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教授正在教室的前方講授著課程,坐在階梯式桌椅上的程曦卻心不在焉,他的左右雙手不時在桌子上輕聲打擊。
他已經迷上這門打擊樂。
那時在昨天與琴情老師在架子鼓前擺弄了一番之後的事情。
「我是個架子鼓天才?」
程曦不時回想起琴情的說話,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還不輕易相信,但有一樣東西是連他自己都能親身感受到的,那就是他的四肢對這門打擊樂器的敏銳感知能力。他不能確認這是否對一件新事物的好奇,但他的確覺得架子鼓這門樂器對他有無限的吸引!或者是他已經有一定的樂理知識,所以對套鼓的操控十分得心應手,他頭一次有這種感覺,這是當年學習小提琴時所沒有的愉悅。
直到下課程曦還在座位上自娛自樂,所以他沒有發現教室外有兩個人正在悄悄地盯著他。
這兩個人相繼下了樓來到一處無人的樹蔭底下,其中那個瘦小的老頭首先問道︰「葛曉,這兩天有什麼發現沒有,他可是你兩個月後的對手啊。」
「段主任,昨天上午他們在鼓室呆了一個上午,雖然教室隔音听得不清楚,但不過是練習些單跳、雙跳的入門基礎,沒其它特別的地方。」說話的是一個英俊高大的年青人。
「哼,果然是從基礎知識學起,我還以為琴情那丫頭有什麼了不起的,兩個月的時間,我看她能把這個小提琴廢人教得飛起來不成?」那老頭冷冷地道,他正是段興豐。
被喚為葛曉的年青人點頭道︰「我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但到了下午我再借意經過房門時,卻听到里面傳來b和幾種風格不同的練習曲,這會不會……」
「哦?」段興豐一怔,然後卻是哈哈大笑起來,但見他搖頭笑道︰「這個琴情啊……葛曉,我來問你,你學鼓幾年了?」
「我是六歲學習鋼琴的,十二歲那年接觸軍鼓,在四年前才學習架子鼓,因仰慕主任,所以今年專門考來這里投到恩師你的門下。」
段興豐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的教育方式是非常注重基本功夫的,沒有三、五個月練習休想給我上鼓,哼!練習曲是學生練習用,難度多是不大但基礎性的東西較多,而那琴情對于初學者頭一天就讓他來做曲風練習,這樣明顯是填鴨式的學習,必定適得其反!一個基本功不扎實的鼓手,一旦學壞了手勢再想改就難了,無論從節奏的掌握還是長時間演奏,他的問題只會越來越多,你看著吧,比賽當天那臭小子不出丑才怪!」
听了他這麼一說,葛曉本來有些憂慮的神色馬上消散,他正要說話卻听得身後忽然有人輕輕叫了聲︰「主任。」
兩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頭戴鴨舌帽、身穿恤的青年站在不遠處,這人低著頭讓人看不到五觀,葛曉正覺驚奇而身旁的段興豐卻沉聲道︰「葛曉你先離去,我有事情要跟這位……這位同學談談。」
「主任果然貴人事忙啊,可不知哪個臭小子又得罪你了?」等葛曉的身影走得遠了,那青年人才抬起頭來露出一雙明亮的眼楮,只見他的嘴角上揚露出微微一笑,他笑得也很自信,就如同在辦一件信心十足的事情。
望著這青年,那一向高高在上、神氣十足的段主任忽然也變得像葛曉那樣恭敬起來︰「哲少爺,這些都是校內的小事情,你就不要拿我這老頭開玩笑了。」
這個青年人正是幫助過程曦逃過一劫而又消失了好些日子的曹哲!
曹哲微笑著向他走去,邊走邊道︰「別人的事我也管不著,只是上次要你查的事情可有給我辦妥了?」
段興豐非常謹慎地道︰「哲少爺吩咐的事我哪敢怠慢,那件事本來是有點下落了,只可惜黃鵬卻突然消失了,雖然我知情不多,但小道消息卻說是被……被你……」
「哼!實情是怎樣你就無須知道了,誰叫他好惹不惹偏偏惹到我的朋友身上?你給我再抓緊一點,我希望三天之內能有準確消息,要知道你與黃鵬一樣,你總不希望我把手中的秘密交給響箭吧?」
段興豐听了倒抽一口冷氣,他彎下腰來顫聲道︰「哲少爺你放心,三天之內我一定給你具體答復。」
「很好,希望你說得出做得到。」
等段興豐再次抬頭來,對方卻已經不知去向。他默默地站在當場,忽然自言自語道︰「黃鵬啊黃鵬,外面只傳你是貪污公款被清理,沒想到你卻是得罪了哲少爺的朋友,你不好好供著還去惹他,唉,卻不知道這個煞星到底是誰,我可得學乖點,免得步你後塵,除非……」說著說著,他那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忽然閃出怨毒的神色……
這一邊曹哲悄悄出現,而另一邊的程曦卻是每天都在琴情的指導下練鼓,除了早上和中午的各一個小時外,放學後又留下練兩個小時,雖然他還想再增加練習時間,但學琴多年的他也同樣知道欲迅不達的道理。
這天晚上他練完鼓剛下了樓,耳邊隱約听到一陣口琴吹奏的旋律從不遠處傳來,他側耳細听,總覺得這段樂曲非常熟悉,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便循聲覓去,終于在學院運動場前的樹下,他看見這個坐長凳上的陽光男孩。
「曹哲!果然是你!」程曦望著那人又驚又喜地叫道,他倆結識的日子並不算長,但彼此從慕名神交到消除誤會可謂不打不相識,冥冥中早就結下了深刻的友誼。
在經過黃鵬的事件後,這一刻的重逢,程曦總覺得曹哲給自己的感覺已經有點不同,他有這樣錯覺或許是因為對方的身份已經有些改變,有些人是你越認識反而越了解不透的,曹哲無疑就是這種人。
程曦的心情有些復雜,因為對方不但不再是普通的小偷,也不再是傳說中那所謂的小混混,反而是城中最有勢力的幫會老大的兒子,同時卻又是想方設法要摧毀這幫會的人。
曹哲揶揄道︰「老兄,別用那麼異樣的目光看著我好不好,弄得我像個科學怪人一樣。」
程曦在他身旁坐了下來笑道︰「自從那天你離開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我還擔心你會不會出什麼意外,現在你還會說笑就證明我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朗天的事件是我考慮不夠周長,完全沒想過奎星與黃鵬是一伙的,不要說幫你了,到頭來差點還害了自己,所以實在沒有面目見你,而且我父親的事……」
程曦手一擺,打斷他的說話道︰「你要是想說什麼道歉之類的老土話就算了,你又不是神仙,事情的發展哪里是我們左右的,至于你身份的事情我知道也是有苦衷的,所以根本不須要抱歉。」
曹哲笑道︰「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蟲,既然這樣我就懶得嗦了,只是你也得告訴我,學校公告欄上的又是怎麼一回事?」
程曦知道他是在說自己音樂喪失的事情了,于是便把開學當天所發生的事情以及校方處理辦法說了一遍。
曹哲皺著眉頭,好一會才開口道︰「正如琴情老師說的,你這趟是被人整了,孔武是在學校才與你認識的,所以錄音的人不可能是他,那麼說背後還有人想置你于死地!」
程曦只能默認,在前天的中午他就去找過孔武,但對方卻對錄音帶的來歷避而不談,而在會見貝勒老師的期間,除了小丑之外他根本沒有得罪過其他人,或者最大的嫌疑就是指使客戶到家中逼債的親叔叔張勝平!
「難道真的是他?他這種做的目的又是什麼?」程曦瞬間又陷入深思。
曹哲一拍大腿,道︰「孔武這小子手上功夫雖差,但嘴巴卻比鐵還硬,並不是武力就可以叫他開口的,可惜骨頭那小子前幾天又被我罵跑了,要不然以虎翼的實力,這點事可是小兒科……」
程曦苦笑,現在他除了曹猛那台鋼琴外,再也不想與幫會勢力再扯上任何關系,哪怕只是一點點。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只可惜你想做個乖學生已經太遲了。」曹哲忽然收起笑臉正色問道︰「關于這件的事就交給我好了,現在我只想問你,我們之間的約定還是否算數?要是再去實行我的計劃你還肯陪我去嗎?」
程曦還沒來得及回答,曹哲卻是站了起來道︰「你可能會因為我的身份改變而對我、對整件事另有想法,但無論我怎樣變,我要對抗的始終是我的父親,哪怕他是虎翼的老大甚至當上鑒海城的霸主也不會改變我的想法!」
程曦微笑道︰「本來我的確對你另有想法,但你既肯不辭勞苦來救我又能對我剖月復傾心,我這個做朋友的又怎能臨陣退縮?只是往後你有何打算?」他說完心中也有些虧欠,因為他無論說得多動听,但內心終究不能對這個朋友敞開七弦的秘密,而他也為由此至終都想得到曹猛手中的里拉琴而充滿罪惡感。
曹哲當然不會知道程曦的想法,所以他高興地笑了然後神秘地道︰「今晚我們這對二人組合就開始第一個行動吧,寢室是十一點關燈,我們的行動就在關燈之前。」
「關燈之前?你要下手的地方在哪里?」
曹哲半眯著眼楮環掃了校園一周,道︰「目標就在這里,因為這里就是虎翼的鳳起分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