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嘆口氣，看著大面。說，你別跟我說這些，以為我會心軟原諒你。咱家沒蘿卜，剩兩個還要留著給娘吃呢。娘的咳嗽你又不是不知道，犯了得吃蘿卜。大面訕訕地說，要是沒有，你就直接說。真給娘留著治咳嗽，我也不要了。馬大志那有蘿卜，你為啥擋著我不讓要？秋月說，你整天跑大志哥那去要這要那，都拿著回去討好李毛豆。大志哥一個人過日子也不容易，以後少去討這要那，不給我長臉。
大面嘴里更大的聲音「咦」了一下。我跟馬大志要，跟你啥關系？秋月，不是我這當哥的說你，馬耳朵溝都傳遍了，你個大姑娘，跟人家馬大志睡一個被窩。秋月急了，說，「呸」，你別听他們的胡 ，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大面冷笑，沒太陽，誰能看到你的影子，誰能知道你身子正不正。都鑽一個被窩去了，還能夠忍得住。秋月抓起笤帚就扔了過去，羞得滿臉通紅，說，你給我滾。大面出了屋子，沖秋月喊，別整天老也管著我，我當你哥被全村的人講，還覺得臊得慌呢。
門「 當」一聲把大面關在了外面。大面看看馬大志這邊，發現二面怒目站在那看著自己，臀部被胡鬧的彈弓射中，火燒火燎地疼。越想越氣，就捂著臀部進村子，進了胡鬧的家門。進門就開始「哎呀」起來。杜玉蓮嚇一跳，胡鬧還沒回來，來了個嚎喪的大面。杜玉蓮說，大面，閉住你那屄嘴，跟李毛豆浪不過來了，跑我這叫喚啥。大面往下扒褲子，說，你看看，你看看，就這麼大的一個窟窿，你們家胡鬧愣是拿彈弓給我射中了。這幸虧穿了棉褲，要不非得給我造透了，打嘴里給我射出土坷垃來。杜玉蓮憋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來。明白是胡鬧惹禍了，就說，大面，你別月兌褲子了，你那有眼無珠的窟窿我不惜的看，胡鬧沒在家，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大面停了手，說，還用叫胡鬧嗎，全溝就胡鬧的手爪子欠，打得準。杜玉蓮說，你歇一會兒，等等胡鬧。我覺得不是我們家胡鬧干的，你說你那個地方，也不是腦門子，背旮旯一年都見不著太陽的地方，咋就亮出來叫我們家胡鬧打呢。大面說，我不在馬大志門口听他跟我妹子說啥了嗎？正貓腰撅 听呢，你們家胡鬧拿彈弓就給我來了一下子。杜玉蓮順藤模瓜問，你听到他們說啥了？大面說，我不能告訴你，你嘴巴不嚴。說出去咋辦，我妹子還沒找婆家呢。杜玉蓮笑笑，說，你不愛告訴我還沒閑工夫听呢。秋月和馬大志睡一個被窩的事情誰不知道啊。溝里溝外都傳遍了。大面蹦起來，說，呔，杜玉蓮，我妹子和馬大志啥事都沒有。馬大志跟我妹子說，那天的事都怪他自己長病，害得村子里人都說秋月不好。馬大志給我妹子賠禮道歉，我都听著了，我妹子還哭了呢。杜玉蓮撇嘴，誰信啊？大面說，我看著了。馬大志還抱秋月了，隔這麼遠抱著。大面比劃著，不像我們家毛豆，一抱就抱可懷。杜玉蓮認真起來，問，毛豆的身子熱吧？大面紅了臉說，這不能說，毛豆說兩口子被窩子里說的話，不能跟別人說。尤其是不能跟寡婦說。杜玉蓮變了臉色，說，李毛豆真這麼說的？大面點頭，嗯。毛豆說，寡婦听了睡不著，身子下面會發河呢。
杜玉蓮生氣了，卻不顯露出來，說，大面，你搭把手，把這筐土幫我挎屋子里去。大面答應一聲「嗯」，挎了那筐土，進了屋子里，喊，倒哪？杜玉蓮說，我還沒想好呢，你再挎回來吧。大面就挎了回來，往地下一放。說，我們家毛豆刀子嘴豆腐心，打我是真打，疼也是真疼呢。杜玉蓮說，我家的炕不好燒，老也串煙子，你幫我搭炕吧。大面搖頭說，扒炕成，和泥成，我不會擺土坯。我家的炕都是秋月搭，我和二面打下手。杜玉蓮說，也成，這些粗活你先干著，把土收出去，土坯搬進來。我喊隊長幫我安排人搭炕。晚上我給你們炖酸菜，過年的咸肉還沒吃沒呢。大面說，你家還有杏仁嗎，咸肉放杏仁，那玩意放幾個串味才好吃呢。
杜玉蓮說，別老想著吃，先干活。
大面忘了自己是來干啥的了，答應一聲就開始鑽進屋子里干起活來。
杜玉蓮轉一圈回來，搭炕的人就找好了。隊長高玉大听杜玉蓮說搭炕的事情，想起了武干部幫忙要白面的事和武干部的囑咐，就爽快地答應了。一個羊也是趕著，兩只羊也是放著，高玉大想起馬大志的炕也不好燒，一直張羅重新搭的事，就安排人順便一起干了。通知馬大志搭炕，秋月和二面就跑過來忙活，把馬大志的東西都收拾到秋月家。辦公桌也蓋好，別落上灰塵。動手把炕扒了，運來了土坯。土坯是秋月秋天自己月兌的，碼放在牆角。這次生產隊算是借來的。杜玉蓮家的炕搭好就輪到馬大志的了，二面跑回來說，我哥在杜玉蓮家幫忙搭炕呢。秋月氣得臉色鐵青，說別管他。沒心沒肺的玩意。
搭炕的社員不一會兒過來，說那邊搭不成了，打起來了。先給你們家搭吧。馬大志問咋回事，搭炕的說，李毛豆來找大面，打起來了。隊長叫先給你們家搭。秋月和馬大志留下二面打下手，跑杜玉蓮家去看個究竟。發現李毛豆在院子里一手薅著杜玉蓮的頭發，腳下踩著大面，正罵街呢。胡鬧趴在牆後面拿彈弓瞄準，「嗖嗖」地射李毛豆。李毛豆中了子彈，就拼命薅杜玉蓮的頭發。杜玉蓮扛不住，喊，胡鬧，別打了。
架拉開了，李毛豆不依不饒，非要找隊長高玉大討要說法，你們村的寡婦不能勾引我們村的漢子。高玉大貓起來了，沒敢著面。杜玉蓮也不干，說自己是清白的。倆娘們都不是善茬。尤其是李毛豆大有後來者居上的架勢。馬大志好說歹說，拉走了李毛豆，把自己家的倆蘿卜都給了大面，叫大面拎著蘿卜帶李毛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