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慶有魚 第七章 人來

作者 ︰ 章魚鳳梨

日上三竿,初一嬸子心里盤算了一回,就放下鐮刀回家抹了把臉,整了整衣裳趕來了碓房。

一進院子就見只金魚兒蔣氏姑嫂二人在四連碓旁坐著,原本就不短的臉自然就拉的更長了。

不待蔣氏問好,就勉強擠出一絲笑來,「你娘怎的不在,往常頂頂勤快一人兒,今兒也學人躲懶兒哩!」

同這世上大多數的村莊屯社一樣,碓房也是顧家壩除了祠堂外頂頂重要的所在,是全村人的生活倚仗。

不是過年過節的,祠堂輕易是不開的。相比而言,除了自家房前屋後田間地頭,碓房就是大家伙去得最多的地兒了。

就是男人們不用挨礱挨磨的,可每到飯點,但凡離得近的,都習慣端了大海碗,蹲在碓房前大侃特侃。不用特意說些什麼逗悶子,再卡喉嚨的菜粥也能吃的稀里嘩啦的。

也正因為如此,村里頭每一家人口碑的好壞,很大一部分都是從這碓房里傳出來的。人品怎麼樣,干活時是手腳麻利還是松松垮垮,一打眼就能知道個二四六了。

這麼一來,不管什麼樣的人家,但凡過來碓房,即便再邋遢的也要換上兩件板正衣裳,干活再粗拉嘴上再沒把門的也都不得不夾緊尾巴做人,一點不敢松懈,比過年時開祠堂上香磕頭也不差什麼的。

陶氏和初一嬸子在這碓房里雖一直都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可到底還不曾大小聲過。所以這會子哪怕初一嬸子再不高興,也要耐住性子不好發作。

蔣氏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再加上心里頭還有那麼點子的心虛,畢竟若是往年的話,這時候就該推著車家去了,亦是好言好語。又看了眼籮筐,笑著讓初一嬸子午後就過來。

畢竟需要月兌殼的稻谷也不多了,打扇車並不需要佔用這碓房,把扇車搬到外頭院子里還便宜些。

初一嬸子卻不樂意,帶了三分硬氣的催了兩聲,就腳下踩著風火輪似的一徑跑了。

若是平時,眼見一貫風風火火的陶氏如此反常,初一嬸子說什麼都是要好好打听打听的,可這會子旁人家都在種麥了,她家地里的苞谷秸稈還未收割呢,哪里還有閑功夫操心旁人家的事兒的。

初一嬸子這麼一催,金魚兒咬了咬牙,手下的動作就更加快了兩分,蔣氏卻只當做沒听見。

給臉不要臉,她才不伺候。

等到好容易舂完了米,蔣氏腰酸背痛腿也發軟,揉著腫脹的伸不直的雙手,窩在小竹凳上已經不想起來了。

從昨兒天亮到現在,整整一天一夜再加一個半天,陶氏和金魚兒還各自睡了一個時辰,可她卻完全沒有睡著,只略歇了歇。

到了這會子,雖然嘴上不說,可身上已是沒有多少力氣了,腦子里昏昏沉沉的,手心更是腫脹不堪,也就勉力支撐著做活罷了,即便想要爭口氣也沒這個能耐了。

只到底還是不忍心金魚兒抖著手裝糧,咬咬牙推著金魚兒坐下來趕緊緩口氣,自己拿起簸箕抄起了米糧。

畢竟待會的打扇車可是正正經經的體力活,而且還帶著五分危險,可不是玩的。就說顧家壩,因為不仔細被扇車曲柄踫傷了手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她是嫂子,既然帶著金魚兒肩膀上就得擔起這份責任來,否則以後可怎麼在這家里頭立足。

打扇車是必須由兩個人配合才能干的活計,歇息了會兒,蔣氏要推了金魚兒坐在曲柄前頭。金魚兒卻不肯,按著蔣氏坐下,自己站在了扇車的側面。

坐著打扇車時間長了雖也吃力的緊,胳臂舉的發麻。可到底金魚兒自己這會子都已是腳里無力,想來不比自己有力氣的蔣氏更是如此的。

再加上金魚兒嘴上雖不大會說,心里卻知道其實打從昨兒起蔣氏心里就已經不痛快了,自然不肯坐的。

蔣氏也確實沒有什麼力氣死撐了,見金魚兒是真心的,心里一熱,也不再推讓,姑嫂兩個一遞一把的打起風車來。

半晌,又停下裝糧吃茶緩緩勁兒換個位置,眼看日頭又斜斜的了。蔣氏往外探了探,仍舊沒有看到陶氏的影蹤,這心里頭的怨氣便又往上冒了冒。

不過一個媒婆子,難不成還要當成老娘舅一樣招待?

可巧,眼楮剛收回來,初一嬸子又已是到了跟前了。

眼見還只有這姑嫂倆,忙探頭看籮筐,一看當地涇渭分明的幾筐糧食,當即就沉了臉。

看了眼蔣氏又轉向另一邊,發難道︰「金魚兒,你這又惹了什麼禍,把你娘氣的都不舂米了?」

金魚兒低了低頭,沒有說話,繼續做活。

安靜了半晌的蕭颯如蝦子般瞬間彈了起來,柿子撿軟的捏,什麼玩意兒!

蔣氏也不高興了,上前兩步,「我剛剛還和我家四妹妹說呢,初一嬸子真是好精神,家頭田尾忙的連個喘氣的功夫都沒有,還有這樣開懷喜樂愛開玩笑,今兒還打趣到小輩兒身上來了。不說西壩,總歸咱們東壩再是找不出像您這麼一能耐人兒了。」

語氣倒是小輩兒和長輩說話兒時該有的恭順,也沒有開粗口,卻是直接打臉了。

滿顧家壩誰不知道顧初一的諢名叫燒酒鬼,日日酒壺不離身,走路都晃蕩,更別說下地干活了。所以里里外外的活計都是靠初一嬸子操持,平日里沒少咒罵干架,鬧得族長一見到這兩口子就避之不及。

都是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棒槌抱著走,根本由不得自身,蔣氏原本還頗為憐惜這堂嬸的。可心里頭有氣卻拿孩子出,還是沖著老實木訥的金魚兒,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麼,還當著她的面!

難不成,還以為人人個個都是陶氏錦鯉了?

初一嬸子為了割苞谷秸稈,三更天就起來了,在苞谷地里鑽了五六個時辰,渾身上下又累又癢,早已是一肚子的火氣了。這會子眼見金魚兒家磨磨蹭蹭沒有個干活的模樣,又被蔣氏隱晦的一指摘,登時火冒三丈,哪里還忍得住,也顧不得這是碓房了,當即就蹦了起來。

蔣氏本來就不是好相與的,嫁過來後頭胎就是兒子,再加上丈夫顧金彪在城里的生藥鋪子當賬房,在整個顧家壩都是數一數二的出息,腰桿子真不是一般的硬,連陶氏和錦鯉都要讓她三分。再加上同初一嬸子一樣,這會子亦是一肚子的火沒地兒撒呢,哪能退讓。

兩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一旁的金魚兒已是懵了。

怎麼就吵起來了?

又見蔣氏和初一嬸子越吵越凶,初一嬸子因為激動,布滿了繭子的巴掌上下飛舞著,生怕蔣氏被打,忙張開雙手擋在了前頭。

正比手畫腳為蔣氏叫好的蕭颯急了,連聲叫著「傻丫頭」。

益柔也嚇壞了,念佛不止。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老遠听到小子們連聲咋呼,「彪嬸,我彪叔和我蘭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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