簡單的主兒,若是真被黎妃拉了過去,到底不是件好事。

正琢磨著,卻听見外頭陳公公的嗓門兒又吊起來了——

「皇上駕到!」

南泱頓覺自己的印堂一黑,心道——媽蛋,今兒這些主兒們是怎麼了?都快能湊兩桌麻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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