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生哭喪著臉說,馬大志啊,你是不知道。前段吧,我正在煤場干活呢,來了輛吉普車,下來一個當官的,帶槍呢。還有三個兵,下來就朝我來了,問我,是不是叫李海生。我點頭,上來就抓我,我根本干不過當兵的。被帶走了,弄一屋子里,問我,認識不認識吳彤彤。我說認識,他們就問我吳彤彤在哪。我怕他們打我,就說了在馬耳朵溝,嫁我同學了。當官的就嘀咕一陣,叫我帶路。告訴我不準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情。到了溝口,不準跟人說話,我嚇得屁都涼了,那當兵的帶著槍呢,下車的時候壓上了子彈。我看到了二面,跟他使眼色,要他去給馬大志送信,二面沒理我啊。見到吳彤彤,還是不叫我說話,那當兵的就給了吳彤彤敬個軍禮,還掏出一封信給她,帶著我就走了。回來以後,給我三十塊錢,警告我這件事情不準說出去。
馬大志相信李海生說的是真話,陰著臉,放下李海生。轉身跟高玉大說,回去吧。高玉大說,不找了?馬大志說,不找了,吳彤彤是自己走的,不是被抓走的。該回來她自己就回來了,不該回來,你找也找不著。
王小燕煮好了掛面,二面想吃。看馬大志絕望的的樣子,忍住。不知道咋辦,李海生見沒自己的事了,精神了,踢了二面一腳,說,你他媽的,嚇死老子了,還想吃我家的掛面,我喂狗也不給你吃。二面氣不過,喊同去的幾個人說,揍他,不能白來,咋的也得揍他一頓。幾個人就摁倒李海生揍了他一頓,王小燕哭著拉架說,你們憑啥打海生啊,海生是好人。二面找個盆,把掛面裝上,說,李海生是好人,他睡你嫂子,是人干的事嗎?使勁打,把鼻子給打出血來,上次他大舅子揍他,認錯人了打我一頓呢。
馬大志走著回的馬耳朵溝,步履沉重,神情也恍惚起來。這些天,發生的一切其實都是有預兆的。也就是說,吳彤彤出走就像她當初來這里一樣,都是有計劃的。馬大志知道吳彤彤的走,有千般的無奈和萬般的舍不得。那些日子,吳彤彤太反常了,晚上變得放浪無比,每次都要掉眼淚。白天做的活計也多,那麼嬌女敕的手,把所有的柴禾都認真劈好。衣服都縫補了,還給民辦做衣服。大大小小的做了好幾身,沒有好布,都是舊衣服改的。吳彤彤為什麼要給民辦做大很多的衣服,馬大志沒有任何懷疑。這一年多的時間里,馬大志真的從心里愛上了吳彤彤,也原諒了吳彤彤。民辦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可是,馬大志卻喜歡,一點沒有覺得那不是自己的骨肉一樣。
也許正是這一切,堅定了吳彤彤丟下孩子給馬大志的決心。馬大志感覺絕望的是,自己的愛情還是沒有最終贏得吳彤彤。不管你吳彤彤是如何的愛自己愛孩子,可是,遠方還有她更難以割舍掉的東西,是物質上的富足,還是精神上的最愛?馬大志不得而知,馬大志知道的是,從明天開始,馬耳朵溝就會傳出來一個天大的新聞,馬老師的老婆神秘地失蹤了。
民辦的哭鬧,叫秋月看著心疼。馬大志回來了,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在家里寫了很多張尋人啟示,二面騎著自行車有空就出去貼。秋月還給許耀飛拿去很多張尋人啟示,叫進縣城的時候捎給吳旺達,叫他貼在縣城街道的電線桿子上。吳彤彤找不到,馬大志變得萎靡不振,不愛講話,飯也不吃,呆呆地出神。上課的時候也恍惚,學生們不敢大聲說話。德順媳婦看馬大志講的課了,三個班級,基本講混了。五年級的講了三年級的,三年級的講了四年級的。德順媳婦心里想,我偏不告訴他,叫他出錯,明年給我加工資。
隊長高玉大不甘心,一個大活人就這麼說走了就沒影了,像塊石頭一樣掉進河里一點動靜都沒有。高玉大去公社報案,去縣里托人找。縣里供銷社的吳旺達勸高玉大還是別鬧了,鬧不好攤上大事。有風言風語傳,要不是吳彤彤壓著事悄悄走了,沒準軍隊就開進馬耳朵溝,馬大志跑不了,你這個當隊長的也月兌不了干系。高玉大罵,關我小雞毛事。吳旺達捂了高玉大的嘴巴,說,別大聲說這事,我親戚在縣里政府上班,掃听點小道消息,說吳彤彤跟的男人可不好惹,是打過仗的首長呢。
高玉大嚇得一縮脖子,再不敢提這事。回來就勸馬大志還是要面對現實,好好過日子吧。秋月抱著民辦去二面家,跟水蓮商量給女乃女乃孩子。水蓮沒說什麼,也給了秋月面子,解了衣襟把乃至塞進民辦的嘴巴。民辦馬上就不哭了,使勁地吮吸起來。吸了一會兒,水蓮舍不得了。看著自己倆嗷嗷叫的兒子,再看看秋月。秋月明白水蓮的心思,抱過了民辦。秋月再來,水蓮就女乃著民辦說,姐,不是我不通情達理,大志哥的人好,對咱家有恩,我和二面心里也知道。你看,韓龍韓虎的女乃水也不夠吃呢,每頓都吃玉米糊糊,時間長了,我也女乃不起啊。秋月點頭,說,水蓮,我代大志哥謝謝你了,這是最後一次來找你女乃。在學校哭得不行,大志哥沒法上課。我听著也揪心。
水蓮下地,找了半天,拿出五塊錢來,遞給秋月。說,姐,這錢給大志哥,他們結婚我們也沒有隨禮,那時候剛買房子,欠的饑荒還還不上呢。跟大志哥說,別嫌少。給民辦買點餅干,算是我和二面的一點心意。秋月接過來,又放在佷子韓虎的手里,說,你的心思大志哥懂,你們的日子也難。錢我去想辦法,你們的日子也緊。姐照顧的不好。水蓮眼楮里閃了淚花,說,姐,你咋這麼說話呢。咱家的口糧我和二面吃一多半,生了韓龍韓虎以後,娘你也接過去了,不都是給我減輕負擔嗎。再說,咱家自留地里種的向日葵,加油都給我拿來了。姐在食堂上班,沒少往回帶吃的。秋月點頭,說,你和二面這麼想我心里就知足了,大志哥對咱家不錯,他現在難,幫幫他,姐可能照顧不過來你和二面,你和二面明白姐的心思就成。別像我哥大面,榆木的腦袋殼,真的不開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