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級公路上。
一輛三輪車在快速行駛。
車內,谷江身著一身住院服,焦慮心情全寫在臉上,隨著臉上的汗珠在滾動,傷口的疼痛使他不得不倚在靠背上,手捂著肚子兩眼含著痛苦的表情慢慢閉上了。司機靠邊剎車,回頭看一眼谷江想說什麼沒說,猶豫下還是啟動車繼續上路了。
塞江南酒店里。
花骨朵從巴台里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王寨殷勤利落地舉過高級打火機,「啪」地一聲藍紅火苗著起,慢慢移向花骨朵煙前。花骨朵邊吸著煙問︰
「王寨,昨晚干什麼去了?知道我有事找你,故意躲著我。」花骨朵問完吸了一口煙,朝王寨臉上吐去。王寨沖花骨朵直笑,眼楮里釋放出將人淹沒的柔情。花骨朵「哼」了一聲走出巴台說,「王村長,收錢那事我找刁鬼子了,他滿口答應了我。你呢?」
花骨朵說著往酒店走廊走去,在一間客房門前,花骨朵有意頓下腳後擁門而進。王寨遲疑了一會,窺伺走廊後也跟了過去,閃身進屋把屋門利落地插上。花骨朵扭身坐在沙發上,王寨笑嘻嘻地上前,花骨朵躲開王寨,兩眼狠狠地盯著,眨也不眨一下。王寨嘻嘻直笑。花骨朵心煩地擁開王寨大罵︰
「混蛋!你插門干什麼!老娘也不是你想用就用的工具呀!」
王寨「嘻嘻」一笑說︰
「咱倆不是……咱倆還有啥說的?怎麼說也比刁鬼子近吧?」
王寨說著急不可待地撲向花骨朵,抱著花骨朵壓在身下。
鄉級公路邊。
刁德福從地上爬起來,擦著鼻血說︰
「你我都是村長,你張嘴就罵,抬手就打?啊!我心里能平衡嗎?今天,要不是關于谷江的事我不會來找你,要是不听也就算了,憑啥打我啊!」
周鐵山抬腿又是一腳,刁德福利落地擋了回去說︰
「我就知道你會動力氣。周鐵山,今天你犯了大忌知道不知道?一是氣太盛,沖動是魔鬼。二是氣太蠻,這年頭光有力氣不行了,得有腦子。咱們鄉我最佩服的就是人家谷江,聰明,智慧,辦那事你不服都不行。拿咱農村話講那叫光棍,你們村搞得好那還不是全靠人家嗎?他常說什麼智慧是命運的征服者,難道你一點就沒學會?」
刁德福說著扶起地上的自行車。周鐵山真的被激怒,扯過刁德福衣領大喊︰
「你在這繞我哪?說,谷兄弟讓誰給煮了?這道是誰給斷的?」
刁德福背倚著自行車抱拳作揖︰
「兄弟,你還真往死里打呀!我鼻子都出血了!告訴你,這斷道的事是王寨安排人干的,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就憑我的智商,斷道挖溝那蠢事你能想我嗎?想都犯錯誤。你把我打這樣,谷江被人家給煮的事,我還有心思跟你細說嗎?回去問問柳條筐吧!他全知道。真是的,坐月子挨打你也太不盡人情了!」
周鐵山這才松開手,怒目橫眉一聲不吭斜睨著刁德福半天問︰
「王寨!為什麼?」
「因為什麼!這還用我說嗎!搞大慶祝你沒來。」
周鐵山點著刁德福大罵︰
「刁德福,你們是真缺德呀!你知道挖溝斷道的後果嗎?我的一個客戶,開轎車栽到水溝里到現在還躺在醫院里。你自己說,你們這不是在作孽嗎啊!發生這事,你說我那生意還能成嗎?我們村種植的產品……真要是……你說,讓我怎麼向她的老板交待?又如何向村民交待呀!」
周鐵山氣憤的抱頭蹲在地上。刁德福偷看眼周鐵山,膽怯倒退著往後溜,被路邊一塊石頭絆了下,慌忙騎上自行車,邊蹬邊回頭看。一輛三輪車開過來急剎車,險些沒撞到刁德福,為躲刁德福三輪車上了路邊,險些沖進路溝里,司機從三輪車上跳下來。刁德福躲開三輪車頭也不回拼力蹬著自行車逃了,司機指著刁德福大罵︰
「找死啊!找死去沒人的地方。」見刁德福跑遠,這才回到三輪車上,擁動車上的谷江,「哎,哎,你到哪呀?」
谷江倚在後靠背沒絲毫反應。司機慌了神︰
「哎,你咋地了?可別死在我車上。」又擁谷江還沒反應,看眼四周便將谷江抱下車,倚在路邊沙堆上,「你呀,在這等好心的雷哥吧啊!可惜我不姓雷。哥們,對不起,我真沒時間陪你,再見!」
司機忙上車開車逃了。
塞江南酒店里。
王寨在花骨朵身上得意的一陣忙活,抬頭時,只見匕首頂在腦門,王寨尷尬地一笑︰
「花骨朵,你,你這是干什麼?別拿刀子開玩笑,再說這也不是時候。」
花骨朵臉上沒了笑容︰
「下去!給我下去!」
王寨不得不翻身下來,手拎著褲子說︰
「花骨朵,你咋說翻臉就翻臉呀!都這時候了你還翻臉。」
花骨朵冷臉坐起身︰
「癟犢子,老娘在你身上奉獻夠多的了,這輩子的青春讓你給用了,你還不知足,還想採老娘這朵花,也不看看自己那德行!」手里掂量著匕首,「老娘要是沒點陰著,早讓你們給揉搓死了。」
王寨系好腰帶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一臉的無奈看著花骨朵。花骨朵用匕首點著王寨,余氣未消地數落起來︰
「你看看你們這些當官的,凡是掛點餃就想到我這來尋腥,我這是酒店,不是****!如今社會興這個不假,可你們得睜開狗眼看看,別動物園里尋豬圈自找難看。」
王寨掏出煙點著火,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煙霧,手里擺弄著火機,眯著兩眼開口說話了︰
「花骨朵,你少給我扯犢子,不是你大呼小叫地找我來的嗎?你以為你是誰呀!少在我面前唱戲掉眼淚裝相,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你,你身上有幾道皺紋,哪里長痦子我是一清二楚。當姑娘時你就拿我開渾,騙我……在你身上我承認,你這朵花我是沒少采了,可我付出呢!你開這飯店要不是我王寨……姑娘咋地,你也是圖這個。咋地,****養孩子有底了是不是……」
花骨朵听到這,一下子被激怒了大嚷了起來︰
「王寨,你他媽的別得便宜還賣乖,我不管咋說也是黃花大姑娘,讓你給過了頭水還怎麼著,我他媽的這輩子都讓你們給毀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為什麼還當這女光棍,為什麼!為什麼!我,我心里苦啊!我跟誰說呀!我……」
花骨朵罵著,淚水順臉頰稀里花拉的掉下來。王寨看著花骨朵掉眼淚倒沒了主意。
「你別哭啊!我也就是這麼一說,都過去六七年了,話趕話這不是趕上了嗎!你哭其實我比你還想哭,我掙的錢拿不回去,老婆跟我整天的吵,也不知咋地她說咱倆有孩子了!我也糊涂了。咱倆真的有,有孩子了嗎?」王寨吞吐著往外說著,看著花骨朵的臉色。花骨朵呆呆地听著,沒有任何表情。王寨又說,「全是耳朵眼放屁沒影的事,值為這,我和我媳婦還有個合同……」
花骨朵眼淚一抹問︰
「合同!啥合同?」
王寨懊惱地說︰
「她也要跟別人有一次那事,我不能干涉。否則,咱倆這事就給我吵嚷出去。」
花骨朵頭一揚,像沒事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該!世上這男人就得有這樣的女人治治你們。」
王寨懊喪的坐在沙發里。
公路上。
周鐵山失落地站起身,朝路邊轎車走去,打開車門剛要上車,一眼看見前面不遠處沙堆旁躺著一個人,周鐵山退回身走了過去大喊︰
「哎,那是誰呀?躺在這干什麼?」話剛出口也看清了,月兌口驚喊,「谷兄弟!」慌忙奔過去,到跟前抱過谷江,「果然是你,谷兄弟!你醒醒!兄弟!你醒醒!」
谷江臉色蒼白,在周鐵山的大喊聲中喘了一口長氣,慢慢睜開兩只眼看著周鐵山。周鐵山抱著谷江大聲哭喊︰
「兄弟,你這是咋的了?為什麼躺在這啊?啊!這是為什麼啊?兄弟,你說話啊!」
谷江吃力地說︰
「是周大哥,快送我回去。」
周鐵山把衣服月兌下來,披到谷江身上哭著問︰
「兄弟,你為什麼在這?發生了什麼事?快告訴我啊!」
谷江虛弱地抬起手給周鐵山抹掉淚珠︰
「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給我換件衣服送我回去。」
周鐵山扶起谷江直奔轎車。
塞江南酒店里。
花骨朵看眼垂頭喪氣的王寨,抓過煙叼在嘴里說︰
「你們這些臭男人,除採花就不會玩點高雅?這古陽山都啥時候了,你們還有這閑心,啊!真是打鐵烤**不看活色。王寨,這鄉里你是手腳通天,你說谷江和戴旭誰是古陽山鄉最後的贏家?我這飯錢該咋個要法?你今天要是給我說清了,分析出路來,老娘我就讓你舒舒服服地找回當年的感覺,再過把男人采野花的癮。」
王寨听到這,像針扎了一樣一愣,抬起頭望著花骨朵半天沒錯眼珠,而後「嘿嘿」地一笑反問︰
「憑你花骨朵的智商這事還用問我嗎?谷江和戴旭是一個槽上拴著的兩頭叫驢,早晚都得走。」
「放屁!這話用你說,哪個當官在一個地方干一輩子。」
「不是放屁,是真話。」王寨有意湊到花骨朵跟前,「現在官場實行二、三、四。」
「啥是二、三、四?」
「度金,政績和官路。」王寨見花骨朵瞪眼沒明白,又解釋說,「錢鋪路,到鄉鎮來虛晃一槍,二年走人。關系通,處處給你創造條件,擺起政績,三年走人。四嗎就是現鋪錢路,現鋪關系。你知道嗎!現在官場錢和關系是平行的車道,永遠不挨在一起,但誰也離不開誰。」
「都罵我黑,其實他們比我黑。」
「昨晚上,我在家核計了一宿,大慶祝這事我就犯了個挑頭的錯誤,而且是挑得有點太張楊了。谷江被扎這一刀,事有點大。唉,不能再傻了。兩個人都是茬,都不好惹,你我都得多長個心眼。」
花骨朵往王寨臉前一靠說︰
「昨晚,戴旭又找我了,讓我跟村民們要鄉里大慶時在飯店吃的飯錢,還說這是谷江鄉長的規定,一個人都不行落下。你說他這是啥意思?是不是七仙女回娘家,雲來霧去的借刀殺人啊?還是又有啥損著?」
王寨听到這站起身,若有所思地在地上轉開了,半天沉思不語。花骨朵更是拿不定主意,兩眼圍著王寨臉上轉來晃去。還是王寨湊近花骨朵出了高招。倆個人處心積慮地琢磨起來。
姜爺爺家里。
姜朝媽媽躺在炕上,瞪著兩眼直呆呆的盯著屋頂。姜朝撲在一旁大喊。
「媽!媽!你這是咋地了?爺爺,爺爺,媽媽她這是咋地了?」
姜爺爺心里明白,兒媳這是病啊!是很難醫治好的病啊!沖姜朝慢慢地搖搖頭,蒼老的臉上一下子又老了許多,眼淚沿著深遂的皺紋里淌下來,笨拙地轉身往外走,眼前一黑險些摔倒,手扶住門框蹲在地上。
姜朝忙上前扶住爺爺問︰
「爺爺,你說話啊!媽媽這是咋地了!爺爺!」
姜爺爺扶模著姜朝,長嘆一聲吃力站起身往東屋走去。隔屋小姜朝在撕肝扯肺地哭喊聲︰
「媽,你咋不理我啦?媽,你還是拿著破鑼出去敲吧!咋也比你躺在炕上不說話好啊!媽!」
姜爺爺抱著紅櫃上老班長照片沉思良久,淚眼模糊了。姜朝哭喊聲和姜爺爺的垂泣聲交融在一起。姜爺爺低聲哀求︰
「老班長,幫幫我吧!我已經是走投無路了!兒子沒了,兒媳婦又躺在炕上,剩下這一老一小我該咋辦呀?」
白雲嶺村山溝里。
沿溝一條大路,上坡後,一個大門口,伸縮門兩邊門柱上掛著大門牌,古陽山鐵礦幾個大紅字耀眼奪目。
一條彎曲的山路過後,山石峭壁下露出一棟小平房,沿峭壁隱隱約約一道鐵絲網,連同高牆鐵門將小院落圍得嚴嚴實實。
一輛大卡車一路煙塵來到大門外。華子罡從卡車上跳下來,邊打著手機邊向院里小跑,猛擁開旁門進院,順小平房走廊走進地下室,上電梯後黑黑一片。突然亮了,電梯停了,走出電梯順長廊來到門前,門自動開了。華子罡慌張往里闖,站在門口喘著粗氣問︰
「黃總,您找我?」
寬敞明亮房間里,豪華氣派,北牆一排電腦顯示器,東牆電光壁畫,潺潺流水,綠葉成蔭,鳥語花香。西牆電腦操控中國地圖,圈、點、線不停閃動。房內中央是一寬大老板台,幾步電話並排在桌上。一位黑瘦男子手拿《鬼谷子》一書認真捧讀,不時在操控電腦,半天才放下手中書,摘下太陽鏡扔在桌上,身子向老板椅靠背倚去,抬起手指了下北牆顯示屏說︰
「那是誰呀?半天我也沒看清楚。」
華子罡朝北牆顯示屏望去。電腦又出現從他進山開始一直到他進入屋站在門口的影視說︰
「黃總,我這就去把那老東西給處理了。」
黃金來,四十多歲的年紀,頭頂顯禿,轉回身操一口閩南口音說︰
「站住。」
黃金來站起身走出老板椅在沙發上坐下來,從兜里掏出金煙盒一按,彈出一支香煙,抽出後有節奏地捋動,又放在鼻子上聞了起來。華子罡轉回身畢恭畢敬地站在黃金來跟前,總不放心顯示屏不時地回頭看一眼。黃金來咧嘴一笑︰
「華子罡,跟我干事可不能總這麼著,你說是吧?讓你送貨你貨不但沒送到,還給我捅個大婁子,讓你去送錢,錢沒送到你把人家狗給弄死了。整天總是打呀殺呀!這不好,我們是縣政府招商引資來的客商,要考慮影響注意形象嗎!」
黃金來把那支煙放在鼻子上不停地聞著。華子業額頭汗珠滾動,腿有點顫︰
「黃總,那婁子不是我,是警棍干的。那錢我給大花蔞了,王寨家那狗也是警棍干的呀!」
黃金來兩眼一眯,把香煙放在手上捋動,半天不言語。黃金來不說話,華子罡也不敢多說一句話。黃金來突然直起身問︰
「谷鄉長的事弄清楚了?」
黃金來這一問華子罡倒緩了精神忙回答︰
「黃總,弄清楚了。當時事情發生後,村民們也認出他是鄉長,氣著呢!把他扔在那沒人管,都走了。」
「為什麼?」
「因為他是鄉長。噢,對了,關鍵是村民們對這次鄉里搞大慶祝非常氣憤。」
「那後來呢?」
「谷江,是被一個姑娘給弄走送進了縣醫院,今天早上谷江又從醫院里跑了。」
黃金來听到這精神了,忙問︰
「一個姑娘?那姑娘是誰?」
華子業搖搖頭︰
「還不知道,黃總。」
「谷鄉長為什麼要跑?」
「不知道,听說因為谷江跑,那個姑娘砸了醫院院長室。」
黃金來失望地扭過頭看眼華子罡說︰
「就是說,能跑說明谷鄉長傷得不重。嗯,可是,你們卻給我惹了想彌補都來不及的錯誤!」
華子業越听心越慌,汗珠從額頭上冒出來︰
「黃總,我沒想到會是這樣!黃總,我真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
黃金發點了下頭︰
「嗯,子罡啊!我是開發商,你是坐地戶,咱們做的是正經生意,不要把黑的那一套往咱鐵礦里搬,我心里反感。現在社會上對咱們搞生意的,形象本來就不好,我們自己再不往臉上抓,以後的生意還怎麼做!啊!還有,往後啊不要遇事往外推,啥叫男人,就是想事干事不怕事。你說這世上沒事,要咱這些老爺們干什麼?是老爺們還怕事他能干多大事。鬼谷子說︰量權揣勢,立勢制事。這話就是說啊!我要成事,成大事,不要因這些小事而壞大事。」
山坡上。
姜爺爺在一座墳前坐下來。從懷里掏出一子香,顫抖的手點燃插在墳前,一縷青煙隨山風而起,繞姜爺爺而去。姜爺爺似乎得到靈感,長嘆一聲,早已塞滿眼窩的淚水涌了下來。掏出旱煙口袋,將一支磨得發光的煙斗塞進去,捏滿煙後拽出來,叼在嘴里,點燃後吸了一大口,吐出煙霧,和香火煙霧混在一起。姜爺爺抬眼望著對面山上的鐵礦眼前閃過一幕,讓他揪心一輩子︰
八年前的秋天,一陣轟隆炮聲。
姜爺爺在屋里忐忑不安地走動。兒子姜江水從外面走進來。
爹,這礦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松林子說毀就毀了,好好的莊稼地說佔就佔了?那土地可是咱農民的命根子呀!爹!姜江水見爹爹一臉的不高興,想說話又咽了回去,坐在炕沿卷著旱煙,兩眼不時看著爹爹。姜爺爺自顧吸著悶煙。姜江水點著旱煙吸一口,吐著煙霧說話了︰爹,村民們意見大著呢!誰都管不了,還有人說那幫開礦的人說話咱們一句也听不懂,還挺神秘的。姜爺爺猛吸兩口煙,磕下煙袋跳下地。姜江水利落地堵在屋門口說︰爹,村長鄉長都不管,你也多余。你在村里本來就夠著風的了,他們因為啥把你這三十多年的村長給擼了……姜爺爺從來沒對姜江水發過火,這下急了︰說啥!咱們不能眼看著他們把村子給毀了!農民沒地吃什麼?這地這山這樹誰想毀就毀?還有沒有王法?國之疆域,民之疆土,自古不變的道理啊!姜江水把旱煙往炕沿幫上一抿說︰爹,要去我去。剛才線桿子跟我偷著說,他們礦上要我去當掏糞工呢!我去把事弄清楚再做打算也不遲。姜江水一轉身走了。姜爺爺追到屋外時,兒子已經走了,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姜爺爺從回憶中醒過神來哭了,耳釁響起揪心的歌聲。
「鴨綠江,水漪漩,母子親情盼團圓。垂淚相望心竭悴,天意分離肝腸斷。鴨綠江,連兩岸,隔江骨肉不團圓,喋血傾訴天思夢,今生無緣再相見!」
古陽山鐵礦,黃金來擺擺手,慈祥地一笑說︰
「子罡啊!以後辦事要處處小心,謹慎,不能再出錯了。事發生在你們身上,在別人眼里根是我啊!」黃金來不停地拽著兩耳根又說,「再出差我受不了啊!現在是咱們夾著尾巴做人,提著腦袋做事的時候了。」
話里的弦外之音同時也含在黃金來的眼神里。華子罡抬頭偷瞟了一眼,手指著腦門發誓︰
「黃總,華子罡再出錯,死無葬身之地。」
黃金來「撲哧」下笑了,站起身來到顯示屏下︰
「世上的事就是天理循環,《鬼谷子》第十五術深隱待時,抵巇篇里講︰世無可抵,則深隱而待時,世有可抵,則為之謀。」看眼華子業問,「我說這些,你明白嗎?」
華子業為難地一笑︰
「黃總,我還真不明白。但我知道黃總這是深謀遠慮,抓準時機干大事,成大業。」
黃金來點點頭︰
「嗯!實話,有一點你應該明白,超月兌了自然法則,適者生存容易,成事難啊!哎,太空你知道吧?咱們就好比那顆嫦娥奔月的衛星,一個數錯了還能回來嗎?」順手拿過桌上頭狼雕像,「人們通常桌上擺著拓荒牛啊!領頭羊啊!雄鷹啊!可我最欣賞的是狼,是頭狼的狼性。你知道為什麼?」
華子業搖搖頭不敢回答。黃金來手里欣賞著狼雕像說︰
「狼,命中注定處于孤獨,寂寞,盤踞荒涼,怎麼辦?那就必需學會忍,屏息以待那勇猛爆發的一刻。你說我像不像狼?」
華子業還是搖搖頭,直呆著兩眼不敢肯定作答。黃金來「哈哈」大笑後說︰
「其實,我就是狼,而且是最卓越的頭狼,在南開大學時我就蒙發這個理念,所以我選擇了地質專業。等到我成功舉杯的那天,全世界的目光都會對準我啊!我黃金來就把家安到太空上去。」
黃金來轉身回到老板椅上,往後一倚,閉目沉思起來。華子業看看顯示屏,又看看黃金來,想說什麼沒說,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古陽山鄉政府,戴旭夾著公文包步子輕盈,精神煥發,在鄉政府廣場前有意放慢了腳步,望著鄉政府二層小樓,嘴角露出的微笑禁不住又笑出聲來,忙看眼左右。還好,身旁沒人。戴旭往上擁下鏡子加快了腳步,在樓前台階上停下腳,注目著鄉政府大牌匾,腰板挺直,更有一副君臨天下的威嚴。
林若平早早來到辦公室,清掃樓道衛生後打開鄉長辦公室門,將從門縫塞進地上一沓報紙撿起來,放在辦公桌上,回身又搞起衛生來。用抹布擦桌子一眼發現報紙上一篇文章吸引了她。
戴旭打開辦公室門,撿起一沓報紙扔在辦公室上,轉身發現報紙上一篇文章。往上擁下鏡子急不可待地看起來,輕聲念出聲來︰
「天思!」戴旭認真地捧讀起來。臉上笑容滿面,「這個署名圖騰的人一定是大手筆,真是一針見血呀!天思,題目好,寫得也好!好,好!」
戴旭拿著報紙急忙走出辦公室,來到書記室敲門。書記室沒有回應。戴旭走過來,站在鄉長室門口問︰
「若平,今天怎麼沒人上班啊?這都幾點了?」
林若平邊收拾著衛生回答︰
「星期日休息你不知道啊!」
戴旭雖說被噎了一句,可心里還是藏不住高興,笑著走進鄉長室,一**坐在鄉長老板椅上,不停地轉著,有意品位鄉長座位的滋味。林若平拖著地看眼戴旭。戴旭正子,眼珠卻落在林若平身上,滿臉笑容地問︰
「今天來的報紙你看了沒有?咱們鄉上報了!還有張照片呢!」見林若平沒回應,興奮地又說,「那可是咱縣的黨報,在咱們縣可具有一定的權威性和影響力,也一定會產生轟炸效果。」
林若平沒听見似的拖著地。戴旭往上擁下鏡子,從臉上可以看出心情特別好︰
「若平,你今天好像不太高興?這些日子我工作太忙了,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少了點。中午我請客,你說在那個酒店,只要你高興就行。」
林若平還是沒回應。戴旭站起身跟在林若平身後︰
「若平,這兩天全鄉上下謬論嘩然,對谷江非常失望。看得出你心情也不太好,這我理解。」
林若平有意往戴旭腳下拖地,逼得戴旭躲身。戴旭今天真的非常高興,話語滔滔不絕︰
「若平,你說谷江他是怎麼想的,在全鄉搞大慶祝、大吃、大喝,他就不怕影響?線桿子他們那股子勁你也看到了……」林若平拖地,戴旭不得不躲開腳下拖布又說,「若平,咱鄉這次海選鄉長試點恐怕是要失敗了!鄉長之位還很難說呀!」
戴旭又一躲身退出門外。林若平借機將門關上了。
恆蒿縣城居民區。
三間平瓦房,就是谷函月家。谷函月熟練而耐心的給小冰按摩,滿頭浸著汗水︰
「小冰啊!女乃女乃今天還得領著你去看醫生,千萬不能像上次亂跑了,街上人多車多。小雪,你得替女乃女乃看著小冰點,等把他這病治好了,咱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小雪趴在一旁歪頭看著女乃女乃問︰
「女乃女乃,你的眼楮為什麼看不見的啊!」
谷函月笑了︰
「很早的時候啊!想我們小雪啊!把眼楮給哭壞了。」
小雪兩只小手托著小下頦不解地問︰
「女乃女乃,想我想的?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呀?我早來你就不會眼楮看不見了!」
「是啊!你來了,就等于女乃女乃有了眼楮了,你們倆就是女乃女乃的眼楮,也是女乃女乃的心啊!」
「那叔叔呢?女乃女乃,叔叔為什麼總不在家陪著你啊?」
「叔叔啊!他有他的事業,他的理想,他已經長大了!人啊長大了就要自己走自己的路,就像鳥兒一樣,長大了就要自己飛翔,只有這樣才知道什麼叫天空,才能看到什麼是海洋。」
「等我長大了也不走,也不去飛翔。我不要天空,也不要大海,就要女乃女乃。」
谷函月高興地撫模著小雪,臉上綻放著幸福的笑容。小冰抬起頭「呀呀」地喊。谷函月高興地說︰
「對,還有我們小冰,你們都是女乃女乃的好孩子。」
小冰「呀呀」地指著小雪,又指指自己。小雪撒嬌地對女乃女乃說︰
「女乃女乃,小冰說我在撒謊。」
小冰「呀呀」地指著小雪,指指頭,又指指身上。小雪撅起小嘴,偷偷給了小冰一拳。女乃女乃忙制止說︰
「哎!小雪,你怎麼能打弟弟呢?」
小雪反駁說︰
「女乃女乃,小冰說我是女的,早晚都要嫁人。」
谷函月看著兩個孩子逗嘴,高興地笑得合不攏嘴,跟著是一陣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