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過後,天氣漸漸回暖了些,新進的小丫鬟們性格雖各異,大多也是活潑的,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正是花兒般的時候,無論見著什麼都覺得新鮮。許是這鮮活的氛圍,也給蘇府帶來了些活潑的氛圍。
蘇府的學堂終于派上了用場,講課的先生是錦州當地有些名氣的舉子,舉止風流,年輕時定然是極佳的美男子。只再好的先生,講起那些之乎者也來,對孩子們來說,也是煩悶了些的。尤其是女孩兒們,便是大些的蘇芷晴和趙穎,也跟著瞌睡連連。
杏兒沒了,這蘇府的女孩子便只剩下四個,蘇芷晴、蘇如絮、蘇雅蘭和趙穎,帶上各自的貼身丫鬟,總共也不過八個人。
先生對女孩讀書也不做要求,大多數時間都在男孩那邊。蘇雅蘭才剛剛開始學寫大字,一張宣紙平鋪,腕力雖不夠,架勢卻足,寫出來的字,雖缺了些筋骨,但還算娟秀。趙穎是自小就由著家里□過的,一手柳體,風姿卓越,如她這個人一般。
蘇如絮自幼勤勉,一手簪花小楷確是有些門道,蘇芷晴偷偷瞥了幾眼,比京中陳家那個有名的才女陳三小姐也是不差了。
至于蘇芷晴,是和蘇雅蘭相當的。她腕力比旁的同齡人強上許多,性子又是冷靜堅毅的,于是字如其人,也帶著翩翩俠骨,鐵劃銀鉤,總被人認作男子。
「小七那是什麼表情。」無奈得看了小七一眼,蘇芷晴有些後悔,不該帶她來的,若是素月定能一臉傲然,只作睜眼瞎︰「我家小姐的字可是極好的,且看那些個名門子弟,有哪個能比得上我家小姐?」
是了,蘇芷晴這字太特立獨行了些,與男子比才算好些,與其余三人,便有些異類了。
「芷晴姐姐這字……倒也別致……」趙穎過來瞧了蘇芷晴一眼,頗有些尷尬地道。
「無妨,幼時頑劣,父親也不拘我,教我習字的先生,便把我作男孩子教了。及至大些了,想改卻是改不過來了。」蘇芷晴擺擺手,無奈道。
蘇如絮自林姨娘和杏兒去後,便也跟著收斂了許多,不再如過去那般信口的蠻橫,又見蘇芷晴處處不如自己,便只輕蔑一笑,沒說什麼。
如此,一上午便糊弄過去。
女孩兒們的課業本就不重,上午只需一個時辰便足以,幾個人到了時間,便紛紛出了門。蘇芷晴走的慢些,本是準備繞道去前頭見見蘇朔南,近日她有些打算,想先與他透露一二,瞧瞧二房的反應。然則,趙穎卻仿佛有話要說般的,走在了後頭。
「芷晴姐姐留步。」邊說著,趙穎一邊走了上來,輕輕拽了拽蘇芷晴的袖口。
「何事?」蘇芷晴好奇道。
趙穎輕輕咬唇,道,「近日想繡些花樣,是以來問問姐姐,若是繡個花兒草兒的花樣,是竹子好些,還是蘭草好些?」
蘇芷晴听得莫名其妙,花草蚊蟲多的是了,趙穎想繡什麼便繡什麼,來問自己又是何意?這位向來是個直心眼兒的,如此意味深長,倒不像她一貫作風。
「照我看,竹子蘭草都是好的,妹妹喜歡哪一樣?」蘇芷晴不敢輕易答她,又將皮球踢了回去,她一邊說,一邊打量起趙穎來。但見女孩面帶紅霞,目光躲閃,又有幾分羞澀。
「正是拿不準,才來問姐姐的。我此番在你家叨擾,本就是有些過意不去,此番是想,趁著年節過了,給那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做些東西,以示謝意。」邊說著,趙穎的手緊張的攪起了手里的帕子,那模樣委實窘迫。
蘇芷晴這才恍惚回過神來,想之前趙穎與蘇朔南的婚事鬧成那樣,以古代女子的作風,只怕趙穎如今是把蘇朔南當了夫君對待。加上蘇朔南性子溫和,又生的一副玉樹臨風的模樣。趙穎這般幾乎沒出過家門的閨閣小姐,只怕已然芳心暗許了吧。
名義上是給所有人一點東西,到頭來,是想從她口中打探一番蘇朔南喜歡什麼。
「該是竹子好些。」蘇芷晴憶起蘇朔南為林姨娘在幽蘭居不卑不亢的模樣,喃喃道。
趙穎這才放下心來,這才匆匆走了。
如此一耽擱,倒也有幾分好處,蘇芷晴便正巧遇到了剛下學的蘇朔南。蘇府的老爺們都還年輕,孩子們便也不大,只趙斌與蘇朔南年紀相仿,是以大多數時候都在一起。
趙斌本是沒見過蘇芷晴幾面的,再加上趙氏常有兄嫂說些大房的壞話,趙斌便對蘇芷晴有幾分芥蒂。只自那回趙穎想不開時,蘇芷晴卻第一個去勸慰,才改了印象,今日見蘇芷晴顯是有話要說,主動尋了理由,先走了。
「妹妹來尋我,可是有事相商?」蘇朔南眉目舒朗,目光平和,然事極必反,母親和妹妹相繼死去,蘇朔南怎可能這般平和。蘇芷晴看著這仿若古井無波的雙眸,心也跟著哀嘆了一聲,只可惜為了大局,她或許還得利用這樣的蘇朔南。
「人若是心中恨極,可是反倒會不顯?」
「妹妹為何如此問?」蘇朔南笑了起來,他氣質本就溫潤,如此一笑,更是叫人如沐春風。
「今日與趙穎妹妹聊起,她曾言,要為咱們這些兄弟姐妹們做些針線的活計,我正是有些猶豫,如此可該回些什麼禮才好呢?」蘇芷晴壓下心中微妙的情緒,輕聲說道。
「若是如此,我倒是要好好想想了。」蘇朔南了然地看著蘇芷晴,輕笑起來。
「若回禮,總得快些才好,是以我才這般莽撞地來問大哥你呢。」蘇芷晴知道蘇朔南是听懂了的,是以跟著演起戲來,聲音輕快的很。
趙氏無罪,之前幾番鬧騰都沒將她怎樣,若不好好合計,尋個確鑿的理由,如何去奪她管家的權利?是以,總該尋一人下手才是,而趙穎心機全無,今日又是送上門來的把柄,蘇芷晴又如何會放過,總得好好利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