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巧,本宮可以信任你嗎?」席容眸光炯炯的看著一旁的青巧,壓低聲音問道。在這深宮里,她一個親信都沒有,本以為很快離開,便也就不在乎了。但,若是不能離開,她就必須培養一個能讓自己信任的人。
青巧聞言,愣了下,隨即跪了下去,語氣定定的回道︰「娘娘有事盡管吩咐,青巧絕不會背叛娘娘。」
「起來。」席容伸手將她扶起,神色凝重的吩咐道︰「今日一入夜,無論用什麼辦法,你一定要找一名醫女來涼月宮。且,不能被任何人發現,懂了嗎?」她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身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可不想,有朝一日糊里糊涂的連命都沒有了。
青巧看主子神色凝重,也不敢多問,只是恭敬的回道︰「娘娘放心,青巧一定不會讓娘娘失望。」
「恩,找些東西,將地上的血跡清理了,不要告訴任何人,今日所看到的事情。」席容疲憊的揉揉發痛的頭,還不待她再吩咐,就听青巧道︰「娘娘,奴婢去給您打水洗洗吧!」
因為青巧的貼心,席容心里一暖,微頷首,「恩,去吧!」
青巧趕緊轉身走了出去,很快便端了一盆熱水進來。
「下去吧!本宮自己來。」席容示意她將水放在床邊的小凳上,她還是不大習慣,那樣的場面被人看到。她是個天生要強的人,所以並不願被人看到自己的傷。更何況,這傷疼痛,髒污不說,而且傷在了那里,連她自己都有些無法面對,更何況是讓別人看到了。
「是,娘娘。」青巧將地上的血跡擦好,又將染了血的地方包裹到里邊。以防被人看到,才退了出去。
席容看著她小心的舉動,甚為的滿意。雖然,她「小產」,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但,她決不能讓這事,再繼續擴散。若是真出了事,她相信,龍昊天絕對會棄掉她,保住自己的名譽。
命是自己的,她絕不會給任何人機會,奪走她的命。收起思緒,她拄著床面站起身,舉步艱難的走到門邊,親自將門插上了才安心的走回床邊,月兌掉滿是血污的裙子,開始清理。
是夜,一臉慘白的席容,正一身整齊的坐在花廳的小桌邊,用手拄著頭,輕瞌著眼,似在閉目養神。良久後,門外忽然響起青巧故意壓低的聲音,「娘娘。」
她聞聲,緩緩睜開眼,回道︰「進來吧!」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青巧領著一個醫女走了進來。
席容看著進來的醫女一愣,這不是上次那個怕得渾身發抖的小醫女嗎?
「青巧,將人領回去。」她當下吩咐道,她並不喜與這樣沒有城府的人打交道。倒不是擔心會出什麼紕漏,只是不想連累一個好人罷了。
「娘娘!」青巧一愣,不懂娘娘是怎麼了,但還是應道︰「是。」
那醫女卻站在原地沒有動,而是求道︰「娘娘,讓奴婢為您診治一下,再走吧!」即便,她不是醫者,也能看出席容的臉色有問題,更何況她還是個醫者了。
席容看著她臉上的執著,神色凝重的問道︰「你不怕本宮的事情會連累你?」
「娘娘是好人,奴婢不怕。」她搖搖頭,一臉的堅決。
「呵,好人?」席容輕嗤的笑了,但願她還可以一直做個好人。罷了,人都來了,她的身子現在情況又很糟,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為本宮診脈吧!」席容伸出手臂,吩咐道。
「是,娘娘。」醫女立刻上前,扣住她的脈搏,隨即臉色大變……
席容抽回手,淡定的看著臉色煞變的醫女。「若是你能信任本宮,就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若是不能,你現在便可以離開了。」
醫女一怔,沒想到這位主子會如此說。她還以為,事關她的身體,她一定會追問。而即便她不想開口,做主子的,也一定有辦法讓她開口。只是,為何結果與她想的完全不同?
「青巧,帶她出去吧!」席容看她眼中滿是驚恐,猶豫不決,索性直接吩咐一旁的青巧。
「娘娘,您的身子……」青巧有些不甘的想要勸,卻被席容直接阻斷,「若你還當我是你主子,就將人帶出去。」
「是,娘娘。」青巧不敢再多言,只得對一旁的醫女道︰「走吧!」
醫女猶豫著,跟著青巧走出兩步,忽然又停下,轉身走回席容的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本宮值得你信任嗎?」席容嘆口氣,略顯無奈的問道。她並不想將眼前的醫女扯進來,因為她一眼便看出,她不過是有點小聰明,實際上心很善。這樣的她,有點像她當年,可是,後來無情的磨練,讓她漸漸的失去了自我的本色。若是可以,她不想這個小醫女也像她一樣。
「娘娘值得。」醫女語氣篤定的回道。
「呵呵。」她笑笑,忽略她的話,而是問道︰「你多大了?叫什麼?」
「奴婢今年十七,名喚郁采珍。」郁采珍急急的回著,心里卻擔心著她的病情。
「才這麼小啊!」席容感嘆一聲,難怪那些人會在趙醫女「回鄉」後,將她推出來。
「娘娘,您的身子……」郁采珍一刻也不想耽誤,急著想要開口,卻又有些不敢說。
「恩,說吧!本宮想听實話。」席容輕輕的瞌上眼,靜等她回話。只看郁采珍的神情,她已經猜到,自己的身子絕對是出了很大的問題。她的心里真的一點都不擔心,才會如此淡然嗎?不,她是擔心的,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她不能讓自己的身子,就這麼垮掉了。
「娘娘……」郁采珍看著一旁的青巧,猶豫著,不肯開口。
「娘娘,奴婢先告退了。」青巧懂事的一欠身,剛要離去,就听席容輕輕開口道︰「留下吧!本宮信你。」若是,她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能給予一點信任,那她又憑什麼希望人家信她呢!「郁醫女,起來說話吧!」她緩緩睜開眼,看向她。
「謝娘娘。」郁采珍從地上站起,緩緩開口,「容奴婢問個大逆不道的問題,娘娘早前根本沒有身孕,對不對?」
還不待席容開口,青巧一愣,已經先戾了眸色。「你胡說什麼?不要命了?」青巧被氣得雙眼冒火,這樣的話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落人口實。
席容看著郁采珍強做鎮定的樣子,輕輕的笑了,對一旁的青巧擺擺手,「青巧,她說的是真的。」
「娘娘……」青巧趕忙捂住嘴,將差點沖出口的驚呼壓住。雖從醫女開口,她就猜到,醫女說的不一定是假的。但,自己的主子,自己自然要護著。可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主子竟是就這樣輕松的承認了。若是被人知道了,這可是要命的罪。
「接著說吧!」席容不理青巧的錯愕,示意郁采珍繼續說。
郁采珍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繼續道︰「若是奴婢沒有猜錯的話,娘娘之前一定是服用了一種叫做血草的藥物,才造成了假孕的現象。但,後來,又被一種無色無味的幽樺花引發了體內血草的毒素,才會導致胞宮大出血。」
席容不禁在心里冷笑,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不過,除此之外,她倒是還有一事很好奇。「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醫術倒是高明。」席容別有深意的問道。她信她能診斷出她假孕,但她不信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醫女,可以這麼容易就診斷出,她中毒,毒發的過程。
郁采珍似懂得了她的疑惑,低聲回道︰「奴婢小的時候,便有師父傳授奴婢醫術了。」
席容點點頭,覺得這說法倒是說得過去,便沒有再追問。「那本宮的身子……」席容頓了頓,才又問道︰「可有損傷?」
她現在很怕,因為她傷在女人最重要的地方,所以她怕她唯一的心願也會落空。但,這樣的涼夜,卻沒有一個人能讓她依靠,她只能獨自撐過。
「娘娘的身子……」郁采珍的眼圈紅了紅,「恐怕……」
「說吧!本宮受得住。」她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但面上卻仍是沒有一點的表情。
「娘娘的胞宮受損太重,只怕以後……」郁采珍不忍再說,將頭垂得低低的。
「本宮以後,不能再有孕了,是嗎?」席容竭力的忍著,想要冷靜,但顫抖的聲音,卻還是出賣了她心里的情緒。之前太醫也說她不能再孕,好不容易醫好了,現在又傳來不能再孕,難道她這生注定要無子?
席容深吸一口氣,竭力想要鎮定,但身子卻不停的輕顫了起來,怎麼都止不住。她見郁采珍剛要開口,馬上站起身,截斷她要說的話。「好了,本宮累了,你退下吧!」她不想听她親口說「是」,那樣她的人生,會連最後的希望都沒有了。
「娘娘,讓郁醫女給您看看吧!」青巧紅著眼眶,顫聲勸著。她也是女子,雖沒嫁過,但亦明白,主子此刻的心情,這事若是放在她的身上,她估計會立刻尋了死。
「娘娘,若是您信奴婢,奴婢一定會竭盡所能的治好您。」郁采珍想,即便她沒有那個能耐,給她一個希望也是好的。或許,等她他日她辦完自己想辦的事情後,可以去幫她找找師父,或許師父可以幫她。
席容驀地頓住離開的腳步,小心翼翼的問道︰「本宮還能醫好嗎?」
「能。」郁采珍重重的點頭,小臉上盡是堅決。師父說過,只要不絕望,便會有希望。
席容灰敗的眸子里,這時才有了點光明的顏色,人也漸漸恢復了理智。她復又坐回椅子上,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恩,你回去吧!明兒本宮會向皇上要了你。」不是對郁采珍的話深信不疑,只是她除了信任,已經再無他法。
「娘娘,奴婢這里有顆藥丸,有快速止血止痛的奇效,您先服下吧!」郁采珍從袖中模出一個白瓷瓶,遞給席容。
席容接過,感激的笑笑,承諾道︰「郁醫女,若是你他日,有需要本宮幫助的地方,盡管來找本宮,本宮一定竭盡所能。」不需要郁采珍說,她也看得出,她進宮怕是有些目的的。一個正是青春少艾,思嫁之時的姑娘,入宮一不為學醫,二不為攀附榮華,進宮為妃,那她根本沒有必要進太醫院,做些伺候人的膽戰心驚日子。
除非,她是借著自己的醫術入宮,要辦一些事情。至于那目的是什麼,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她給她的不是滴水之恩,而是生的希望。
「奴婢在這里先謝過娘娘了。」郁采珍欠身福了福,隨青巧走了出去,沒入夜色中。
她們離開後,席容服了藥,身子雖舒坦了些,卻一夜無眠。她不是聖人,她不可能會不恨。無論用什麼辦法,這一次,她一定要找出那個害她至此的人。
天快亮的時候,席容洗漱完畢,讓青巧為自己上了些厚重的妝,將憔悴的容顏遮起,決定去見一見龍昊天。她雖懂得,女人有的時候示弱,會比堅強更能事半功倍。但,在他面前,她真的不想再示弱,不想再低頭。她也不知,心里為何就有了這樣反叛的情緒,好似自然而然便生長而成,她控制不住的想要維系那最後的自尊。
「娘娘,好了。」青巧小聲提醒著愣愣看著鏡中的自己發愣的主子。
「恩。」席容輕應一聲,站起聲,問︰「青巧,皇上昨兒夜里宿在哪里?」
「回娘娘,宿在璃妃那里。」青巧的聲音不高,但卻有些咬牙切齒。主子是在璃妃來過,才出事的,她難免不去懷疑一切與璃妃有關。而事後,明明涼月宮的宮人,也已經將這事稟報給了皇上,皇上卻不聞不問,甚至不曾再提起。她的主子,恐怕連作母妃的機會都沒有了,而那璃妃卻正得盛寵,這何其的不公平?
「原來是在那里啊!」席容苦笑,抬步向門外走去。
「娘娘,您的身子,還不適合外出。若是娘娘想見皇上,就讓奴婢去請吧!」
「不了,本宮也想去看看璃妃娘娘。」席容眸色颯然變冷,心里已經泛起了狠意。若是,她能證明,一切皆是翹璃韻所謂,她定然會報此仇。她雖從無害人之心,但她亦不是個聖人,別人毀了她一生唯一的念想,她即便不要了她的命,她也會讓她付出代價。
青巧知主子下了決心,也不好再勸,只得隨主子出了涼月宮。只是,她心里卻隱隱的不安,怕主子吃了虧。畢竟,誰都知道,皇帝雖沒有時常留宿在璃妃那,但對璃妃的保護,可謂已經到了一定的地位。
所以,宮里從來都沒有人敢去找璃妃的麻煩。而今日,自己的主子,就這樣的過去了,若是礙了璃妃的眼,只怕是討不到好果子吃的。
席容去的比較早,她到璃韻宮的時候,皇帝與翹璃韻還沒有起身。于是,她便迎著朝露,站在璃韻宮外,靜靜的等。大概過了兩刻鐘,她約莫著他該起身時,璃韻宮里,忽然傳來了陣陣的笑聲。
有他的,還有翹璃韻的。這還是,她第一次听他笑得如此的爽朗,听得不禁有些痴了。只是,當他的笑聲里,摻入了翹璃韻的,她猶如被人當頭澆下一盆冷水,頓時狼狽的清醒了過來。她還在痴念些什麼?為何最近時常會因為他的事情犯傻?
「娘娘,要不然先回吧!」青巧見主子臉色難看,弱不禁風的身子好似下一刻就會倒下一般,終是忍不住勸道。
席容微側頭,輕輕一勾唇,「青巧,如果一開始便放棄了,那這一輩子,本宮都只有讓步,退縮的份了。」
「娘娘……」青巧心疼的看著她,咬咬唇,沒有再多言。
席容看著這樣貼心的青巧,不禁在心里感激一個人,那便是蘇姑姑。听說,她出冷宮後,她宮里的人,都是蘇姑姑給選的。正想著,璃韻宮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而開門的人,是璃韻宮的小太監。
他看著站在門前的席容,先是不喜的皺了皺眉,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上前行了禮。「見過容妃娘娘。」
「起吧!」
席容在心里冷笑,還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翹璃韻仗著龍昊天的寵愛,任性妄為。她宮里的人,便也仗著她的勢力,不分尊卑。
「娘娘,可需奴才通報?」那小太監循例問問,並沒有幾分真心。
「不必了,本宮在這里等皇上。」她可沒有那麼笨,讓一個不真心的人去通報,只怕他只見了自己的主子,便已經回來告知她「不見」。到時候,她只能離開,這一趟就白來了。
小太監因她的話,表情一窒,雖心生不滿,覺得這容妃不自量力,不守規矩,但礙于皇上在這,他也不敢大大方方的對主子不敬。「那奴才告退了。」小太監連忙轉了身,去通知自己的主子。
而他離開沒一會兒,蓮兒便滿眼怒意,咬牙切齒的隨小太監走了出來。
席容輕聲嗤笑,這本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
「容妃娘娘還是先回去吧!皇上趕著上早朝,沒時間見你。」蓮兒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完全沒將席容放在眼中。
「這話是皇上說的?」席容不氣不惱,好奇的問她。
「……」蓮兒被她的話問得一哽,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回了一個字,「是。」
「恩,那好,既然皇上這麼忙,本宮遠遠的看看皇上就回去。」席容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好似看不懂蓮兒急于趕走她的心思一般。
「你……」蓮兒被她的話氣得表情扭曲,恨不得立刻沖上來,與席容扭打在一起。但,皇帝還在里邊,她哪敢放肆?
席容略勾唇角,上前一步,湊近蓮兒,壓低聲音,譏諷道︰「這個‘你’字,也是你這個低等的奴婢配用的嗎?嘖嘖嘖,難不成你這般模樣的無鹽女,還指望著有一日做主子不成?」明明是教訓的話,席容卻語氣溫溫的說出,雖不帶凌厲的氣勢,卻更增幾分蔑視,直接刺中蓮兒的要害。
蓮兒被她蔑視的眼神,氣得身子不停的顫抖著,極力的想要忍住,卻終究是驕縱慣了,手上一快,便伸了出去,推向了席容。
「娘娘。」青巧一聲驚呼,想要去扶,已經來不及,席容已經跌坐在地上。
「青巧,本宮的肚子好疼。」席容捂著肚子,聲音不高不低的呼著痛。
「娘娘,奴婢先扶您回宮。」青巧彎,便想去扶席容,卻听她聲音虛弱的吩咐道︰「不行,本宮動不了了,你快去宣醫女。」青巧立刻明白過來主子的意思,急急應道︰「娘娘,奴婢現在就去。」
蓮兒看著眼前的情形,這時也傻了眼。皇上馬上就要出來了,看到這樣的情形,會不會處置她?不行,她得立刻進去找主子,為她做主。想到這,她立刻反身,還不等邁進門里,就嚇得頓時瞠圓了眼楮,臉色煞白。
「奴婢……奴婢見過皇上……」她勉強行了禮,心里不停的想著,皇上和主子,到底何時站在她身後的?
龍昊天視線凌厲的一掃蓮兒,已經身影一閃,越過蓮兒,來到了席容的面前,俯身將她抱起,沉黑著臉色,對身後的孫公公吩咐道︰「今兒早朝,延後一個時辰。」
「皇上……」孫公公剛想勸,卻在接收到龍昊天的警告眼神時,諾諾的住了聲。
「皇上,你切不可如此,若是朝臣們知道,你是為了一個女人……」翹璃韻抿眉,上前一步,攔住了他的去路,欲言又止的勸道。
席容聞聲,這才去打量翹璃韻,心里不禁一驚。此刻,她眼中含著一股高傲,根本不似翹璃韻以往的那種無理取鬧。一個人,變得怎麼可能這麼快?
翹璃韻感覺到她打量的視線,微一皺眉,只是略微掃了她一眼,便又繼續勸道︰「皇上,你就這樣為了容妃不上朝,讓滿朝文武等著,會讓她聲名受損的。這樣,將她交給我吧!等你下朝回來,我一定還你一個完好無缺的容妃。」
席容聞言,不禁冷笑,翹璃韻何時學得這般懂事了?在她的印象里,翹璃韻就是個無理取鬧的驕縱女子,何時這般識大體過?可以說,她這幾句話,句句在理,大有母儀天下的風範,根本不似她了解的翹璃韻說得出的。
到底是以前藏得太深,如今才是她的真實脾性,還是另有緣由?但,不管什麼緣由,今兒是她第一次主動出擊,她絕對不能拜了下風。「龍昊天,放我下來,醫女就快來了。」她的聲音明明弱弱的,卻透著倔強的堅持。
她故意喚他的名字,堵他不會發怒,就是為了證明她在他眼中的不同,正式的向翹璃韻宣戰。欲使其滅亡,先使其瘋狂。主動去害人,總是會落下些把柄,讓人去抓。但,若是,她的對手瘋了一般的來害她,她處于了弱勢。那麼,她所做的一切,便只是正當防衛了。
果真,翹璃韻聞言,眸色一深,竟是閃過一抹狠意。但,須臾間,她便壓下了那抹狠意,聲音柔柔的又勸道︰「皇上,你還不信我嗎?我向你保證,等一會兒醫女來了,若是有什麼事,我一定會派人,第一時間去通知你。」
她好似唱著獨角戲,龍昊天並未看她一眼,從席容說話開始,視線便始終落在她明明上了濃妝,卻仍是掩飾不住病態蒼白的臉頰上,目光灼灼,似要看穿那有著太多掩飾的面皮,看進內里去……
席容被他盯得心里有些發緊,知道不能再這樣耗下去,否則對她將會很不利。她心下一狠,重重的落下牙齒,咬破自己的舌尖,再將舌尖送到唇瓣處,讓血水溢出。「放我下來,我可不想污了皇上的清名。」她唇角勾著自嘲的弧度,眼中盡是排斥,身子不禁也掙扎了起來。
他見狀,冷冷一笑,譏諷道︰「你來這一趟,不就是為了見朕,這會兒又是鬧什麼脾氣?」
她掙扎的動作一頓,一雙杏眸中瑩起了滾滾怒意,「是,我是特意來這里等你的,可璃妃娘娘那麼大頂帽子扣了下來,我能怎樣?執意做禍國妖妃嗎?」
她紅著眼圈,對他嘶吼著,斑駁的血跡,染得她原本蒼白的唇瓣血紅一片。明明想好了,堅決不在他的面前示弱。但,她心里泛起的酸澀,卻直沖鼻尖。許是她的反應太激烈,她竟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起來。她連忙用手掩住唇口,待咳嗽勉強停下,她撤下柔荑時,掌心早已經被染得血跡斑斑。
他見狀,一驚,厲聲對孫公公吩咐道︰「傳朕旨意,今兒早朝取消。」
「皇上?」翹璃韻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龍昊天的視線,極快的掃了她一眼,待落到不遠處的蓮兒身上時,已染上了殺意。
蓮兒被他的眼神嚇得一哆嗦,腿一軟,「噗通」一聲,人已經跌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的發起抖來。
「皇上,奴婢……」她想為自己辯解,龍昊天卻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將這以下犯上的刁奴拉下去,仗斃。」他出口的話,字字鋒利得好似開刃的飛刀,嚇得在場之人,皆倒抽一口涼氣,不禁哆嗦了起來,生怕遷怒到自己的身上。
席容聞言,不禁哆嗦了下,她覺得他的周身,此刻都散發著逼人的寒氣。她雖也被這樣的他嚇到,但卻沒有被嚇得忘記了思考。她不懂,她為何對蓮兒下了如此狠的手,即便她推倒主子,是以下犯上。但,翹璃韻待蓮兒親如姐妹,他這樣做,不是要了翹璃韻的命根子?
「主子,救救蓮兒。」蓮兒剛想撲向自己的主子,就被兩個小太監給按了下來。
翹璃韻的眸中,掠過一種很奇怪的光芒,但,隨即便被她掩下,換上了一片急色,跌跪在地上,顫聲求道︰「求皇上繞了蓮兒這一次吧!即便她冒犯了容妃,該罰,但也罪不至死啊!」
龍昊天的面色,並沒有因為翹璃韻的話,有一點動容。而是一掃旁邊瑟瑟發抖的宮人,吩咐道︰「還不扶你主子回去休息,都不要命了,是不是?」
「皇……」翹璃韻不敢置信的發出一個音,人已經跌坐在地上。
席容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禁思疑,龍昊天這次為何非要置蓮兒于死地?若是讓她相信,他是為她才如此,那她情願相信,他不過是借著她的事情,除掉了蓮兒。而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並不稀奇。
「容妃娘娘,奴婢知錯了,您菩薩心腸,救救奴婢吧!」
她的思緒,猛地被蓮兒的哭聲打斷。她不禁在心里冷笑,她是菩薩心腸?不,她不是。但,她可以考慮救下這個蓮兒,再從她著手,查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龍昊天!」她拉拉他的胸襟,本該明媚的秀眸中,涌上了哀戚,「能不能繞蓮兒不死?我怕我身上的殺戮太重,以後會生不出孩子……」
他聞言,臉色頓變,呵斥道︰「你胡說什麼?」
席容看著他難堪的臉色,心里越發的揪痛,他果真是知道,知道她恐怕不能再有孕的事情。她氣得唇瓣有些微的顫抖,卻還是壓下心里滾滾的恨意,繼續求道︰「看在我們未來孩子的份上,就免蓮兒一死,罰她進浣衣局,以示懲罰吧!」為了方便她隨後找蓮兒,她是不能讓她再留在翹璃韻宮里的。
龍昊天深深的凝她一眼,終是「恩」一聲,抱著她快步離開。
席容沒想到一切來的竟是這麼容易,她開口,也不過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賭他還有一點人性,還會懂得內疚。可是,被她賭贏了又能如何,她的心反而更痛了。因為今日的小小恩德,是她用沉痛的代價換來的。
龍昊天沒有抱她回涼月宮,而是去了緋煙宮。
「皇上,青巧已經去請醫女了。」席容心里有些打鼓的提醒他,怕他壞了自己的計劃。
「朕已經派人通知那邊了,你以後就待在這邊,那邊又濕又涼的,就不要回去了。」龍昊天在緋煙宮門前停下腳步,示意兩旁的宮人開門,說話時並未看她。
席容聞言,只覺得諷刺,不禁在心里發了狠,「龍昊天,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不,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吱呀」一聲,當紅色的宮門開啟時,席容不禁一愣,心中剛剛還濃烈的恨,竟是因眼前的景致消退了些許。這里不似其他宮殿那般的奢華,而是如民間的精致四合院般,盡顯風情。難怪,緋煙宮的外牆,比別處都高,原來是為了遮住這無限的風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