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綿關上門,後退兩步,拉著木艾,看了看後面可有逃月兌之法。火的熱度已經透過了門扉,火光搖曳,隱隱照出東邊的角落似乎有個小門,木艾因為大聲呼救嗆了幾口煙,此刻腳下發軟,只能由著縴綿牽引。縴綿扶著無力的木艾正要挪去那扇小門,不想屋頂的火霎時燒掉了這破屋子的框架,轟地一聲塌了半邊。縴綿險險躲開,而烈火也將迷昏的一些人燒醒了,哭喊聲吼得縴綿耳朵疼。
女人們四處奔離,打開門,沖到小門,火勢因為這些慌亂的女人們蔓延得更快。縴綿咳嗽著,不管不顧地扶著木艾挪向那個剛剛打開的小門。
可是女人們為了求生,全都擠向那個不到一人高一尺來寬的小門。越是擠,越是出不去,越出不去,越是更努力地擠過去。
縴綿擠不過她們,也知道越這樣下去機會越渺茫,自己不甘心這樣活活被燒死在這,環顧四周尋找,終于在剛剛塌下來的半邊屋頂那里看到了個一人多寬的出口,雖然出口並不齊整還帶著燃燒的火苗,也是縴綿此刻能想到的最好的機會了。她搖晃了一下木艾,讓木艾清醒些,指了指那個出口。
縴綿見木艾明白,拖住木艾,足尖一點,正要起身而去,幾個離她較近的女人發現了她的動作之後,竟然沖過來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腿,嗚嗷喊叫著讓她帶著她們一起。別說這種情況下縴綿自己能夠帶著木艾全身而出的機會渺茫,不能帶著她們一起擔風險。就算有機會,以她現在的性子也注定是自保為先的。她奮力甩開那些幾乎扯掉了她的褲腿的女人們,托著木艾顧不得什麼角度飛身向上,可半路她就發現她似乎角度有些偏了,正趕上另一半的屋頂在此刻順勢而下,燃著火苗的瓦片木屑直直向她劈來,木艾翻身護在縴綿身上,火焰在木艾身上熊熊燃燒起來,縴綿被她的沖力帶回地上,臉上能感覺到那股熱度,她低低地說,「木艾,忍一忍,我們這就出去。」
那大群女人再度拉住縴綿,木艾卻篤定地松開了手,在縴綿周圍翻滾一番,將火焰帶給更多的人,而將縴綿周圍的束縛清空,一根大柱子忽然落下,縴綿踱步而上,扶住那根大柱子,卻因為剛剛抱著木艾,手臂失力,只能任由大柱子倒下,而木艾恰巧在大柱子的另一端,縴綿回頭立時發現了這個情況,趕在柱子壓下來之前沖過去拉起木艾,但還是遲了一點,木艾的腳還是被壓在了柱子下,縴綿一邊扯著木艾,一邊不住地道歉「對不起,都怪我。」
木艾忍著痛,笑著搖了搖頭,「翁主,是木艾自己要過來的,木艾想要翁主,卻總是拖累翁主。木艾,木艾,對不起翁主。翁主你走吧,木艾這條賤命沒什麼的。」
屋頂因為火焰仍然在不斷崩塌,幾段木頭都由縴綿旋身險險躲過,卻並不放棄將木艾從柱子底下救出。女人們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讓縴綿恨不得堵住耳朵。一截帶著火焰的木頭凌空砸下,她見是木艾的方向,伸腳一腳踢開,木頭撞到一邊,卻讓整座屋子再度搖晃一番。屋頂再度撲稜稜地掉下了許多木屑。
帶著火焰的木屑簌簌地落下,讓掙月兌不出來的木艾更怕牽連縴綿,勸說了縴綿很多,可縴綿依舊執著,便分離推開縴綿的手,怒喝道,「翁主,別管我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可縴綿依然不為所動,「木艾,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木艾聞言,知曉縴綿決心不改,一時氣急便狠狠地咬住了舌頭,任由汩汩的血液從她的口中流出。
縴綿急忙松了手,驚叫著扯住木艾的下巴,讓木艾松口,木艾卻無力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木艾,我只是害怕一個人,我不知道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你不要丟下我」縴綿帶著哭腔抱住了木艾。
木艾松了口卻已然太遲,慘白著臉低聲回應,「翁主……您……不是一個人,您還有……世子……」
縴綿微微抬眸,咬了咬唇,見木艾雖滿下巴的血,卻神態安逸,抹了一把眼淚。又是一聲轟然的爆裂聲,縴綿隨手用袖子擦了擦木艾的下巴,仰頭看了看屋頂上越來越小的空隙,抹了一把眼角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東西,暗暗對自己說,「對,我還有世子,我要活下去。」回頭再看了木艾一眼,閉了閉眼,忍痛起身而上,卻因為胡亂起身而撞在了因為塌陷而移動的房梁上,她忍著胳膊的疼痛,足尖向一旁塌下的木頭借力錯身繼續上前,卻因為右肩膀的無力而身體不靈便,直接迎上了出口邊沿的火苗,她顧不得臉上猝然而至的疼痛,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一掌劈開出口不寬的地方,縱身沖了出來。
燒得七零九落的房頂因為她的立足更加岌岌可危,她慢慢放輕步伐,卻發現縱使這里如此火光沖天,竟也無人來救火。她知道木艾傷得重,只怕不能活下去,可她真的很她一個低眉,略略思量,卻一個錯步跌下了房檐,幸而沒有重新跌入火中。她的臉在焦味濃重的風中疼痛更甚,剛剛觸踫房頂的左手掌也漫上了細細的水泡。
縴綿幾乎是笑了笑,自己做奴婢的第一天還真是精彩。
渾身都疼,似乎後背的傷疤也湊熱鬧,縴綿一瘸一拐地遠離這個火場,卻恰巧看到早該出現的救火的侍衛提著水桶晃晃當當地向火場趕來,她急忙躲進陰影中,听到帶頭的幾個的咒罵聲「真是,這差事怎麼這麼難當。又讓放火又讓救的。真他娘的折騰。」
「嗨,上邊的意思豈是我們能揣測的,這個沒油水的地方燒了也好,說不定我們能到好地方呢。」
「既然讓我們不讓一人逃月兌,我們按令辦事就是。」
「還不如先讓咱們哥幾個樂呵樂呵再弄死呢,多可惜。」
「哎哎,別亂說了,趕緊救火。」
話音一落,剩下的侍衛全部噤聲,默然地提著水桶去救火。
縴綿眼見著幾個好不容易從大火里面逃出來的女子被侍衛那明晃晃的刀逼了回去。她微微哆嗦了一下,看來這破敗的惠安所是注定要成為一片廢墟的了。縴綿蹲在牆根碼好的藥筐的旁邊,觀察了一會,發現似乎那些侍衛並不關心火勢,只是懶洋洋地做樣子。
縴綿正巧看到一個急沖沖地跑過來出恭的侍衛,在暗處伸手拍暈,剝下了侍衛的鐵甲,換到自己身上。私下一塊布遮住臉,學著那男子的模樣奔到了門口,守衛的士兵挎著刀打著哈欠,懶洋洋地問道,「你小子這個時辰往外跑什麼?」
縴綿想到了師父在外的口氣,咳了咳,粗聲粗氣地回答,「哎呀,老子內急,茅房還燒起來,頭還不讓我就地解決。」
守衛的官兵對縴綿怪異的聲音毫無懷疑,擺了擺手,「快去快回。」
縴綿裝作月復痛捧著肚子點了點頭,著忙地奔了出去,只不過她是永遠都不會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