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清泊不歡而散之後,古緋很快就調整好心情,仿佛之于清泊,那段青梅竹馬的情誼早便是昨日黃花,她收斂好心思,一心一意地撲在貢墨的事上。
左清偶爾會給她帶點宮里的消息亦或是內務處那邊的事,對司墨坊那幾位至關重要的官員,她心里也有譜,知曉每個人的喜好,甚至還知後面貢墨征選的安排具體是如何。
她手頭準備用來敲響名頭的龍香墨丸,已經改動出了配方,她從古籍上知,前朝有制香品的大能者,制一香品,便能引來天地異象,讓蝶飛鳳舞,讓人心起神往。
她琢磨著龍香墨丸,是否以將香品的優勢融入進去,本身,墨便是有香的。
想到就做,她又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將尤湖從前給她的那本香譜看了好幾遍,最後甄選出適合的香料,開始嘗試與墨料進行配伍,這其中還要以當今皇帝偏愛的麝香而主,且不能損墨色。
就在古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制墨丸的時間中,司墨坊的初次篩選速度很快就出來了,不過就那麼幾天的時間,司墨坊那道門檻就將好一部分的墨丸給攔了出去,拿到第一場比斗資格的,無一不是手下有真功夫的制墨師父。
古緋從來不會小瞧了任何人去,只要是制墨她便全力以赴,絕不會因這只是第一場小小的試探性比斗就生出眼高的心思。
這第一場的比斗,卻是不需要制墨師父進行當場制墨,只需在開始的兩天中,將自己早制好,用以參加比斗墨丸的詳細情形報備上去,後司墨坊一並安排制墨師父展示墨丸的時間,且由宮廷名工的制墨大家進行品鑒,通過著進入下一輪的比斗。
第一場比斗的時間下來,整個大京都熱鬧了,特別是買賣墨丸的那條街,每日行人肩挨肩,這段時間不僅其他州郡的制墨師父來大京的多,就是那等文人墨客,也千里迢迢地趕來,更勿論那些想沾點詩書高雅氣度的沽名釣譽之徒。
玄朱坊和其他的墨丸鋪子一樣,買賣出奇地好了起來,古緋在這時候,反而將墨丸單子給減量,若只是一般的墨丸,即便抱再多的銀子過來,她也是不會接的。
而易州那邊,自她書信給墨玉華,想要幾個身家清白人品行的學徒,墨玉華也在這當,竟親自帶著人趕來了大京,一行五名學徒,加上還有個夜鶯,古緋這會也沒空教授,只得在大京隨意盤了個小院子,將人先行安頓下來,趁著大京這貢墨之事,多多見識一番也是好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臨到距離第一場比斗還有兩日的功夫,古緋滿意制出龍香墨丸,那墨丸通體玄色,呈低眉嬌羞淺笑的女子模樣,女子反彈琵琶,足下起祥雲,飄飄欲仙的姿態。
就是連那女子小巧耳垂處的耳鐺都栩栩如真,臉上表情能看出眉目含羞帶怯,眼梢上挑風情,叫人一見之下就心生喜愛,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墨丸,而是真真的一樽天外飛仙在反彈琵琶騰雲駕霧。
最是畫龍點楮的,便是那女子反手握住的琵琶,居然是嫣紅的朱砂墨,古緋將墨家那鶴頂紅的優勢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制出這等叫人拍案叫絕的墨丸來。
梓鳶送玄朱坊賬目地時候瞧見,眼起光彩,顯然也是喜歡的緊。
知曉在有兩日便是比斗,她央著古緋要以這墨丸起舞,做古緋的藝師。
但凡是墨丸這等受諸多貴族名流心頭號的精細物什,那都是有專門藝師來展示的,諸如茶道、香品、琴技……
而這些日子,古緋也知曉為了能在這第一場比斗中搏出好的成績,很多制墨師父私下里都是請了藝師的,雖說不一定要起舞,七步成詩,潑墨作畫等,無一不是為了更好的向所有人公諸自個墨丸的珍稀之處。
古緋原本沒想請藝師,一來沒有藝師能入她的眼,也是沒熟識的,二來,她是覺得自個的墨丸,即便不用藝師,那也是能一鳴驚人的,是以,在這藝師本就難找的當口,她壓根就沒考慮過。
不曾想,梓鳶居然主動提了出來,她也才知原來梓鳶還會藝師那一套,當下無比爽快就應了。
梓鳶神秘兮兮地將龍香墨丸帶了回去,只說保管比斗當天會讓古緋滿意,多的是一句話都沒透露。
古緋也沒在意,她在梓鳶拿走那枚龍香墨丸後,從墨室書案的暗格中,又重新模出枚龍香墨,自行裝進墨盒中,以做備用。
這不是她不信不信任梓鳶的問題,而是慣常的謹慎小心,貢墨這等大事,她肯定不會只制了一枚龍香墨出來。
兩日飛快流逝,到了那天,古緋一早就出門,夜鶯將多有的物什都準備好了,自知苦媽是逍遙王的人,很多事苦媽自己都避嫌,讓夜鶯去辦,她也不插手。
對苦媽這點識趣,古緋還是很滿意的。
司墨坊在大京以西,門口還有帶刀的衙差在守著,早有制墨師父帶著參加比斗的資格牌子進去了,輪到古緋的時候,其中一衙差還多看了古緋輪椅兩眼,也沒說什麼,一揮手就放了進去。
進去後是一寬闊類似校場的空地,上方搭有樓閣台子,已經有好幾位穿著官服的宮廷名匠坐在了上面,正在三三兩兩的小聲交談。
古緋一一看去,在看到最邊上的角落之時,她眼瞳驟縮——
好幾個下頜有胡須的名匠之中,年輕俊逸的一男子無比醒目。
許是感覺到古緋的注視,那男子轉過頭來,隨即對他眼梢一彎笑了起來。
那熟悉的容貌,不是明月公子是誰!
古緋實在是沒想到今個會在這見著明月公子,她在易州的那兩年,就沒從明月公子身上查到半點的端倪,且這人平素再莊重正經不過,就是連男子愛逛的煙花柳巷都不會去,她從易州來大京之時,這人都還在易州,如今穩住在一群宮廷名匠之中,身上同樣穿著官服。
明月公子似乎想了下,他揭起袍擺,施施然起身,朝著古緋走來,引得其他幾位宮廷名匠對古緋多看了幾眼,就是邊上同為來比斗的制墨師父都面色古怪起來。
「姑娘,真是巧。」明月仿佛沒注自己身上今天穿的是官府,到古緋面前,他依然如從前那般向古緋拱手行禮道。
古緋勾了勾嘴角,她臉上也帶出笑意,眼底卻是冰冷的審視,「不敢當,明月大人折煞小女子了。」
說著,古緋微微側了,將明月那一禮讓了過去。
明月挑眉恍然,他低頭看了看自個身上的官服,輕笑了聲,「姑娘也不必多禮,還是直喚在下明月就好,易州的兩年多有受姑娘的照顧,明月改日定要好生酬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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