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綰在挑到第三十七條魚時,看到魚身下面是一具男尸。
蕭綰很意外,努力克制住內心的恐懼,認真細看看了,發現對方的身體跟蕭綰原來看到的那截手臂一樣,完全失了原有的本色,呈現出一種悚目驚心的慘青色,還腫脹得非常厲害,像是隨時快要爆炸開來一般,而面部也腫脹得比較厲害,差不多有排球那麼大,上面的五官看起來很陌生,是蕭綰印象中從來就沒有見過的,唯一沒有變化的是對方身上穿的一套玄青色緊身短打衣服,看起來做工和面料都不錯,明顯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
蕭綰曾經听鄭香蓉說起過,在周國,有專門代為縫制衣裳的成衣坊,這些成衣坊的掌櫃們為了體現自己的獨家制衣特色,通常都會安排縫制衣裳的繡娘們在上衣袖口里子處、或者褲子的褲邊里子處,以細線繡上成衣坊的名稱。
她寄希望于能從對方的衣著和衣服里,找出代表對方身份的東西,先用竹竿把男尸挑到岸邊的草地上,然後繼續去挑柵欄下面的魚。
不久,三皇子也挑出來一具男尸。
他注意到了蕭綰處理頭一具男尸的方法,有樣學樣地把這具男尸挑到了頭一具男尸的旁邊。
就這樣,兩個人一直挑下出,共挑出來四具男尸,兩具女尸。
其中,那兩具女尸盡管面部腫脹得厲害,但五官並沒有變形,明顯就是柳枝、柳條;那四具男尸,兩個穿著玄青色緊身短打衣服,兩個穿著玄色緊身短打衣服,剩下的一個穿著青色緊身短打衣服,雖然他們五官也沒有變形,可看起來全部都很陌生,是蕭綰印象中從來就沒有見過的。
蕭綰既有些害怕看到這些尸體腫脹的樣子,又有些忍受不了這些尸體因為在水里浸泡了很久,而散發出來的陣陣難聞的腐臭氣息。
她勉強鎮定著情緒,站在距離這些尸體三米遠的地方,一只手捂著鼻子,一只手伸了竹竿去挑開前面一具男尸的上衣袖口里子,問站在身邊的三皇子︰「三皇子殿下,我眼力不太好,看不大清楚袖口里子上的蠅頭小字,你看不看得清?」
「我能看得清。」三皇子毫不猶豫地回答。
其實,光用目力,他也看不清。
不過,蕭綰隔著三米的距離來挑那具男尸的上衣袖口里子,說明她心里跟之前看到那截手臂一樣,還是有些害怕的。
為了讓她安心,他機智地從懷里掏出蕭綰賣給他的那塊水晶凹凸鏡,放到右眼跟前,又強忍住因為聞到那些尸體的腐臭味產生的惡心之感,特意跨前一步,靠近那具男尸,認真細看了看,朗聲告訴蕭綰︰「這人的袖口里子上繡著‘蘇繡坊’三個字。」
「哦,原來是京城有名的‘蘇繡坊’!」蕭綰雖然從來沒有去過京城,卻听許宇謙那三個名義上的表妹——劉鳳珍、史碧影、史碧嫻說起過,當即懷疑那具男尸極可能是二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從京城帶過來的暗衛。
因為,上回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來金蝶谷時,除了三皇子是一個人入谷,其他三個人,雖然明面上也是一個人入谷,但是實際上各自都帶了兩個暗衛暗中跟隨。
蕭綰當時有心考驗他們三個,盡管覺察到了,卻故意沒有揭穿,只是提醒軒轅皓悄悄盯著。
結果,他們那些暗衛入谷以後,一直都乖乖呆在距離木樓十米開外的樹上棲息,餓了就吃身上攜帶的干糧,渴了就溜到池塘上面的出水口喝水,沒有干出任何不正常的事,于是,蕭綰和軒轅皓也就一直睜只眼、閉只眼。
待到離開那天,他們要陪蕭禹印一起上京時,蕭綰倒是發現他們的暗衛不見了。
她以為,他們必定是覺得能跟身為一等一高手的蕭禹印一起走,路上的安全完全有保障,特意把暗衛都提前支走的,並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看起來,他們的暗衛哪里是都被提前支走了?分明大部分被人給殺了!
不過,金蝶谷當時並沒有進其他人,他們的暗衛被殺,他們作為主子,不可能毫無覺察,只怕是心里都明白暗衛們的死因,心照不宣吧?
蕭綰越想越心驚。
她暗暗咬咬牙,把竹竿從那具男尸的上衣袖口里子邊挪開,緩緩放到那具男尸的懷里,連著那具男尸的中衣、里衣一起用力挑散,查看里面有沒有存放可以證明那具男尸身份的東西。
沒想到,那里面的東西還挺多的。
有一個錢袋、幾個藥瓶,幾枚暗器以及一塊麒麟狀的鐵牌。
三皇子很熟悉那塊鐵牌,只是看了一眼,就十分肯定地告訴蕭綰︰「這是我六皇弟府上下人出入的腰牌。」
「哦……」那也就等于說這具男尸是六皇子的暗衛了,蕭綰暗暗記在心上,接下來,又開始查看其他三具男尸的上衣袖口里子和懷里的東西。
結果,有一具男尸上衣袖口里子也是縫著「蘇繡坊」,懷里的東西中也有一塊麒麟狀的鐵牌,分明也是六皇子的暗衛;另外兩具男尸的上衣袖口里子是縫著「雲錦坊」,懷里的東西中有一塊一模一樣的蝶形銀牌,三皇子指認這是八皇子府上下人出入的腰牌。
蕭綰沒想到大皇子的兩個暗衛居然都不在其中,以為他們的武功必然比這四個暗衛要高強,是他們殺了這四個暗衛,心里對二皇子的警惕和憎惡又增了幾分。
她認真想了想,指著所有的尸體,慎重其事地跟三皇子商量︰「三皇子殿下,既然他們是二皇子殿下、六皇子殿下、八皇子殿下的人,陳尸在我這里,多有不便。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找景州知州,讓他帶人過來把他們的尸體領走,另行安葬?」
「可以。」這種處理方法是最妥當的,三皇子完全贊同,毫不遲疑地陪著蕭綰離開金蝶谷,匆匆趕往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