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雲掃了一眼濟蘭手里的信封,當即大驚的從濟蘭手里奪過信,從未有過的失態,大呼著「她還活著?她還活著!我就知道——」
說著激動的捂著嘴,從信封里抽出信,邊看邊落著淚「九兒——。」
濟蘭詫異的和富察姐妹面面相覷,富察沁扶她在椅子上坐好,濟蘭道「弟妹與這韓鹿祈還有些交情?」
「韓鹿祈?」木雲茫然的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拭了拭臉上的淚痕「這明明是九兒的字,我們倆自幼一處長大,她的字,化成灰我都認得!」
看濟蘭更是疑惑,木雲冷靜了些許,喝了幾口茶後道「她是佟佳府上的九小姐,佟佳•納多。」說著說著,又焦急的問著「嫂子,她現在何處?可還在科爾沁草原麼。」
「弟妹你怕是認錯人了。」濟蘭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失長嫂風範的道「單憑字認人也難免走眼。不瞞你說,這是我生意上的一個相與,江南韓府上的九少爺,不是什麼九小姐。」
「那她定是扮了男裝,我那個表妹自幼就貪玩,喜著男裝。」木雲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信,肯定的執拗的道「這就是九兒的字。」
「三少女乃女乃,您準是認錯人了。」富察米道「那位韓九爺,我和家姐都曾謀過幾面,哪里是什麼女子。是吧,姐姐?」
「確實不像。」富察沁點頭贊同的道「哪有誰小姐扮男裝,還真剃了頭的。」說完無奈的瞅著自家主子,這位時常出去扮「傅二爺」的人「充其量就粘個假胡子罷了。」
「嫂子,此人幾時上京來,你定要邀我前來,一同辨上一辨,可好?」木雲將信疊好放到桌子上,推還給濟蘭,一臉的懇求。
濟蘭看她如此執意,應允的點點頭。
執茶盞喝了幾口,心內思忖了下,開口道「今年我在江南時就听聞了公公右遷的喜訊。又得知三叔因之前徹查貪墨案立了大功,主上有了恩典,年紀輕輕的就躋身督察院要員。弟妹真是好福氣!」
木雲只是點點頭,難掩面上的尷尬,又喝了幾口茶,就尋了個由頭告辭了。
「這三少女乃女乃跟那佟佳小姐的情誼應當是極好的,我倒是第一次見她這等的失態。」送走木雲後來的富察米惋惜的道「誰都知道佟佳府上被滅了門,那佟佳的小姐就算是神仙般的人物,怕是此時也早升了天了。」
「你啊,還真是好哄。」富察沁命人收拾著桌子上的點心茶具道「去年貪墨的案子要犯就是佟佳門。老爺和三少爺都是因此立功得以升遷。三少爺怎麼會有佟佳府上的賬本?還不就是因為三少女乃女乃跟佟佳府上是表親。」
「啊?」富察米不可置信的追問「也就是說,其實是三少女乃女乃大義滅親,拿著佟佳的賬本,成全了老爺和三少爺?」
濟蘭和富察沁沒應她的話。
她便自言自語的噓唏著「唉,要說這當官的呢,哪個不貪?貪多貪少罷了。經商的又有幾個賬經得住查?咱們還是離她遠些的好。不然,說不上哪天,咱們家的賬本也被她偷了去呢。」
而濟蘭想的完全是另外一碼事「我就說麼,一個漢人,滿語說的比我還好。」說完用滿語輕喃了句「佟佳•納多——」
「不是吧?小姐你也覺得那狗皮膏藥是個女人!」富察米連連擺手「怎麼可能,就他那樣的,不可能。」
「去研磨,我修書回信給韓鹿祈。」濟蘭茶也喝的差不多了,挪步書房「讓他得了閑暇上京一趟。到時,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再說佟玖這邊,一早就帶人,馱貨進了沙漠,奔了包頭府。
近日風沙極大,大伙都在駱駝上扯著布遮住口鼻,只剩了眼楮露在外面。
佟玖邊走邊在商圖上記著路線,描描畫畫。
向導告訴她,沙漠不同別處,單記一處綠洲或是一處殘垣斷壁是沒用的。如若遭逢暴風雨或遇流沙,那些參照物頃刻間就會消失,剩下的只是漫天的黃沙。
佟玖擦著鼻梁上茶色眼鏡片上的塵土道「我幼時在草原上游歷,有人告訴我太陽是辨別方向的最好向導。後來我在京中有幸結識了位洋人傳教士,他教我如何看指南針。但我自己更習慣用羅盤。」
說著從褡褳里拽出個羅盤,辨著方向。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還會算命。」一同來的蒙古養駝頭人察哈,笑著拍了拍胯下的駱駝,頂著風喊著。
突然,佟玖身邊的華景賦神色一凝,一手勒住前行的駱駝,一手從背後拉劍出鞘,閉上眼警惕的听著。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看得佟玖緊張的眯了眯眼,抬手止住了整個商隊的前行也跟著拽出馬刀。
「往北走,別回頭。」這是佟玖這麼久听華景賦說的最長的一句話,正要說什麼時,華景賦從駱駝上縱身一躍,跳出很遠,很快一抹倩影消失在沙漠中。
佟玖一面讓大家警戒一面帶著大伙往北走。約莫半柱香的工夫,華景賦安然無恙的回來了,躍上駱駝,什麼都沒說。
眼尖的佟玖在她的衣角上看到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喝些水罷,天熱。」說完從駱駝上摘下水囊,丟給她。
華景賦伸手接了個正著,擰開塞子,仰頭暢飲好不灑月兌。這樣有驚無險的走了兩天,終于到了包頭府。
幾個養駝人對包頭府自然再熟悉不過了,帶著佟玖住最熟悉的客棧,下最地道的館子,喝最好喝的燒酒。其實,這是佟玖最喜歡的生活,只不過覺得心里缺了些什麼。
晚上吃過了晚飯,佟玖出來散著酒氣,走在鬧市中,熟悉著當地的風土人情。華景賦抱著肩膀跟在她身後。
佟玖看到有買女乃酪的,就包了些,自己吃了幾塊後轉身給華景賦,華景賦直視著她,沒說話也沒有要吃的意思。
「哦,對了。」佟玖想起什麼一樣,把自己的荷包拽了下來,端端正正的系在她腰帶上道「我知道你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這世道,沒錢不行。這荷包是虹姐給我做的,別弄丟了。」
囑咐完她後,佟玖抬頭看她正看著別處,完全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順著她的目光,佟玖看到一家醫館,圍了很多人。
走到近前才知道醫館前不久醫死了人,東家身陷囹圄,醫館開不下去了,正關著門。
「哎,勞煩問下,這店面賣麼?」佟玖站到醫館門前的台階上,向外面的街道上看著,醫館正好在鬧市十字路口的把角處,位置很好。于是,上前跟正關檔的伙計詢問著。
伙計一看他這樣就是個外地人,醫館才醫死了人,本地人都嫌晦氣,別說來看病抓藥了,就是走路都繞出幾米去,他還要買這店?
關了檔後,出來個能做主的掌櫃的來給她回話。
「哎呀,這要是擱上個月,您要買店面,肯定門都沒有。」掌櫃的如實的對佟玖說著「可眼下東家落了難,急需用錢打點。您要相中了這鋪面,出個價,我也好回去給女東家回話。」
佟玖搖搖頭「只在門口這麼大略的瞧上一眼,還看不出個究竟。明天白日里我再登門,仔細瞧瞧。」
「您現在要看也成,我這有鑰匙,我領著您從後門進去瞧瞧。我們這不只是鋪面,後面也連著幾進幾出的宅子呢。」掌櫃看佟玖要走,忙讓伙計點了燈,前面引路。
「那就看看?」佟玖回頭問著華景賦。華景賦已經先行往後院去了。
「哦,竟還連著這邊。」繞到後院,門前又是一條大道,佟玖墊腳眺望著剛才過來的鋪面,也就是說這房子前後三面臨街。
佟玖每走一處都在腦中快速的過著,如果買下來,這處做什麼用,另一處又做什麼用。
她打心里的確相中了這座宅子。可想想價錢,就算是人家家道中落,自己落井下石,這樣好的地段兒鋪面和宅子,作價怎麼也不會低過三千兩。
三千兩雪花銀,自己能屯多少糧,能販多少匹馬,想想心里還有些心疼和猶豫。
眼下初來乍到的,雖自己有在包頭破釜沉舟的心思,可錢都是借的,怎麼也得留條後路啊。
看過了宅子,佟玖長吁短嘆的回了客棧,苦思冥想著怎麼能既少花錢又能得了這套宅子時,伙計送來了濟蘭的信,要她親啟。
「富察•濟蘭——。」只是看了信封,佟玖就眼前一亮。
醫館賣房子就是為了上下打點救人,濟蘭這樣的皇親國戚又是開藥鋪的,在掌管這個行業的人脈方面肯定相交甚廣。
若是自己能當個中間人,引薦疏通下找個能做主的上官直接把人救了,肯定要比他們自己這樣一層層上下打點少花些銀子。
那這其中省下的銀子怎麼也夠自己買間這樣的宅子了。
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賺這樣的錢有些昧良心。只好舒了口氣從長計議,撕開信封看濟蘭都寫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