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緣春 視察

作者 ︰ 敏悅

在金凌郡有條河叫朗河,河面不是很寬,可每年一到夏天就容易鬧洪災,殃及附近百姓和莊稼,蕭翁業為治理洪災,曾下旨讓金凌郡守修建一座堤壩,以防止洪災再發生。

這日年朝,蕭翁業收到一封來自金凌郡守的書信,信上說堤坎壩已建好完工。蕭翁業看後,對郡臣道︰「金凌郡守送來書信,說堤坎已建好完工,朕想派人去看看堤壩建得如何,你們說該讓誰去比較合適?「

太中大夫關達出列道︰「臣以為舍人楚嬰穩重干練,皇上不如派他去。」

蕭翁業搖頭道︰「金凌離都城較遠,而楚嬰年事已高,只怕經受不起車馬,勞頓之苦。」

相國孟元昭舉薦道︰「要不皇上派中侍郎司徒楠去吧。」

蕭翁業一口否定︰「不行,可徒楠這個人較粗心,恐怕辦不好事。」他見群臣無人再言,心下來氣,大聲責問︰「難道這朝堂之上,就沒個合適的人選?」

稍停片刻,御史大夫黃絲道︰「皇上,要麼讓謁者王言去金凌。」

蕭翁業思忖一會,說道︰「算了,還是讓太子去吧。」此言一出,群臣都感驚奇,蕭翁業解釋道︰‘太子如今已成年,有些事也該讓他著手去做了,借此機會派他去金凌視察,練練他的處事能力。」

群臣明白過來,臉上都露出敬佩的神色,齊聲道︰「皇上英明。」

退朝後,蕭翁業到東宮見蕭懌,未進宮門就听到一陣打斗之聲,但他並不驚慌,因為他知道蕭懌是在與人切磋武藝,他來到庭院中,見蕭懌與三名武士比武,蕭翁業覺得不便打擾,就站在回廊前觀看,見蕭懌在那三名武士之間穿梭來去,見招拆招,相斗甚激。

不多時,蕭懌將那三名武士先後打倒了,蕭翁業面露驕傲之色,忍不信鼓了兩下掌,叫聲︰「好!」

蕭懌正想叫他們起來再比試,忽听到有人說話,不由一驚,他向聲音來處看去,見是父皇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心中高興,令那三名武士退下,然後快步走到蕭翁業面前行了一禮。

蕭翁業拍拍兒子的肩膀,微笑道︰「怪兒有出息了。」謝父皇褒獎,他想到父皇沒事的時候是不會來看自己的,說道︰「父皇請到殿里坐吧。」欲扶蕭翁業進殿。

蕭翁業擺了下手道︰「不用,在這里說就行了。」他聲音一沉,懌兒,你已不小,是到了該做點事情的時候了,日後你可是要親自理政的。

蕭懌神色一凜應道︰「諾。」

蕭翁業負手道︰「朕讓金凌郡所建的堤壩已建好,想叫你去看看,你可願意?」

蕭懌才知父皇來找自己,是為這件事,他見父皇眼中帶著幾分嚴肅,幾分鼓勵,知道這是一個可以表現自己的好機會,于是干脆地道︰「兒臣願往。」

蕭翁業含笑頷首︰「嗯。你準備何時走?」

蕭懌想了想道︰「就明天早上吧。」

「那你去準備準備。朕還有事,就先走了。」他走了幾步,停住回頭道︰「下個月就是朕的壽辰,你辦完事就趕快回來,不要逗留。」說罷離去。

蕭懌覺得應該跟母後說一聲,便回殿換了身干爽的衣服,去了寧和宮。他還未進棲鳳殿,忽聞母後惱怒的聲音道︰「把她給本宮托出去杖責二十,趕到浣衣局去!」緊接著是一個宮女的求繞聲,蕭懌感到奇怪,不知出了何事,忙趕了進去,他剛邁進朱漆門檻,就見兩個內侍拖著一名綠衣宮女使勁往外拽,忙道︰「你們這是作甚,快放開她。」

那兩個內侍見是太子來了,就不敢再拖動那名受罰宮女,但雙手還緊緊抓著她手臂不放松,不料那宮女用力掙月兌了他們,一下子撲倒在蕭懌面前,雙手死死抓住他袍角,淚汪汪地哀求道︰「太子殿下,求你救救奴婢,奴婢實在不想去浣衣局。」

蕭懌見她竟是前幾天剛來的宮女斐煙,想是她什麼事情沒做好,惹惱了母後才會如此,眼看她哭得可憐,決定幫幫她,抬眸問道︰「母後,斐煙犯了何錯,您要處罰她?」

孟錦雲面上如罩了辰寒霜,冷然道︰「你沒瞧見地上的醉瓷片麼?」

蕭懌這才注意到地上散落著許多碎瓷片,奇怪地問︰「母後,這是怎麼回事?」

孟錦雲余怒未消,瞪了跪在地上的斐煙一眼︰「你問她吧。」

蕭懌正要詢問,斐煙抽抽噎噎地道︰「奴婢適才在擦拭花瓶的時候,手一滑,不小心把花瓶掉在地上摔碎!」

蕭懌覺她情有可原,說道︰「斐煙不是故意把花瓶打碎的,母後就饒了她這次吧。」

孟錦雲心疼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怨惱地道︰「可她打碎了母後最喜歡的一只黃釉彩繪花瓶,你說母後能這麼輕易饒了她麼?」

蕭懌听母後這般說,不便再多管此事,但見斐煙實在可憐,還是道︰「斐煙新來乍到,難免會有做事不周的地方,母後別跟她一般計較,免氣壞了身子,況且花瓶已經打碎,母後就處罰了她也無用,還是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為好。」

孟錦雲思量片刻,終于道︰「好吧,既然太子為你求情,那本宮就不責罰你了。」斐煙轉憂為喜,正要相謝,卻听孟錦雲又道︰「不過你不能留在本宮身邊做事了,你看誰願收留你,你就去哪兒好了。「

斐煙張惶失措,膝行至孟錦雲面前,抓住她的衣襟哭求道︰「皇後娘娘,求您別趕奴婢走,奴婢保證以後會小心做事的,只求您千萬別趕奴婢走啊!」

孟錦雲不為所動,冷淡地道︰「帶她出去。」

蕭懌覺母後此舉未免有些過分,不滿道︰「母後,斐煙只不過做錯了一點小事,您就要趕她走,這不合情理。」

孟錦雲厲聲質問︰「你是在指責母後?」

蕭懌低眉垂首︰「兒臣不敢。」

孟錦雲臉一沉,厲聲道︰「還不快把她給本宮拖出去。」

那兩個內侍答應一聲,上前來攔扯斐煙,可斐煙卻哭著不肯離開,拼命哀求。

蕭懌心有不忍,靈機一動道︰「母後,兒臣宮中恰好缺人,不如您就讓斐煙到兒臣宮中做事吧。」

孟錦雲愕然,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她默然片刻道︰「也罷,既然太子不嫌你笨拙,那你就到東宮侍奉太子好了。」

斐煙喜出望外,俯身磕了兩個頭道︰「奴婢多謝皇後娘娘,多謝太子殿下。」

蕭懌溫言道︰「你回去收拾下東西,然後去東宮找到長使秋楓,就告訴她說是我叫你去的。」

斐煙高興地答應一聲,歡天喜地地去了。

此時地上散落的花瓶碎片已被宮女清理干淨了,孟錦雲摒退左右,怨聲道︰「母後剛才沒有告訴你,那個斐煙已不是第一次打碎東西,前天她就摔壞了母後的鏡奩,只是母後沒跟她計較,豈料她今又如此,她這樣mao手mao腳的,母後是絕不能再留著她了,本來母後不想叫你收留她,但見你是有意的,也不好說啥,不過你回去後,可要讓秋楓好好tiaojiaotiaojiao她,免她三天兩頭不是摔了這個就是打了那個,太不吉利。」

蕭懌才知此事不能怪母後的狠,她有點內疚地道︰「兒臣回去後定讓秋楓好好教教她。」

孟錦雲問道︰「懌兒,你是有事?」

「是的,兒臣有一事要跟母後說。」

孟錦雲只說了一個字︰「講。」

「適才父皇去看兒臣,說要兒臣去趟金凌」

孟錦雲詫異︰「你要去金凌?」

蕭懌點了下頭道︰「父皇說金凌所建的那座堤壩已建好,想讓兒臣去看看,兒臣已答應父皇,準備明天一早就走,此來就是想向母後道個別。」

「明早就走了,」孟錦雲感到驚訝,轉即道︰「也好,早去早回吧,下月就是你父皇的五十大壽,時間較緊,莫要誤了時間。」

兒臣知道了,如果母後沒有事的話,兒臣就告退了。說完欲走。

孟錦雲忙叫道︰「等等。」她別有用心地道︰「你父皇沒選別人去金凌,而偏偏讓你去,這就說明他是看好你的,你可不能令他失望,你去金凌看堤壩,不是說隨便看看就行了,要仔細檢查堤壩是否結實,牢固,是否真的能防得住洪水,這事雖不是一件多麼大的事,但你若能辦好的話,那你父皇肯定會高興,自然你的太子之位會更穩固些,母後心里也就更踏實些。」

蕭懌覺母後這番話大有道理,感激道︰「兒臣明白,多謝母後指教。」孟錦雲點了下頭,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尊金制小佛像,走到兒子跟前,親手替他戴上,「戴著它,讓它保佑你一路平安。」

蕭懌見母後面色慈祥,低頭模了模小佛像,「謝謝母後。」蕭懌拜別孟錦雲回到東宮,遠遠便見秋楓和斐煙迎了上來。

秋楓行了一禮︰「殿下回來了。」

斐煙突然向蕭懌深深拜倒。蕭懌大感意外,想扶她起來︰「你這是干嗎?」可斐煙沉著身體不肯就起,她抬起頭,臉上尤帶淚痕,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里滿是感激之情︰「適才若非殿下救了奴婢,奴婢就得去浣衣局做苦工了,奴婢不知該如何報答殿下的大恩大德,只想好好服侍殿下,望殿下承全。」

蕭懌見她如此重情義,頓生好感,關心道︰「地上涼,你先起來。」

斐煙卻倔強道︰「殿下不答應,奴婢就不起來。」

蕭懌見她這麼倔,倒有點像自己,又增了二分好感︰「好,我答應你?」

斐煙這才肯起身,歡喜道︰「都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奴婢能服侍殿下,實是奴婢的福份。」

蕭懌見斐煙伶俐,應該不是個笨丫頭,謙笑道︰「你不用謝我,我不過是看你可憐才想幫你的,從今起,你就安心住在這里好了,如有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問秋楓。」斐煙答應了,蕭懌問秋楓︰「你給她安排好住處了麼?」

「已安排好了,就在奴婢隔壁房間。」

「那就行了。」他遲疑了一下道︰「明天一早我就要離宮去金凌辦事,過些天才能回來。」

秋楓和斐煙一臉驚愕,一個道︰「殿下去金凌做什麼?」一個道︰「殿下何時回來?」

「我父皇想讓我去金凌看看建好的堤壩,至于何時能回來就不知道了,不過我會趕在我父皇壽辰之前回來。」

秋楓和斐煙都是一臉不舍,秋楓稍一思索道︰「殿下明早就要走了,奴婢去給殿下準備一下行裝。」

蕭懌到底還是有點不放心,叫住秋楓低聲囑咐道︰「斐煙剛入宮沒幾日,對宮里還不熟悉,如有做事不周的地方,你要耐心教教她,不要訓斥她。」

秋楓恭聲道︰「諾。」

豎日清晨,蕭懌帶著十余名隨從乘馬離開俞安,向金凌行去。

數日後,蕭懌一行人快行到金凌郡城門前時,遠遠望見三個人翻身下馬,靜候路旁,當先一人身著官服,想必就是郡守了,蕭懌縱馬上前,那三人向他行禮。

穿宮服的那人恭謹道︰「下宮趙顯在此恭候太子殿下多時。」

蕭懌見他約模五十來歲年紀,瘦高個兒,倒還算精干,問道︰「你就是金凌郡守?」

「正是下官」

蕭懌不覺一笑道︰「你消息挺靈通嘛,知道我今日會來,就早早等在這里了。」

趙顯一臉的諂媚討好︰「下官出城迎接太子殿下,是下官的責任。」

蕭懌不再多言,道了聲︰「進城吧。」

趙顯答應了,與自己的兩個隨從上了馬,跟著蕭懌一行人進了城。

正行間,忽見迎面跑來六,七個衣衫破爛的孩子,他們攔住了蕭懌等人的去路,伸出一只只髒兮兮的小手向蕭懌等人乞討。

一個年齡稍大點的孩子可憐巴巴地向趙顯道︰「大人,我們已三天沒有吃東西了,請您行行好,給我們點東西吃吧。」其他幾個小丐也隨聲哀求。

趙顯嫌惡地皺起眉頭,不耐煩地道︰「去去去,本官哪有東西給你們吃,還不快滾!」跟在趙顯身後的那兩名隨從也幫著他趕小丐。

小丐們見趙顯生氣了,慌忙跑開。

蕭懌不豫道︰「趙郡守,你這是作甚?那幾個小孩怪可憐的,你怎能如此對待他們?難道你平日里就是這樣對待你的百姓的?」

趙顯嚇了一跳,連忙下馬辯解道︰「下宮是見那幾個小乞小孩身上髒兮兮的,恐污了殿下衣服,這才趕他們走的。」

蕭懌注視著他,嚴肅道︰「做官就該處處為民著想,多積多德,而你剛才的言行,可不像個好宮的作為。」

趙顯額上冷汗已涔涔而下,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下宮知錯了,請太子殿下恕罪。」

蕭懌冷冷看了趙顯片刻,才叫他起來。

趙顯猶豫了一下,從懷里模出幾錠銀子,交給身邊一隨從道︰「你把這幾綻銀兩送給剛才的那幾個小孩。」

那人答應一聲,捧著銀子去追那幾個小丐了。

趙顯不敢再乘馬,只徒步往前走。

他們又行了一會,來到了郡守府邸前,蕭懌和隨從下了馬,趙顯吩咐家奴把蕭懌等人的馬牽到馬廄去,並安排蕭懌的隨從到客房休息,然後他引著蕭懌穿過數間高大的房屋,來到正堂中,一個婢女奉上熱茶,趙顯道︰「快去請夫人和少爺過來,就說太子殿下來了。」

蕭懌端起茶盞啜了口茶道︰「不用了,我們還是先談正事。」他停頓了一下道︰「我父皇派我前來,就是要我看看那座剛建好的堤壩,不知堤坎共花費了多少銀兩?動用了多少人?」

趙顯見蕭懌這麼急著談這件事,便道︰「請殿下稍等。」他出去了一會,拿了一卷東西進來,雙手捧著呈給蕭懌︰「這是修建堤坎的字據,所有帳且都清清整整紀錄在上面,請殿下過目。」

蕭懌打開來看,見上面記錄著石料,竹編,泥漿等物的數量及花費,共動用白銀三萬三千兩,所用人數為三千五百八十人。蕭懌看罷,將字據還給趙顯道︰「記得我父皇當初派人給你送來五萬兩白銀,而你動用了三萬三千兩,那麼現在應還剩一萬七千兩對吧。」

趙顯見蕭懌精打細算,知他精明不好應付,就道︰「是的,那些余銀現就在府庫中,殿下是否要去看看?」

蕭懌想了想道︰「暫且不用,我看這里的百姓大多數過得還行,但有一些人都很貧窮,連溫飽都夠不上,實在可憐,這樣,你先從府庫中拿出五千兩銀子去接濟那些最貧窮的人。」

趙顯遲疑道︰「這」

蕭懌見他站著沒動,明的了他的顧慮,說道︰「要是皇上怪罪,責任由我一人承擔,你照做便是,不用擔心。」

趙顯這才道︰「下官這就著人去辦。」他走了兩步,又回身道︰「殿下遠道而來,奔波勞苦,不如移步到別室休息,待午膳時,下官會叫人去請殿下。」

蕭懌經他一說,還真覺有點累了,起身道︰「好吧。」

趙顯走到門口,叫來一家奴道︰「你帶太子殿下到親相廂房休息。」

那人躬身道︰「太子殿下請,引著蕭懌穿過一處寬敞的院落,來到一間房屋前,那人推kaifang門讓在一旁道︰「殿下請進。」待蕭懌入內,說道︰「殿下如沒別的吩咐,小人就先下去了。」

蕭懌擺擺手,那個便出去將房門輕輕關好走了,蕭懌才打量起這間屋子來,見屋中窗明幾淨,所有的家具擺設,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的,榻上用的是黃綾繡花軟帳,香枕錦衾上均繡有精美的花紋,真是無一處不華美,蕭懌暗忖趙顯一個小小的金凌郡守,竟把府邸建得如此華麗氣派,都快比上相國府了,光靠他的俸襮肯定建不成這麼好的宅子,很可能做過貪髒枉法的事情,絕不會是好官,必須得叫人好好查查趙顯以前曾做過哪些壞事才行,轉念又想母後告訴自己要仔細檢查堤壩,不要粗心大意,現下看來趙顯建的那堤壩只怕不是好的,得仔細檢查檢查才行。

蕭懌並無睡意,見桌上放著幾卷書,便坐下隨意拿起一卷看起來。

過了約模一炷香時分,剛才送蕭懌來的那個家奴進來道︰「我家mao爺請太子殿下到正堂用膳。」

蕭懌放好書卷,隨那人來到正堂,見里面除趙顯外,還有四個衣飾光鮮的人,想來他們應該就是趙顯的家著了。

趙顯滿面堆笑地向蕭懌行了一禮,又叫自己的家著行禮,其中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有些懵懂,只睜著一雙靈動的大眼楮奇怪地看著蕭懌,並不向他行禮。

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子急道︰「燦兒,快行禮。」

同時用手往下按她的身子,不料那小女孩嘴一撇,大哭起來。

蕭懌過意不去,道︰「小姑娘就不必行禮了。」

趙顯神情尷尬,干咳一聲說道︰「那是下官的孫女,趙燦,年幼不懂禮數,讓太子殿下見笑了。」

蕭懌寬和一笑,道︰「沒關系。」他向其他三人看了兩眼,問︰「這都是你的家人吧?」

趙顯答應︰「是」,指著一個穿金戴銀,面生福相的中年婦人道︰「這是家妻,名姜環,」又指著一個身材較矮的白胖男子道︰「這是犬子趙越。」最後指著那個體態縴弱,容貌清秀的女子道︰「這是兒媳,莫鸝兒。」他每說到一人,蕭懌就點點頭,算是見過。

此時,趙燦已止住哭聲,由母親莫鸝兒攔著手站在了一旁。

趙顯問道︰「殿下,是否現在用膳?」蕭懌「嗯」了一聲,趙顯先請他坐下,然後才與家著坐下,趙顯轉頭向站在身側的幾名婢女道︰「上菜。」

不多時,有七,八名婢女魚貫入,將飯菜陸續端上桌。

待飯菜上齊後,趙顯提起面前的酒壺,親自給蕭懌斟了一杯酒,道︰「府上沒啥好東西招待殿下,還請殿下將就著用點。」

蕭懌望著滿桌的美味佳肴,輕嗤一聲,道︰「趙郡守準備的這桌飯菜已很豐盛,沒什麼不好。」

趙顯听出蕭懌聲音里有諷刺意味,有點不安道︰「殿下不嫌就好。」

蕭懌見他似未听出自己的本意,就直白了當地道︰「你把飯菜準備的簡單一點就行了,不應該鋪張浪費。」

趙顯明白過來,忙連聲答應。

姜環見丈夫面紅耳赤,忙賠笑道︰「我家mao爺是想好好招待殿下,並不知殿下不喜歡這樣,還請殿下不要怪罪他。」

蕭懌和顏道︰「姜夫人不用緊張,我不過是給趙郡守提個醒罷了,並無怪他之意。」

趙顯舒緩了神情,用手指著一盤魚道︰「這是清蒸錦鋰,為金凌的特色菜,殿下不妨嘗嘗。」

蕭懌尚未答話,卻听坐在一旁的趙燦叫道︰「我也要吃。」

趙顯等人一听,一下變了臉色,莫鸝兒在趙燦手背上拍了一下,責備道︰「燦兒,不得無禮!」

蕭懌倒不以為然,溫和道︰「小姑娘想吃就吃吧。」說著舉箸夾了一塊魚肉,放進趙燦面前的碗里。

趙顯等人都被蕭懌的舉動吃了一驚,趙顯道︰「太子殿下,您這是」

還是莫鸝兒機靈,說道︰「燦兒,還不快謝過太子殿下。」

趙燦眨巴眨巴眼楮,稚聲道︰「謝謝太子殿下。」

蕭懌一下被趙燦稚氣的童音逗樂了︰「小姑娘蠻可愛的嘛!」他嘗了一口魚,覺味道鮮女敕爽滑,不禁贊道︰「果真好吃,不愧為金凌的特色菜。」

趙顯見蕭懌高興,討好似地道︰「既然殿下愛吃,那就多吃些吧。」

蕭懌招呼道︰「你們也一起吃。」

然而趙顯等人口中答應,卻並不動箸,好似這桌飯菜只為蕭懌一人準備的。

蕭懌和聲道︰「你們不用跟我太客氣,快吃吧,不然飯菜就涼了。」趙顯等人這才舉箸平菜。

趙顯舉起酒杯道︰「下官敬殿下一杯。」姜環等也跟著向蕭懌敬了酒。

蕭懌注視著趙越問︰「不知趙公子現做何事?」

趙越愣怔地道︰「這還用問?當然是在吃飯啦。」

趙顯瞪了兒子一眼,忙解釋道︰「犬子性直,一時沒明白殿下的意思,還請殿下勿怪。」

蕭懌歉然一笑,道︰「是我沒把話說清楚,怪不得趙公子。」

趙顯略加思忖,說道︰「犬子一直還呆在家里的,沒做啥事。」

他話音剛落,趙越一臉不解地道︰「爹,孩兒前段時間不是已中舉,過幾天就要去安隆縣赴任了麼?」

蕭懌奇道︰「中舉?」

趙顯矍然變色,眼見蕭懌懷疑,心里暗怪兒子多嘴,腦子里則飛快思索著該如何替兒子回答。

到底是姜環機敏,馬上道︰「我兒愚笨,已考過好幾回試了,這才剛中了舉。」

蕭懌覺這趙越呆頭呆腦的,不可能會中舉,這其中定有蹊蹺,只是現在還不知趙越是如何中的舉,暫不便多言,只一笑道︰「是這樣啊,那趙公子赴任後,可要當好父母官啊!」

趙顯輕咳兩聲,向兒子遞了個眼色,示意他答應一聲。

趙越睜大了眼楮,「嗯?」了一聲,似還不明白父親的意思。

趙顯暗罵兒子愚笨,大聲道︰「還不快向太子殿下保證,說你要做個好官。」

趙越嘿嘿傻笑兩聲道︰「是,我要做個好官。」

趙顯怕兒子再在大家面前失態,就道︰「越兒,你若吃完了,就先回去。」

趙越mao大不情願,正想說︰「我還沒吃飽呢,卻見父親冷峻的目光向自己投來,分明是不想讓自己再吃了,只得把話咽進肚里,放下碗筷,慢吞吞地站起身,托著笨拙的身體緩緩向門外走去。

莫鸝兒見丈夫走了,覺不便多留,遂起身向蕭懌道︰「奴家先行一步,請太子殿下恕奴家失陪。」

蕭懌並不介意︰「少夫人請便,莫鸝兒拉著趙燦的手離開了。

越顯與姜環默默陪著蕭懌吃完飯後,趙顯讓把飯菜撤掉,蕭懌道︰「還有一些菜沒吃完,若是倒掉未免可惜,還是等晚膳時再熱熱吃。」

此言一出,趙顯和姜環都感驚訝。

越顯覺著不妥︰「這不太。」忽想到蕭懌說不該鋪張浪費,忙改口道︰「殿下如此節儉,下官十分欽佩。」便對侍立一旁的幾個婢女道︰「都撤去,但別倒掉,晚膳時熱好了再端過來。」然後向妻子道︰「我和太子殿下還有事相商,你先回去。」趙顯待她離開,問道︰「不知殿下打算何時去看堤壩?」

蕭懌不暇思索地道︰「待會就去辦,下月就是我父皇的壽辰,時間較緊迫,不便耽隔。」

趙顯應道︰「殿下所言有理,那下宮在此先恭祝皇上聖體永安,萬壽無疆!」

蕭懌見他還挺會說奉承話,更確信他不是好官,蕭懌不動聲色地道︰「你對皇上還挺忠心嘛!」待我回去後會把你的話告訴皇上的。」

趙顯喜道︰「謝太子殿下,下宮這就叫人去準備,他正欲走,蕭懌叫道︰「且慢!」趙顯回身問道︰「殿下還有何吩咐?」

「叫我的親隨也跟著一起去。」

趙顯神情民樣地看了看蕭懌,應道︰「請殿下稍候。」

過了一會,趙顯進來告訴蕭懌已備好馬,可以走了。

蕭懌隨趙顯出了府,見府外已候著十幾名手牽韁繩的隨從,除其中兩人外,其余人等均是自己的人,方才上馬離府,蕭懌問道︰「此離堤壩有多遠?」

「約有三里多路,乘馬去不會花多長時間。」

他們一行走著走著,遠遠望見前面有座堤壩,趙顯手指前方道︰「殿下,那就是剛那好的堤壩。」

又行片刻,他們走到了堤壩前下了馬,蕭懌抬頭觀望,見這堤壩有三丈多高,倒挺壯觀。

趙顯向旁邊一指,說︰「這邊有樓梯,可以上到壩上去,看到朗河。」

蕭懌與趙顯等人一起登上堤壩,蕭懌憑欄向坎下看去,只有一條較清澈的河水緩緩流淌,河面上還漂浮著些許末消融的冰凌,有幾只漁船蕩在水面,漁夫們正在打魚,一切顯得是那麼恬靜安適,根本想不到這條河竟會屢屢發洪水。

趙顯似猜出了蕭懌的心思,解釋道︰「這條河現在看起來是挺平靜,但到了汛期,河水就會高漲,漫過河岸,淹沒附近的房屋,使人畜遭難,莊稼受災。」

蕭懌點點頭,問︰「建這麼高的堤坎可以防住洪水麼?」

趙顯肯定地道︰「殿下放心,絕對能防得住。」

蕭懌並不確信,伸手模了模欄干,覺手感有些粗糙,細看時,發現上面竟有許多細小的裂紋,他想到這堤壩才剛建好,面上就已出現裂紋,果然有問題,只不知這堤壩到底用的是什麼石料,便用了四成力道︰「一掌拍在一處欄干上,只見那欄干竟應聲裂開一道大口子,里面的砂石嘩嘩流了出來,趙顯等人都禁不住︰「啊」了一聲,蕭懌也感驚訝,不料這堤坎質量竟如此之差,當下冷笑一聲道︰「趙郡守負責修建的這座堤壩可夠結實的啊!」他掃了趙顯一眼︰「看來你這個金凌郡守是不想當的了。」蕭懌的語氣加重了幾分︰「你可想過這麼做的後果?如果哪日堤壩被洪水沖塌了,那麼金凌又將遭洪災,而所有的責任可都在你趙郡守身上,試問你將如何承擔?」

趙顯中壞了,身不由主跪倒在地,俯體磕頭求饒︰「下官該死,下官該死,還望太子殿下恕罪。」

蕭懌冷下臉道︰「恕罪?你把堤壩建成這個樣子,別說能防住洪水,就是不發洪水,時間久了也會塌掉的,你說我能恕你的罪嗎?」

趙顯啞口無言,蕭懌向自己的隨從道︰「把他押回去審問。」

趙顯的隨從當然不敢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蕭懌押著趙顯回府。

蕭懌回到府中在正堂坐定,向跪在地上的趙顯問道︰「趙顯你可知罪?」

趙顯垂首道︰「下官知罪.」

蕭懌沉吟道︰「依那座堤壩所用的石料我看揚需費用絕不會超過三萬五千兩銀子。」他盯住趙顯,「你即已知罪,那我問你,除去現在應剩的一萬二千兩銀子外,其余的都在哪里?」

趙顯卻一臉無辜地道︰「下官確確實實是動用了三萬三千兩白銀修建堤坎,絕對沒有私藏銀兩,請太子殿下明鑒。」

蕭懌挑眉,似是不信︰「是麼?」

蕭懌的一個隨從走上前道︰「殿下,不如屬下去他的府庫中查一查。」

蕭懌則道︰「沒必要,他敢讓我到他府庫中查看銀兩,那他絕不會在府庫中多放一兩銀子,趙顯,如果你還不肯說,那我可就得罪了。」見趙顯好似沒听見一般,並不說話,便向門外叫了聲︰「來人!」只見數名隨從很快走了進來,蕭懌吩咐道︰「你們在這府里好好搜查搜查,看看有無髒銀,不要漏了一個地方,也不要翻得亂七八遭。

隨從們答應一聲,除有兩人留下在正堂搜查外,其余的人則出去搜。

過了不大一會,趙顯的家著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姜環張口便問︰「這是怎麼回事呀?殿下為何要讓人搜查我們趙家?」

莫鸝兒見趙顯跪在地上,不由一驚,忙道︰「公公您跪著干啥?快起來。」欲扶他起身,趙顯甩開她的手道︰「別管我。」

趙燦拉拉趙顯的衣襟,奇怪地問︰「爺爺,你為何不起來?」

趙顯聲音低沉地道︰「爺爺不能起。」

姜環和趙越也想扶趙顯起來,可趙顯就是不肯起,姜環又著急又不解地道︰「mao爺,你這是干什麼呀?」趙燦忽道︰「女乃女乃,他們在翻弄咱家的東西。」姜環走時匆忙,未曾注意待聞言果見堂屋一側有兩個人在翻弄東西。她趕緊跑過去想阻止,卻阻止不了,只好問道︰「不知我家mao爺究竟犯了何罪,殿下要罰他跪,還要搜家?」趙越和莫鸝兒也隨聲詢問。

蕭懌緩緩掃視他們一眼,沉聲道︰「趙顯身為郡守,可他負責修建的堤壩所用石料很差,面上已經開裂了,所花費用跟本不值他所說的三萬三千兩白銀,我問他剩余的銀兩都在哪,他卻不肯招供,只好叫人搜查,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向趙顯道︰「你也跪了好半天了,起來吧。」

趙顯道聲謝,由姜環扶著從地上費力地站起身。

姜環忐忑不安地道︰「mao爺,若你真的放著余銀,就趕快招了吧,要是真查出什麼來,那可咋辦?」

趙顯瞪她一眼,慍道︰「別胡說八道,哪有此事。」他昂起頭,理直氣壯地道︰「請太子殿下相信,我趙顯絕沒干貪髒枉法之事。」

「殿下,沒有搜到。」在正堂搜查完的兩個人向蕭懌說。

蕭懌雖听趙顯說的堅定,仍對他所有懷疑,只道︰「你若真未干貪髒枉法的事,我會給你陪禮道歉。」

趙顯誠惶誠恐︰「下官不敢讓殿下陪禮,只求殿下能相信下官是清白的。」

「如果真查不到髒銀,我自會恕你無罪。」

須臾,其他隨從陸續回來了,其中有四人各拿著一只彩繪紅漆木盒,打開盒蓋,里面是些銀綻及首飾之類的東西,蕭懌微微蹙眉︰「只查到這些?」

「是的,屬下搜查了所有的房屋,連柴房都沒放過,只找到這些。」

姜環看了看那幾只木盒道︰「那都是家中之物,並無殿下所說的髒銀,只怕殿下是冤枉我家mao爺了,」趙越等也隨聲附和。

蕭懌大感奇怪,難道真冤枉了這趙顯不成?可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很可能是這趙顯狡滑,把那些髒銀藏的地方,所以隨從沒有看到,蕭懌向趙顯看去,見他神定氣閑地站著,眼中卻閃過一絲狡譎之色,這下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只不知那些髒銀藏在哪里,蕭懌環顧四周,並未發現可疑之處,凝神思索片刻,又向隨從吩咐道︰「你們再仔細看看這屋中有沒有夾牆,暗室,地窖之類的。」說這話時,蕭懌特別留意了一下趙顯的神情,見他慌張一瞬又鎮定下來,蕭懌猜想這府內定有隱蔽之處,只是依趙顯的神情來看,髒銀應該不在這里,果然等隨從查完後都說沒有,便道︰「你們再去別處查查。」

趙顯肌肉抽dong了一下,轉即恢復平靜,似乎還心存僥幸。

不多時,一名隨從急急忙忙趕了進來︰「殿下,屬下發現書房內有夾牆。」

這下趙顯真的驚懼起來,大聲分辨道︰「這不可能,你一定是搞錯了。」

蕭懌不理會趙顯,起身道︰「過去看看。」他離了正堂跟隨從來到書房中,問道︰「是哪面牆壁有夾層?」

一隨從指著南邊的牆壁道︰「就是那面。」

蕭懌走過去,用手擊了幾下牆體,又敲了敲其他三面牆,對比了一下,果覺此牆與別牆發出的聲音不同,料想這面牆肯定有夾層,蕭懌猶豫一瞬,對隨從道︰「你們去找幾把斧子,鐵錘,把這面牆砸開看看。」

隨從听蕭懌竟要毀牆,都遲疑著沒敢動。

蕭懌目光一斂︰「還不快去。」

隨從才答應了,正向外走,卻見趙顯被姜環和趙越攙扶著腳步踉蹌地進來了,趙顯驚叫著︰「不能砸啊,不能砸啊。」甩開姜環和趙越的手,一下跪倒在蕭懌面前,眼神驚恐地哀哀懇求︰「太子殿下,此乃是下官的書房,絕不會有夾牆,更沒有殿下所說的髒銀,求求您千萬別砸牆呀!」姜環等也跪下懇求蕭懌不要砸牆。

蕭懌知道如不毀掉那面牆,就不能查出髒銀,也就不能治趙顯的罪,只能狠下心道︰「我也不想砸開,但只有把牆砸開才能知道里面是否藏有髒銀,所以還請你們見諒。」見趙顯等人眼中含淚,神色憂傷,便溫言道︰「假如牆中未藏有髒銀的話,我會出錢給你們重蓋一間書房,好了,都起來吧。」

可他們都跪著沒動,蕭懌只好親自扶趙顯起身,趙顯不願起來,蕭懌手上用力,硬將趙顯扶了起來,姜環等人見趙顯已起來,情知再跪著也無用,就都站起來。」

姜環拭了拭眼淚道︰「殿下就非要毀牆不可?」

蕭懌堅定地道︰「是的。」

姜環只得勸趙顯︰「mao爺你也別太難過,牆毀了是可惜,但你就能洗月兌罪名了。」

趙顯搖搖頭,長嘆一聲,退到一旁去了。

蕭懌考慮到從屋里砸可能會隕壞物品,就令隨從到屋外砸牆,他則與趙顯等人站在屋外觀看。

隨從們抬起找來的斧子,鐵錘,對著南邊那面牆叮叮噹噹敲打幾下,立時砸開一個大缺口,果見里面中空,除蕭懌和趙顯外,其他人都大感意外。

姜環驚疑不安地問︰「mao爺,這書房中怎會真有夾牆啊?」趙越等也問他,趙顯閉口不語。

不多時,隨從們在牆上砸開一個可容一人的大口子。

一隨從叫道︰「有箱子。」

蕭懌等也瞧見在缺口內顯露出一口紅木箱的一角,蕭懌忙道︰「快搬出來!」

隨從們答應了,將箱子搬出來,有隨從似不甘心,向內一張道︰「還有呢?」又從夾牆內搬出四口大箱子,蕭懌等都大感驚訝,誰能想到趙顯會在夾牆內藏有五口大箱子。

蕭懌讓隨從把箱子都打開,見有五三口箱中裝潢白銀,一口箱中裝滿黃金,另一口箱中裝滿珠寶,在陽光的照射下,爍爍生輝,眾人被驚得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晌,趙越指著那五口大箱子,期期艾艾地道︰「爹,你何時把牆里藏了這麼多金銀珠寶,孩兒為啥一點不知道啊?」

莫鸝兒道︰「公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姜環拉拉趙顯手臂,急道︰「mao爺,你到是說句話呀!」

趙燦也上前拉住趙顯的衣袖問道︰「爺爺,你怎麼啦?」可趙顯只是痴痴地望著地上的五口大箱子,始終不發一言,這下姜環等害怕起來,大聲喚他。

蕭懌也吃了一驚,猜想趙顯可能是嚇壞了,忙走過去拍拍趙顯背脊,大聲叫了他一聲,只見趙顯渾身打了個激靈,方回過神來,他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姜環等人大驚失色,忙七手八腳地將趙顯扶起來,蕭懌見趙顯嚇成這副樣子,想是不能馬上審問他了,對姜環等人道︰「你們先扶他回房休息,待會再說︰」又向隨從道︰「你們把這五口箱子都搬到正堂去。

蕭懌回到正堂,想到應先把刺史叫來問問此事該如何審判,便令人將刺史叫來說道︰「我叫你過來,是有一樁案子要讓你听听︰「可是將趙顯的所作所為簡要跟他說了。

刺史聞言震驚︰「有這等事?」

「所以我才會叫你來,想讓你看看此案該如何判。」

「下官明白。」

蕭懌正想派個人去看看趙顯咋樣了,卻見趙顯腳步跚地走進來,曲膝欲跪,說道︰「你不用跪了,就站著答話吧。」

趙顯聲音微啞︰「謝太子殿下。」

蕭懌肅然道︰「趙顯,你還挺會藏東西啊,現下你還有何話說?」

稍停片刻,趙顯頹然道︰「下官無話可說。」

姜環垂淚道︰「mao爺,事到如今,你就都招了吧,或許還可免去一死。」

趙顯閉上眼楮,輕輕搖了搖頭。

趙顯,你還不招供?」

趙顯方道︰「下官招供。」他緩緩道︰「書房中的夾牆早在蓋書房的時候,我就暗中讓人多加了一道牆,就是想著以後可能會用到,但這個秘密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抱我的妻兒在內,所以此事跟我的妻兒絕無半點關系,求太子殿下不要為難他們。」

蕭懌覺這個趙顯果真挺狡滑,不過這事的確怪不得他的家眷,說道︰「這個自然,可你那修建堤壩是怎麼回事?」

趙顯羞愧地低下頭道︰「是我一時貪心,才沒建好堤壩。」其實那座堤壩一共花了二萬三千兩白銀,他向箱中的銀綻看了一眼,「余下的一萬兩白銀就都盛在這三口箱子里。」

蕭懌臉一沉,抬高聲音道︰「你沒有說實話,一萬兩銀子用一口箱子盛放就夠了,哪會動用三口箱子?其他銀綻,金綻,珠寶都從何而來?

趙顯見瞞不過,只得答道︰「那些財物有些是別人送的,有些是是」卻不敢往下說了。

蕭懌厲聲問︰「是搜刮民財對麼?」

趙顯默默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姜環怨惱地道︰「mao爺,你何以做出這種不仁不義的事來?」趙越等也淚低聲哭泣。

沉默一會,蕭懌又問︰「趙顯,你的兒子趙越是否是靠真才實學中的舉?」

趙顯未答話,趙越已說道︰「不是,是我爹花錢讓我中的舉。」姜環想捂住兒子的嘴不叫他說,可他還是說了出來,趙越對母親道︰「爹他已經做了虧心事,孩兒可不想像他一樣也做虧心事。」姜環怕兒子說出來會毀了他的前程,但他已經說了,就沒辦法阻止了,而趙越的痴傻似乎一下子變好了點。

蕭懌暗感驚訝,沒想到趙越雖不聰明,但還明白點事理,心眼不壞,較之乃父,要好不少,只可惜他沒有一個好父親。蕭懌嘆口氣,轉頭問坐在下首的刺史︰「你看當如何給趙顯定罪?」

刺史捊須思忖片刻,道︰「郡守趙顯貪污受賄,搜刮民財數額巨大,又為子花錢謀差事,罪加一等,應判連坐之罪,沒收全部家產。」連坐之罪就是夷三族。

姜環听後眼前一黑,險些昏去,莫鸝兒忙扶住了她,姜環撇開莫鸝兒扶著自己的手,雙膝一曲,跪下哀求道︰「

太子殿下,求您開恩饒過我全家性命吧。」趙越等也跪著跪下請求。

趙越忿忿不平道︰「我爹是做錯了事,但你們總該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才對呀!為何要叫我們全家都死呢?」

莫鸝兒叩首泣道︰「我公公犯了大罪,可他已如實招供,就饒我們不死吧。」

趙燦驚惶地直往母親懷里鑽,哭著道︰「娘,我不想死,我好怕!」莫鸝兒將她緊緊摟在懷里,戚戚哀哭。趙顯與妻兒也抱頭痛哭。

蕭懌心有不忍,向刺史道︰「不能判輕點嗎?」畢竟他的家小對此事並不知情。」

刺史為難地道︰「刑律上是這樣規定的,下官不敢擅改。

蕭懌思忖片刻,說道︰「這樣吧,你先罷免趙顯的郡守職務,把他收監下獄,至于他的家卷,暫時還讓他們住在這里,待我回宮向皇上稟明此事,然後再定罪,如何?」

刺史覺這麼做也可說道︰「既然太子殿下這般說,那下官照做便是。」說罷叫來兩個手下人︰「把罪人趙顯押入大牢。」

兩個差役答應一聲,上前一人抓住趙顯一條手臂就往外拽,姜環等人忙從地上爬起來哭喊著,去追趙顯,卻听趙顯的聲音在外道︰「我趙顯對不住你們啊!」

蕭懌喟嘆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刺史亦嘆息︰「好好的郡守不當,偏要做出些壞事來。他家有今日,真是罪有應得呀!」他停一停道︰「如果殿下沒有別的事話,下官就告退了。」

蕭懌沉下臉道︰「你也小心著點,金凌出了這樣的大事,我想你這個督察刺史不可能毫不知情。如果哪日叫我發現你有何劣跡,那你這個刺史就別想當了。」

刺史听後嚇了一跳,諾諾答應著趕緊走了。

蕭懌看了看放在地上的五口大箱子,向隨從道︰「你們把箱子都上了鎖,然後搬到府庫去。」蕭懌把此事處理好了,卻一點高興不起來,如果趙顯不干這種壞事,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更不會累及自己的親人,現在趙顯被罷免了,金凌總不能沒郡守,必須得盡快選一合適的人做新郡守才行,于是他令人把主吏叫來,讓主吏趕緊去辦此事。

此後幾日,趙顯的家卷每天都會帶著東西支獄中探望趙顯,因趙顯未打入死牢,只關在普通牢房中,所以他的家卷還可以入獄探監,蕭懌則常寬慰姜環等人幾句,但他們心里哪能好受。

過了幾日,主吏來見蕭懌,說道︰「下官已選出一人,不知殿下是否要見他?」

「那人現在何處?」

「就在府外」

「帶他來見我」

主吏去了片刻,將一個三十歲出頭,皮膚黝黑,五短身材的漢子領了進來,他向蕭懌作了一揖,「草民劉琛見過太子殿下。」

蕭懌見來人是個黑胖子,已然不喜,又見他不向自己下跪行禮,只作了個揖,未免做慢無禮,不快道︰「你長得這麼難看,還如此倨傲,能有什麼真才實學,意想當郡守?」

劉琛把頭一昂,大聲分辨道︰「太子殿下你說這話可就不對了,諸不聞人不可貌相,海線水不可斗量,誰說相貌丑陋就沒真才實學?至于倨傲卻是沒有的事,只不過我瞧著你比我年紀小,給你作個揖就算客氣的了,難道還非要我給你下跪不成?」

主吏怒道︰「大膽!你竟敢對太子殿下無禮?」

蕭懌不怒反笑︰「你這人倒有點意思,那好,你倒說說該如何做,才能當一個好郡守?」

劉琛見蕭懌並不生氣,知他是個好太子,油然生敬,神情恭謹了幾分朗聲道︰「我認為想當一個好郡守,務必要清廉愛民,秉公辦事,盡職盡責,並要讓百姓都能吃飽穿暖,干使一些貧民受凍挨餓。」

蕭懌見他說的頭頭是道,點點頭道︰「你說得挺好,只是你能如你所說,做個好郡守嗎?「

劉琛神色堅定地道︰「能行!如果我當了郡守定要讓這里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不再有壓迫和剝削。」

蕭懌試問︰「听你所言,家中應該不富裕吧?」

劉琛面色暗淡了幾分,聲音也低了下來︰「我的家境的確不算好,我爹靠三畝地養著全家七口人,還要供我和兩個弟弟讀書,十分辛苦,我曾勵志要考取功名,以報答我爹和我娘對我的養育之恩,但無奈官場黑暗,我一個究書生空有滿月復才學,卻無用文之地,又如何做得官?直到今日殿下公平選新郡守,我才有了一絲希望。「

蕭懌深有感觸地道︰「如果每個當官的人都能清正廉潔,盡職盡責,就不會有人才不被重用,官場黑暗的情況了,那就將是朝廷之福,萬民之福。」

劉琛質樸地道︰「我想做官倒不是為了可以光宗耀祖,享富貴榮華,而是想盡自己的一份薄力,多為百姓做點好事,不至于碌碌無為地過一生。」

蕭懌听劉琛講得不錯,但還不知他有多少學問,就考問了他幾個問題,見他能對答如流,方才信服,說道︰「好吧,我就如你所需,你明天就可以當這金凌的新郡守,只是你可別令我失望啊!」

劉琛面色喜中透著堅毅,響亮地道︰「是!我劉琛當了郡守,絕不會讓殿下失望。」

蕭懌神色凝重地道︰「朗河旁的那座堤坎建得很差,想你應該是知道了」見劉琛點頭,續道︰「我的意思是要你盡快把那座堤坎拆了重建一座好的,至于建堤坎的費用,你可以從府庫中取,如有剩余,可用來扶危濟貧,或做些其它對百姓有益的事。」他頓了一下,「還有一事就是前任郡守趙顯的家卷,暫時還讓他們留在府里,你不可趕他們走,到時我自有處置。」

劉琛應道︰「太子殿下你就是不說,我也不會趕趙顯的家卷走的,我會盡快重建堤坎,並讓百姓監督。」

蕭懌欣慰道︰「那很好。」他停一停道︰「金凌的事情已了,我也該回去了。」

「殿下要何時走?」

「就明天吧,當然你不用送我,就踏踏實實做你該做的事好了。」

劉琛答應了,告退離開。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情緣春最新章節 | 情緣春全文閱讀 | 情緣春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