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攏月在一片岑寂中翻身起床,對著虛空喚了句「無思」。
無思猛地出現,立在了攏月的床側。
「無思,你將這個交給行墨,守著他,不要讓他醒來!」攏月拿出一封信箋,放到了無思手中。
無思點頭,說了聲「是」便消失不見了。
攏月背起了一早便準備好的包袱,將那塊寫著大大的篆體「淵」字的牌子揣進懷里,拍了拍,然後便躡手躡腳地離開了艾莊。
行墨在無思落到他房間的那一刻便睜開了眼楮,坐起身便望向了無思站著的方向,道︰「她還是要不告而別?」
無思沉默,將手中的信箋交給了行墨,卻是說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主人,她很苦!」
行墨听得無思的話,渾身一顫。
她的所有,若要說最清楚,那便只有無思了。
連無思都說她苦,那麼,可想而知。
行墨也不急著拆信,將信貼身放到了的衣襟里,抬頭便對無思說︰「她叫了你來看著我?」
「恩。」無思答話,話語听不出任何波動,但那心底翻涌的情緒只有無思自個能體會了。
「你跟我走吧,我放心不下她。」行墨從床底拿出一個包袱,轉頭便看見了無思有些驚訝的表情,便有些無奈地說︰「我雖說不能將她了解個透,但是……這包袱,我一直就備著了。」
無思听著這話,心里也是有些嘆服。
行墨,怕是愛攏月,愛得連自己都忘了。
兩人一番商量,便留了信,用輕功,追上了連夜潛逃的攏月。
兩人沿著那條通往杳音林的路,便看見攏月似是剛趕到,往包袱里掏著什麼。
一會,攏月拿出一把剪子,對著那鐵蒺藜就是一陣鼓搗。
「你是什麼人,難道不知這是‘淵骨堂’的領屬麼?」攏月的身邊忽地出現兩個身著黑衣的人,語氣不善地質問著。
攏月一只手拿著剪子繼續和鐵蒺藜奮斗,另一只手卻掏出了豐細遷給她的牌子,丟向那兩人,卻是連眼都不抬。
那兩人一開始以為是暗器,接住牌子後連退好幾步,再看向手中的東西,才知道只是一塊牌子。
可奇怪的是,那兩人拿到牌子後只對視一眼,便跪在了攏月腳邊,恭敬道︰「參見尊主!」
尊主?攏月終于停下了手下的動作,看向了跪地的兩人,道︰「起來說話吧!」
那兩人從地上起來,仍舊是恭敬地低著頭,似乎在等攏月再發話。
攏月在心里嘀咕︰豐細遷給我這個牌子的時候,不是說可以拜托淵骨堂做一件事麼?怎麼自己無緣無故地就成了尊主了?
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尊主是什麼?」
那兩人中較高的一個抬起了頭,卻是沒有任何疑問地答道︰「尊主的地位僅次于豐堂主,能使喚堂里的所有人手。」
倒是簡潔,攏月月復誹,
「那你們幫我將這鐵蒺藜給破了吧,我想進去杳音林!」攏月看向已微微有些曦光的天邊,心道︰不使喚白使喚。
兩人得了命令,便對著那些鐵蒺藜忙活起來。
攏月閑了出來,便和那兩人攀談起來︰「你們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骨氣。」
「小的叫骨縫。」
「噗!」攏月失笑,怎的起了這麼奇怪的名字,難不成都是和骨有關的不成?攏月也沒加思索,便這麼問。
不說,還真是,淵骨堂里,都是些叫「骨頭」,「骨片」,「骨骼」什麼的。
攏月心道︰這豐細遷,還真是老頑童一個。
該說是人多力量大,還是自家的自家清楚,攏月費了好大勁都沒弄開的一條鐵蒺藜,那兩人只是一會,便將所有的鐵蒺藜拆開了。
骨氣轉身對攏月一個彎腰,道︰「尊主,弄好了。」
攏月看著那個還能修復再用的鐵蒺藜網,緊了緊身上的包裹,對那兩人揮揮手,道︰「你們等我進去後便將這網給重新拉上,免得有人再誤入……」攏月想起了那個賣隻果的老婆婆。
骨氣和骨縫皆稱了聲「是」。
見攏月進到了杳音林,行墨和無思也跟了上去。
那兩人見了行墨和無思,卻也是恭恭敬敬地,也不多問,也不多攔,便讓兩人進了去。等行墨行了一段路再回頭,便看見骨氣和骨縫在修復那個鐵蒺藜網。
行墨擔心著攏月的安全,對眼前這個奇怪的現象,也不作多想,緊緊地便跟在了攏月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必要時就隱身上樹。
天很快就露了魚肚白,清晨的濕氣讓天地間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朦朧且飄渺。
艾莊里一個淺黃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從亂墨院的牌匾下疾走而出,因著晨霧,看不清腳下的路,且行且絆,但是卻腳步不停,往著一個方向行去。
古霖不知道為什麼平時很乖巧的行顏會突然這麼哭鬧,可再怎麼哄逗,行顏都停不了哭鬧。
站在門外的自夢听到里頭傳出來的哭聲也顧不得其它了,伸出手便敲了敲門。
听到敲門聲的行顏卻是有了要停哭的趨勢,古霖見此,便開口說了聲「進來」。
自夢得了令便進到了里間,將手里的一張紙交給了古霖。
古霖看著那張紙上寥寥的幾句話,心里卻是震驚不已。
支了自夢去喚了艾曄虹來,將行墨留下的只言片語與艾曄虹一合計,卻是除了「等」,再無其它方法。
說起杳音林,當初行墨逃婚進了去的時候,便不抱希望他能回來。既然行墨能出來一次,那再出來一次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杳音林附近的人都知道杳音林的厲害,平時就很少有人接近那里,更別說進去。所以進去里面尋人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艾莊的氣氛很是壓抑。
行炅听到古霖說到行墨和攏月的消息時,心里就只剩下一個念頭︰你們,又一次拋下我了……
艾老當家卻是很奇怪,問了一句︰「那杳音林不是叫淵骨堂給封了麼?他們怎進去的?」
宇研听到了「淵骨堂」的時候便知道了,便說起了之前在開張宴上的事。
艾老當家一合計,還是得出了一個「等」字,卻是自知道了這事之後便每天派了幾個人去杳音林外圍輪流守著。
沒想到,這麼一守,就是三個多月。
再說進到了杳音林的攏月一行人。
攏月用著刀子,一邊開路一邊前進,又在沿路做了一些標記,花了四天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上次遇見行墨的地方。
照著行墨的說法,這是他進過杳音林最深的地方了。
攏月看著來路,又看向另一邊,她知道,接下來的這段路只能靠模索前行了。
行墨和無思跟在後面,精神也是繃到了極致。
可接下來的路卻比攏月想象得還要難上很多,還好杳音林里並沒有什麼猛獸,野果子什麼的也多是無毒,所以即使攏月他們在一個地方轉上三四天,也只是精神上的折磨多些。
再後來,攏月便胡亂地試起了自己之前看電視劇里那些玄乎其玄的破陣方法,什麼前進三步,後退五步,左踏一步,又跨四步,反正攏月就胡亂來,在「八」以內的數字里隨意搭配。
可能運氣好的人,隨便一鏟子下去也能挖到金就是這麼回事吧。攏月就這麼亂打亂撞,竟然還真讓她走出一條條道來。
可攏月也清楚,走出道來並不代表能走出去,所以她在保證基本方向的前提下,如果走出的道不是正確的方向,她便會退回去,再走一次。
因為攏月的步法並沒有一定的規律,所以在半個月後,尾隨的行墨和無思便丟了攏月的蹤跡。
兩人也照著攏月的方法走陣,卻是落了和攏月不同的方向。
頓時,杳音林中的攏月一行人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