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慶有魚 吉慶有魚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行業

作者 ︰ 章魚鳳梨

早秋的蛐蛐兒還沒有開始打洞,都暫住在枯枝樹葉叢中。

原本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喜歡爬出來閑逛,若是正好趕上落雨天,又恰好雨停了的話,那就更喜歡爬出來透氣喝水了。

再加上還有屋檐、樹葉上積攢的雨水一滴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的做掩護。就算腳步聲略微大一些,也不用擔心蛐蛐兒受驚逃跑,實在是拿蛐蛐兒的好時機,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天時地利人和了。

只不過這樣拿蛐蛐兒的訣竅,羅稻葵原先並不知道,金魚兒也不大清楚,對此頗有見地的竟是益柔,這叫蕭颯直呼人不可貌相。

金魚兒也不知道益柔怎麼會懂得這些的,不過對她的話卻是無有不信的,在教導趙春江有針對性的在不同壞境下用不同的方法拿蛐蛐兒的時候,把這個訣竅也告訴了他知道。

原本趙春江並不十分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只這天一大早起來天色陰沉沉的就像要落雨,卻直到半夜才開始電閃雷鳴。已是睡著了的趙春江翻了個身,腦子里模模糊糊的突然想起這碼子事兒,一個激靈爬了起來,眼巴巴的趴在了窗台上,一心盼著雨停後能驗證一番。

沒想到還真讓他等到了,不過半個多小時的辰光,雨就停了,忙趿著鞋出來拿蛐蛐兒。

他本意是不叫羅稻葵跟著的,就算他是真的不用睡覺,可旁人總是要睡的呀!只三更半夜的,就是自家院子里頭,羅稻葵也不很放心,反正已是被他鬧得睡不著了,索性跟著出來看看。

況且吧,但凡男人,就沒有不喜歡蛐蛐兒的,羅稻葵也不例外。打小一到這時節就喜歡往人煙罕至的地方跑鑽。不過是為了越是那樣的地方,越是有好蛐蛐兒大蛐蛐兒。

金魚兒摟著趙春薇听到動靜,頭先並沒有想到竟是趙春江想拿蛐蛐兒了,還以為怎麼了呢。忙裹了半夢半醒的趙春薇跑出來。

結果一听是要去拿蛐蛐兒,金魚兒還沒說什麼,趙春薇已是完全清醒過來了。

摟著金魚兒的脖子撒嬌,「四姨,我們也出去拿蛐蛐兒好不好?」

這些天,趙春薇跟在金魚兒身邊學著拿蛐蛐兒,小丫頭覺著自己學到了可多可多學問了,反正哥哥像自己這麼大的時候肯定是沒有自己這樣有學問的。

譬如說,小丫頭知道了現如今這時節最多的就是黃色的蛐蛐兒。而等到過八月節的時候,青色的就該多起來了。只她再說是沒想到的是。蛐蛐兒竟還有紫色的。只不過這種漂亮顏色的蛐蛐兒好懶,要到冬天才肯出土呢!

至于怎麼分辨蛐蛐兒是黃的、青的,還是紫的,尤其是什麼黃、什麼青、什麼紫。小丫頭也能娓娓道來,首先得看整體的顏色。然後再一看斗線,二看頭色,三看肉身與腿,四看項翅。

听起來好像挺簡單的,可小丫頭知道,這可難了,就算是她認識很多顏色。可很多時候也照樣說不清。

可恰恰是這樣,小丫頭的勁頭比誰都足,腦子里來來去去的都是蛐蛐兒,有晚夢里頭都還在念叨著拿蛐蛐兒。這會在一听說拿蛐蛐兒,立馬就醒了,哀求著要出去。

可趙春江卻不肯讓她出去。倒不是為了哄她睡覺,「夜里的蛐蛐兒警醒著呢,我們走路都不敢有聲音,就怕它們不叫了……」又哄著她,「你乖乖同四姨待在家里。我保證把最好看的送給你玩兒。」

對于趙春江而言,其實蛐蛐兒什麼顏色真的不重要,關鍵是得頭大尾闊腰身寬,沖鋒陷陣不懼死,叫起來長久不歇。就像他曾經見過的,一口咬下去,能血肉橫飛才算是真本事。

趙春薇撅著小嘴,知道趙春江這是嫌棄她了,生怕她嚇跑了蛐蛐兒,雖然心里頭不服氣,卻還是連連保證,「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保證不踩在樹葉子上,保證不發出聲音來。」眼巴巴的望著趙春江。

趙春江就搔頭了,幸好還有金魚兒,同趙春薇商量,「四姨抱你出去好不好,咱們就瞧瞧,瞧好了就回來睡覺。」

最後四人都出了門,羅稻葵同趙春江背著拿蛐蛐兒的工具悄然走在前頭,金魚兒抱著趙春薇跟在後頭,金魚兒提著燈籠,趙春薇捂著小嘴。

雖然已是盡量不發出丁點聲響了,又有雨滴做掩護,可蛐蛐兒的機警或者說是本能卻不是他們能夠想象的。剛走到後院里,若是靜下心來細心听的話,就會發現蛐蛐兒的叫喚聲已是正在慢慢減弱。

其實就算減弱了,若是真心想拿,遍地的蛐蛐兒拿起來也並不算難事兒。可拿了這麼多天的蛐蛐兒,趙春江早已是看不上那些個普通的蛐蛐兒了,滿心想的都是要拿幾個好蛐蛐兒精心喂著,到時候好給自己沖鋒陷陣。

所以並不輕舉妄動,只按照羅稻葵之前的教導,靜下心來听音辨位。

只是雖然就算听到了有力的叫聲,找到了方向。可一旦真正靠近,蛐蛐兒往往就會警覺的停下不叫。所以趙春江只能站在原地等候,等蛐蛐兒再叫起來的時候再趕緊靠近一些,直到確定最終位置,拿下對方。

不過還不等兩人開張,趙春薇就已是有些撐不住了,到底是孩子,又是三更半夜正該睡覺的時候,怎麼會不困的。晃了晃手里的燈籠,金魚兒無聲的同羅稻葵打了個招呼,抱著小丫頭回屋繼續睡。

一覺睡到大天亮,小丫頭醒來後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慢慢的,在金魚兒的提點下才想起來自己昨兒並沒有看完拿蛐蛐兒,那叫一個喪氣,站在腳踏上,小腦袋瓜枕在炕沿上,時不時的皺皺小鼻子蹭蹭被子,整個人失落極了。

不過這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等到看到羅稻葵同趙春江昨晚收獲的那十來個蛐蛐兒的時候,很快就把不高興拋到腦後去了。

拎著蛐蛐籠子左看右看的要挑自己喜歡的,趙春江大方的很,把自己拿到的五個蛐蛐兒一字排開,任由趙春薇挑選。

又興興頭頭的把自己最為中意的那個蛐蛐兒指給趙春薇看,趙春薇興致缺缺,她人兒雖小,卻早就知道但凡自己喜歡的蛐蛐兒,哥哥一般都看不上,還能挑出一大堆的毛病來,什麼色淡、頭尖、牙損、頸細、翅松、尾垂的,簡直就胡說八道。但只要哥哥喜歡的蛐蛐兒,自己肯定只一眼就看不上,別的不說,首先就不好看的說……

果然,細細一打量,趙春薇腦子里就蹦出了金魚兒說過的一句話,「尖頭小腦,多系無用之材。」

把趙春江氣的直翻眼楮,「你再瞅瞅,這是一般的尖頭小腦麼,這明明就是圓椒頭……」

雖然確實不大也確實有些尖,可這頭能伸能縮,整個身體又酷似咸橄欖,本來俗稱就叫做兩頭尖。而且別看它貌不驚人,但一但斗起來頗有沖擊力,不容小覷。以前他就見過有人斗蛐蛐兒的時候就因著小看這個頭形,結果大意失荊州的。

趙春薇卻是呶了呶嘴,拿爬蔓草撥了撥,「能伸能縮,那不是同烏龜一樣麼!」轉頭就不再看了。

把趙春江嚇了夠嗆,這是能隨便撥的麼,會受驚的好不好。趕緊拿著爬蔓草在兩頭尖的肋間或項上微微踫觸須動,讓它慢慢安定下來。

小丫頭不喜歡,可喜歡這個兩頭尖的人卻不少,羅稻葛、羅稻蔭小兄弟兩個就很喜歡。知道是趙春江大晚上的拿回來的,那叫一個後悔。一整天都在盼著老天爺再次落雨,又嘰嘰喳喳的告訴全堂叔全堂嬸知道,好給自己晚上出來拿蛐蛐兒做準備。

全堂嬸听過就忘,全堂叔也不在乎。

他也玩蛐蛐兒,甭管玩的好不好,派頭那是十足的。每年到了這時節一拿就是一整筐,也就是足足一百四十個蛐蛐兒。雖說但凡上品的好蛐蛐兒都會直接送進大戶人家,而能這樣在市面上流通的蛐蛐兒大多都是中下品,回來後基本上都要處理掉一小半。可這樣的手筆,也不容小覷了。

可若說全堂叔多愛玩蛐蛐兒,那還真不是,他大多也是為了發財罷了。

人總是對有相同愛好的人容易接受一些,那一百四十個蛐蛐兒就是全堂叔的敲門磚。今年雖遭了災,可大家伙斗蛐蛐兒的熱情卻並未消減。夏天未過,他就在給些個大戶人家尋模專門喂蛐蛐兒的小子了。

大戶人家喂養蛐蛐兒有講究,要吃蜘蛛喝露水,拿露水還登時落在女敕草葉尖上的那滴露珠,這樣一來又得聯系專門捉蜘蛛割女敕草的人每天定時定量的給各家各戶送早點。

忙的不可開交,只收益亦是相當可觀的,還真是沒那個閑功夫理會小孩子們的把戲。

只時不時的就听說趙春江拿到了好蛐蛐兒,三番五次過後,也來了興致了。趁著空閑,踱了步子過來看。只剛走到大伯娘家緊鎖著的院門門口就唬了一大跳,怎麼這麼大的聲兒。

再過來一看,好家伙,晾衣裳的節節高上掛滿了蛐蛐兒籠子,簡直就跟唱大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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