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上的愛情線、生命線和事業線,都是你的名字拼成的——《玻璃之城》
「已知氯氣與濃氫氧化鉀在加熱的條件下反應生成氯化鉀、氯酸鉀和水,那麼,看卷子,這道題的思路應該是——張邁,你來給我們說說!」蘇眉站在講台上,一只手狠狠地掐著一根粉筆拄在講桌上,盛氣凌人。她的背景,是大半個黑板飄逸潦草的粉筆字。
張邁正托腮看著窗外發呆,近在咫尺的黑板字終究沒能進到他的眼里,而遠在天邊的或是煙靄亦或是薄雲卻在他的瞳孔里飄蕩,全然沒听到老師的點名,整個班級瞬間變得一片岑寂,同學們的視線霎時都聚焦到他的身上。沈淵見張邁沒反應,又看到蘇眉的臉色變得異常嚴肅,只好裝做若無其事似的一邊緊盯題目假裝思考一邊用胳膊肘輕輕捅著張邁的胳膊肘輕聲說道︰「張邁~老師叫你呢!張邁!」
「啊?」張邁「騰」的一下站起,他的思緒早就已經被窗外的淡雲朔風攝走了,哪兒能听見老師的提問,只能傻了吧唧的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著黑板上的板書,推理著老師剛才問得問題。經過一系列縝密嚴謹的推理,他沒猜出來老師到底問得是什麼,只好無奈地盯著黑板等著講台上的那座活火山爆發。
「看黑板干什麼啊?看卷子!」蘇眉突如其來地呵斥把全班都嚇一跳︰「上課不听課,下課比誰鬧得都歡,不想呆出去!」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燒紅了的繡花針一樣狠戳著張邁的心髒。班任其實是這個世界上的新物種,用簡短的語句把人罵得無地自容的這個方法好像只有他們會!
蘇眉狠狠地用眼神剜了張邁半分鐘,這半分鐘好像比十分鐘都長,班級里一點動靜都沒有,什麼掉根針都能听到聲音都不足以形容這個氣氛了,差不多都能听到自己頭發生長的聲音。終于,蘇眉緩緩開了口,但是冷氣依舊︰「告訴你張邁,沒有下次了!坐!」
張邁長吁一口氣,顫微微地坐下,沈淵立馬湊過來︰「不是我不想告訴你班任問得問題啊,關鍵是班任一直盯著咱倆不放。」
「沒事沒事」
「咱們繼續看卷子啊,這道題,要結合.」蘇眉又開始盛氣凌人的講了起來。沈淵听了一會兒,又把頭湊了過來︰「哎,剛才你干嘛呢?」
「沒干嘛,愣神兒了。」
「YY呢?」沈淵猥瑣地笑著問道。
「你妹,听課!」張邁對剛才班主任的呵斥還心有余悸,裝模作樣地緊跟著老師的進度對沈淵道。
「切,這道題我早就做過,你要是不明白等有時間我給你講,我先問你點兒事兒!」沈淵好奇地問道。
「你想問什麼?」
「剛才下課那個大冒險不是問那個女生的班級和名字嗎?她除了說捧著殺豬刀找她還說了什麼?」
「怎麼?」張邁被問得竟然有些臉紅,他不知道為什麼一想起她或者一提起她就會有這種生理反應。
「我看你都看直了,她是不是說特別曖昧的話了,什麼‘今天晚上如家26,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之類的話了?肯定是!」宅男就是宅男,拿著一張照片都能擼半個月的人想象力不是一般的豐富。
「去去去,惡心不惡心啊,快播又看不了了是嗎?听課!」張邁拿起卷子和碳素筆移到桌子另一側。
張邁拿著筆勉強跟著老師的思路記幾個知識點,不知不覺的,便開始信手涂鴉了起來,他真听不進去課,如果說每個人的腦袋就像是一張內存卡,那麼張邁的內存卡里卻存滿了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生的身影,她的模樣,她的聲音都好像被無限制復制,像是電腦里的蠕蟲病毒一樣把整個腦子佔得滿滿的。「張邁,你這是怎麼了?你不能這樣啊!」張邁心想著,狠狠地在卷子上劃了幾筆,很可惜,即使戳爛了卷子也不能戳爛不時想起那個女生的神經。
「一見鐘情」張邁的腦袋里忽然想起幾個字,像是想起了什麼顛覆政權的方法一樣把張邁自己都嚇了一跳,就只是見面一次,還沒有超過五分鐘,三百秒就真的可以喜歡上一個人嗎?張邁把頭低下去假裝看卷子實則腦袋里一直重復那四個字,人都說一見鐘情只是見色起意,白頭偕老也只是習慣而已,而剛剛那個女孩兒讓自己印象最深刻的真得是她的外表嗎?
張邁輕輕呼了一口氣,抬起頭緊盯黑板上面的石英鐘,盯著滴滴答答轉動的秒針,然後,像是被催眠似的,表盤上慢慢浮現出剛才的畫面,而現在的自己就像個觀眾,觀看者剛才的自己和那個女孩兒的對話。她漆黑的長發被陽光一照,散發著金黃色的熒光,她的頭上沒有別著發卡,也許發卡在她秀美的頭發上顯得畫蛇添足吧!空氣中飄蕩著木槿花開的氣息,飄渺的香味誘魅鑽進鼻孔,撩動著心里已然很不平靜的心跳。
她的聲音很甜美,但還不至于像女圭女圭音那樣,只是像是風鈴那樣伴隨著清風吹拂他的臉龐,她的聲線有種特別的魔力,一種扣人心弦的魔力。她的臉龐,她的發梢,甚至是她腳旁緩緩挪動的陽光.張邁陷入了回憶,即便就此沉溺也無怨無悔,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誰也不準叫醒他,這樣他就可以像個觀眾一樣看她一輩子,看到老。
到老?多麼唯美的字眼。
那一天,他遇到了她,他抬頭看見了最燦爛的陽光,最絢爛的木槿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里生根發芽,從此,停止搖擺。
張邁扶著額頭,覺得很不可思議。「張邁,那個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女孩兒竟然讓你印象這麼深刻?」佔據張邁心頭的一個聲音響起。
另一個聲音不甘落後道︰「哪有?這不過是看到美女的正常反應而已!」
「你這麼多年還沒看到過美女嗎?我怎麼不曾見過你這樣花痴啊?」
「.」那個聲音頓時語塞,低著頭想不出說什麼才好。
「承認吧!這就是一見鐘情,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你喜歡她!」
「可是.我的一見鐘情只不過是見色起意罷了!我和那些庸俗的人沒有什麼區別?」
「好,就算你現在對她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外表,但是如果,你發現她的脾氣,她的想法,其他內在也同樣吸引你的時候,你會不會確認你喜歡她?」
「會的,嗯,我想我會的」
「如果你最後能夠和她在一起,那麼你會陪著她到老嗎?」
「當然!」心里的那個聲音顯得很不滿,像是在說︰把我當什麼了?這個都做不到還配喜歡別人?
「那麼支撐著你陪她到老的是什麼?是她的美貌嗎?要知道,只需要幾十年之後甚至十幾年之後,她的青春不復,美貌不再。」
「我喜歡的是我喜歡的她,月兌離了外表的存在,喜歡的是那些度過的時光,是相互陪伴的日子,是光是听到名字就覺得心安的心情。」那個人好像獲得了解月兌︰「對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外表,但是這只是我對她其他方面的好奇,而最終決定我是否喜歡她的,正是自己好奇的那些方面!」
「古今美女無數,而為何能夠長伴英雄的寥寥無幾?所以,去勇敢試探吧,如果她真得是你的初戀,她會找到讓你苦戀的理由的。」心里的那個聲音愈來愈飄渺,直至全然消逝。
「我要了解她,我想了解她!」張邁自言自語道。
「男人點兒,找個機會把她的聯系方式要過來!」張邁好像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標一樣興奮,嘴唇微微發抖。
沈淵坐在旁邊注意到了異樣的張邁,疑惑道︰「搭個訕怎麼還魔障了?」
喬納森•諾蘭的《致命魔術》里有一句台詞︰「一位智者告訴我,痴迷是年輕人的游戲。」因為痴迷,司馬相如便以《鳳求凰》以表對卓文君的愛慕,最後不惜私奔;因為痴迷,希斯克利夫便開始沒有理智的復仇,最後為了要見凱瑟琳一面,不惜挖開她的墳墓。因為痴迷,張邁整節課都沒有听進去一個字,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她的登場。痴迷有時會使人瘋狂,有時會使人成熟,但終究只有一種呈遞,那就是全身心的喜歡。
張邁的思緒萬千,萬千思緒,關它不住,遣它不成。也許這就是李清照所提及的「愁悶難捱」。心亂如麻的他沒听見下課鈴放了兩遍,沒听見班主任留的作業。他啃著指甲,雙眼緊緊盯著自己的書桌,但眼里已然無光,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哎,張邁!那個孫雪是不是說讓我們捧著殺豬刀去八班找她?」阿斯卡的一句話驚醒了陷入沉寂的張邁。
「原來,她叫孫雪!」張邁的眼里充滿喜悅︰「孫雪,原來她叫孫雪!」
留曉破,驚破一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