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大笑了，心想這個馬志遠還真有辦法。高玉大不錯眼珠瞅胡鬧。胡鬧被瞅得發毛。高玉大說，你臀部是長草了，還是扎刺了。上課不在自己的位子上呆著，還跟我告馬老師的狀。你啊，沒事干你去撓牆根，沒事干你去戳牛尾巴玩，坐沒坐相，你站沒站相，後八輩子你都看不著自己的後腦勺。你給我記住了，咱馬耳朵溝誰出息了，你胡鬧也出息不了。坐下，不準調皮搗蛋。
胡鬧挨了訓斥，蔫蔫地坐下。高玉大接著問，剛才誰說我說話不算數了，給我站起來。胡鬧「呼」地站了起來，同桌的孩子再次應聲倒地。高玉大皺眉，胡鬧，你咋回事。坐下。摔在地上的孩子揭發，隊長，是胡鬧說你說話不算數的。
高玉大打量半天胡鬧，問，你還真有膽子啊，我咋說話不算數了？你給我說說，我听听。胡鬧說，你說給我們上唱歌課，上畫畫課，上體育課呢。那些天啥課也沒上，就上勞動課了。高玉大被揭了短，皺著眉頭看胡鬧。胡鬧，就你是好媽養活的，別人都是那傻媽養活的？就你嘴巴不禿，你哪那麼多話啊？誰說體育課沒上了，前些天堵馬大志就是體育課，你娘不叫你去上，你怪誰？還有，上勞動課咋了，沒有勞動能有糧食吃嗎，沒有勞動，能有你嗎？胡鬧反駁一句，我是我娘生的，跟勞動沒關系。隊長高玉大被問的下不來台，胡鬧，我是上課還是跟你 嘴啊。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啥是ど三四五六，你爹和你娘要是不在一起勞動能有你嗎？不大點的孩子，不 嘴搶話說沒有人把你當啞巴賣了。孩子們哄笑，這屋的秋月和馬大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胡鬧理直氣壯一句話也不少說，氣得高玉大臨時給胡鬧調座，跟同桌換了位置坐。這樣，高玉大要胡鬧起來罰站說話就不至于連累同桌了。
隊長高玉大「吱扭」一聲開了那屋的門出去。馬大志趕緊又恢復了原來躺著的姿勢，秋月暗暗笑了一下。高玉大一出去，那屋的教室里馬上「嗡」地一聲亂成了一鍋粥。高玉大進了這邊的屋子，看一眼秋月和馬大志，秋月遞眼色給高玉大，高玉大就明白了。朝那屋吼了一嗓子，肅靜！那屋「刷」地沒有了動靜，由大聲「嗡嗡’變成了小聲」戚嚓」，像一群小老鼠晚上出來在黑暗里偷啃女敕玉米。
高玉大看一眼馬大志，告饒了。馬大志，你就別難為我了，還讓我這個隊長給你下跪你才開面啊。趕緊收拾收拾，給孩子們上課去。馬大志躺不住了，坐起來，問，你不是說你當老師嗎？高玉大說，我倒是想當，我當不了，就一個胡鬧我就受不了，嘴不招閑地問，像炒爆豆一樣，我咋講？講啥？你馬大志也別拿著把了，救救我，也救救孩子們。
馬大志說，我還沒備課呢，講啥啊？高玉大一听馬上心花怒放了，急了，說，馬大志，你終于開晴了你。還備課，備啥課啊。我看你爹講課從來也沒備課，浪費那時間干啥。都是小孩子，你愛講啥就講啥。馬大志來了 勁，不備課，我不會講。我也沒當過老師，也是先學。高玉大想了想，事還真多，就你的腦袋瓜子，平時看你爹講的課就學會了。還備課？那好，你趕緊備課，先上轎先扎耳朵眼。我先去給你頂一會兒，十分鐘你備課夠嗎？馬大志苦笑，說，最少得一天。高玉大咧嘴，這不是磨洋工呢嗎，你備課備一天，我就得替你講課講一天，我的親娘啊，我講點啥呢我？
高玉大往外走，進了教室去「講課」。馬大志起身洗臉，整理衣服。秋月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意，心里的快樂掩飾不住。幫助馬大志系扣子，邊系邊說，大志哥，當老師多好啊。馬大志仍舊是那句話，我煩粉筆沫子。秋月月兌口說，那也比水泥廠強，在水泥廠上班干活，忙活一天回來，連肚臍眼里都是水泥面子呢。馬大志被秋月的話逗樂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秋月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話欠妥當了，紅了臉，趕忙解釋一句，我是說男的肚臍眼里全是水泥。解釋完才知道還不如不解釋呢，男的肚臍眼里有水泥你怎麼知道。秋月的臉「刷」地紅到了脖子根，轉身就跑了出去。馬大志望著秋月的背影，心里的溫馨就溢滿了。馬大志找到馬志遠的備課筆記，心想，要不就先湊合著干吧。反正去北京也晚了，以後找機會再去也不遲。
那邊的教室里又傳來了隊長高玉大的聲音，馬大志饒有興趣地坐下來听著。
高玉大進教室就罵，吃一百把豆子不嫌豆腥氣啊，咋又嗆嗆成一個蛋了？上課了。有孩子問，新老師不來，怎麼上課啊？高玉大笑吟吟地說，新老師給你們在那屋子備課呢。今天還由我給你們上課。你們都老實點，小心我手里的教鞭尥蹶子不認人。高玉大這麼一嚇唬，教室里馬上都肅靜下來了，孩子們都大眼瞪小眼看高玉大，高玉大被看毛了，高玉大問，都直勾勾瞅我干啥？我不會講課，咱上課就猜個悶吧。猜悶就是猜謎語，孩子們都歡呼起來。高玉大來了精神，說，大家出悶，我也出悶。胡鬧，你先來。胡鬧一直站著呢，高玉大不叫胡鬧坐下。胡鬧說，我不會猜悶。高玉大訓斥，一看你就是炕頭王，小嘴叭叭的，尿炕嘩嘩的。孩子們一陣哄笑，胡鬧被笑紅了臉，說我會。高玉大說，你會就給大家伙猜。胡鬧說，我說出來不準罵我打我。高玉大略一想，說，只要是好悶，沒人罵你打你，罵你打你是你賊皮子刺癢，欠收拾。你趕緊說，別懶驢上磨屎尿多，磨磨蹭蹭的。胡鬧揚著頭一字一頓地說，東山有個紅辣椒，西山有個紅辣椒，紅辣椒，裂紋了——胡鬧頓住了，瞅高玉大，瞅全班的同學。胡鬧說，是啥？高玉大歪著腦袋想紅辣椒綠辣椒是啥，發動同學們都去想，猜啥的都有，猜了一大氣猜不出來。高玉大笑了，說胡鬧，你行啊，上來就把我們難住了，你說猜的是啥？胡鬧嘻嘻一笑，說紅辣椒，裂紋了，我給王八犢子猜悶了。
高玉大氣得鼻子快歪了，繞過去要打胡鬧，胡鬧還有理對付，你說不打我的。高玉大說，我說了嗎，我說了你給大家伙猜好悶不打你，你那小個子我算知道是咋回事了。你是心眼多，把個子給沉住不長了你。從現在開始，你給我眯著，不準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