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玉袖提著半人高的木桶,向著往返了無數次的水井邊邁去。
海棠苑的水缸怎麼這麼大?玉袖苦著臉,等水缸裝滿了自己也該吐血了。
海棠苑在永巷最偏僻的西邊,而最近的一個水井在東頭,海棠苑一向缺水,而人口不少,需水量極大。
玉袖索性一次挑了兩桶。
一雙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扁擔。
玉袖回頭,只見蝶鳶幽幽的望著自己。蝶鳶把玉袖推到扁擔前方,把扁擔另一頭放在自己的肩上,兩個人很有默契無聲向前行走。
不知道又來回了多少次,那口大水缸終于滿了。
蝶鳶抹著汗倚在門框處。
玉袖癱倒了,四仰八叉躺在青石而鋪的庭院里。涼風徐徐吹過,敗落的枯葉在地上蹭著沙沙的聲響,十月的天氣裹攜著盛夏的余熱,傍晚顯得格外沁人心脾。
「以後別再這麼胡鬧了。」鳶道。
「唔……」玉袖一臉嚴肅狀,「我考慮一下……」
蝶鳶一掌拍在玉袖的腦袋上。
「行行行,我答應……」玉袖連連求饒。
「明天我要跟著楊夫人出宮采買,給敬武公主的受封大典作準備。明晚來不了了,霓嬋會替我。」蝶鳶道。
「她?……會……扛……水桶……」玉袖的臉扭曲了一下。
「你不要人幫算了。」蝶鳶故作要離開狀。
「要要要!」玉袖撇嘴,「只要她別哭鼻子就行。」
玉袖很清楚,自己幫助過的人很多,能和自己玩耍的人很多,而在自己落難的時候,唯一會幫自己的,只有蝶鳶。後宮之大,人數眾多,幾乎每個人都活在一個只屬于一個人的角落,我從不孤單,即使沒有一切,我還有蝶鳶。
蝶鳶突然很欣慰的笑著,老天給了我這輩子最難以承受的好運氣,能遇到玉袖,遇到林楓。蝶鳶猜不透玉袖的心思,她只知道誰對我好,便以百倍的好奉還,安安穩穩平平淡淡一生有你們足矣。
入夜,兩顆心緊緊相依。
長安街上熙熙攘攘。
蝶鳶望著盛世京華,自己已經一年沒有見過這樣的熱鬧了。
趁著楊夫人和珠釵店的老板為了一兩銀子正撕臉撕的火熱,蝶鳶拐了兩條弄堂,看到匾額上「林府」二字。
蝶鳶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緩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敲門。
蝶鳶被帶到廳堂。
「三小姐,客人帶到。」僕役恭敬作答。
「你是誰?」少女瞪著萌萌的大眼,雙手托著腮幫,一臉不解。
「我……我是來找林都頭的。」蝶鳶赧然開口。
「哦,可是哥哥出去了。」
「這樣啊……」蝶鳶沒有掩飾住滿臉的失望和頹廢,好不容易有一次機會,卻見不到想見的人,只要倍受愛情煎熬的人才會懂。
「雖然哥哥不在,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說說。」少女道。
「我是宮里蕙草殿的家人子傅蝶鳶,難得有一次機會出宮,我的好朋友玉袖托我帶一封家書來……」蝶鳶答。
「你有姐姐的消息?」少女一把揪住蝶鳶的衣角,「她怎麼樣了,她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受什麼委屈……」
「她……過的很好。」蝶鳶閃過一絲復雜神色,她始終沒敢說玉袖剛被罰俸干雜役活的事情。
少女展開信,看著玉袖洋洋灑灑十幾頁,蝶鳶也湊上去看,通篇的流水賬,無非就是宮里阿貓阿狗各種可以鬧的雞犬不寧的趣事,玉袖過的得意又滋潤秀著自己的戰績。
「姐姐過的好茉影就放心了。」少女展開笑顏。
「我叫茉影,姐姐提到了你,你是她朋友,就是我朋友!」玉茉影收起了一臉的悲戚相,一臉豪情仗義,相見恨晚樣。
「听姐姐那麼一說,宮里很好玩的樣子,早知道我也進宮了。」玉茉影撇嘴。
蝶鳶的臉抽搐了一下,玉袖把自己在宮里吹的神乎其神,這小丫頭竟然還真信了!
「不找了,宮里的夫人還等著我回去呢。」蝶鳶笑道。
「好,有空記得來找我玩哦,一個人悶死了。」茉影道。
「這……」蝶鳶無奈苦笑,「宮女不能擅自出宮的。」
「哦,那好吧。」茉影頹然。
蝶鳶起身離去,這難纏的小丫頭。
街角的商鋪里,楊夫人正怒氣沖沖,焦急四處張望。
「你跑哪去了,可算是回來了。」蝶鳶低頭不語。
「後街一個商鋪的絲線非常好看,我就去探了一下。」
「以後不要亂跑了。」楊夫人余怒未消。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