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陸宵是被里維叫醒的。
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早晨九點。
陸宵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楮,坐在餐桌旁暈暈乎乎地想著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地方睡覺,想著想著就怒了!
他好心給那兄弟倆做夜宵,他們竟然不顧他睡著,吃完就走了?!
簡直難以置信!叫醒他有這麼難嗎?!阿諾德那家伙又在捉弄他了吧!卡爾竟然也幫著那個家伙……
「不過……咳,阿諾德先生把餐具都洗了……」里維指著櫥櫃里擺的整整齊齊的碗,訕訕地說。
「難道吃完洗碗不是本分嗎?難不成還得我去給他們洗!」陸宵怒不可遏。
里維還是乖乖給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鏈。
等到里維背過身去後,兔子出現在了餐桌上,聲音在陸宵腦海中響起︰「昨天你睡著後,那孩子似乎出了點問題,阿諾德就直接帶他走了。」
陸宵一愣。
「什麼問題?」
「什麼什麼問題?」里維听到陸宵的聲音回過頭來疑惑地道。
「啊……不,沒什麼!」陸宵起身,說道,「我回辦公室去洗個臉,等會兒就去生產房。」
「哦,那咱們那兒見吧!」里維彎下腰去翻冰箱里昨夜的剩菜剩飯。
走出生產房後,陸宵沒出聲,在腦內問道︰「卡爾出了什麼問題?」
「不太清楚,似乎是掉了很多頭發。」
「……掉頭發?」
「嗯,阿諾德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
好好的怎麼會掉頭發?難道是這里的環境問題?陸宵心里也忍不住擔憂起來。
***
男孩坐在床邊,偷偷模模抓了抓頭發,張開手,手心里又是不少發絲。
露娜回過頭看見這副情景,幾步走了過去抓住了他的手,大聲道︰「卡爾,不是說過不準再抓頭發了嗎?!」
卡爾被嚇了跳,小聲道︰「……但是頭上很難受。」
「有點癢,也有點痛,反正很難受……」卡爾垂著頭。
露娜將手放到男孩頭上,輕輕撥弄了下他的頭發,看見發根根部的白色時渾身僵硬了下。
「露娜?」男孩叫著她。
「……沒事,」露娜收回了手,臉色蒼白,「沒事的,卡爾,別再去弄頭發就行了,你也不想頭發掉再多了吧?」
「嗯,不想,」卡爾想了想,笑道,「我不想變得和米盧一樣!」
露娜一怔,而後抿唇笑了起來。
「我出去一下,你躺下來睡一覺吧?」
「但是這里不是和哥哥一起住的地方,我睡不著。」卡爾戳著**底下的床。
「那也閉一下眼楮,你一個晚上沒睡好了吧?」
「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卡爾注視著她問。
「……哥哥很快就回來了,你睡一覺,醒來就會看見他了。」露娜語氣溫柔地說。
「那好吧。」卡爾躺了下來,閉上了眼楮。
露娜看了會兒男孩的睡顏,神情復雜地轉身走出了門。
到達走廊的盡頭推開門,里頭的三人回過頭來。
阿諾德對她笑了笑,問道︰「卡爾睡了嗎?」
露娜點了點頭。
「辛苦你了,露娜。」
「羅蘭,卡爾的頭發……好像要變白了,」露娜的聲音沙啞,「到底怎麼回事?有什麼辦法嗎?」
羅蘭坐在儀器前,面前的顯示屏上是一大堆只有她和阿諾德看得懂的數據和文字。
「卡爾來的那天我為他做過身體檢查,那時候他的身體還是很健康的,」羅蘭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不過看來他依舊是個‘失敗品’。」
房間內一時沉默了。
「他的老化速度會加快嗎?」布蘭迪問。
「可能吧,我和費奇他們已經聯絡過了,卡爾最初的掉發現象也來得很突然,恐怕到時候會疾速老化,而且老化的過程和普通人可能也不太一樣,畢竟身上有著太多的基因,副作用疊加起來的話,身體的變化也會偏離正常的軌道。」
露娜張了張嘴,卻第一次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喉嚨仿佛被扼住了似的。
她想起卡爾的臉,那酷似阿諾德的模樣。
「所以沒有辦法能夠阻止他的老化了嗎?」布蘭迪問,「我的頭發也算是實驗的副作用,當時是你幫我把副作用延遲了的。」
「你也說過了,只是延遲罷了,副作用是沒辦法阻斷的,」羅蘭看向他,「更何況你的副作用沒有卡爾的那麼強烈,所以尚且可以用藥物拖延。卡爾的老化我無能為力,是巴澤爾最開始塑造胚胎的時候就留下來了的問題。」
布蘭迪看向身旁的黑發男人。
阿諾德垂眸看著顯示屏上那一行行數據,許久之後無聲地嘆了口氣,轉身說道︰「我帶他回去了。」
「阿諾德!」男人經過身旁時,露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露娜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頭一次內心如此混亂。
羅蘭說了無能為力了,就連阿諾德也嘆了氣,卡爾已經無藥可醫,不論她說什麼都無濟于事。
那個才睜開眼楮真正地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十五天的男孩注定要死了。
可是露娜明白自己此時的恐懼不僅僅是因為如此,就像她明白自己對卡爾的關心與愛並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個成功地從巴澤爾的實驗中蘇醒的孩子一樣。可是她現在卻混亂到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無助地看著黑發男人。
阿諾德與她對視了幾秒,輕聲道︰「露娜,我不會死的。」
露娜緊抿著雙唇,微微松開了手。
「放心吧,我是不會死的。」阿諾德喃喃著,拍了拍露娜的肩膀,走出了房間。
只有他阿諾德,巴澤爾是不會讓他成為「失敗品」的。
阿諾德走到安置男孩的房間,看著男孩的睡顏,傾□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而後動作輕柔地將男孩抱了起來。
「我們回去吧,卡爾。」
夜晚。
「既然那麼浮躁,今天就休息一下吧。」兔子說道。
陸宵睜開了眼楮,卻沒有收回力量體,瞥了眼時鐘,蹙眉道︰「他們兩個還沒來。」
「你擔心那個孩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听你的話,絕對是出了什麼事情的吧!」
「那要去看看嗎?」
陸宵猶豫了一番,說道︰「先看看他們在哪里吧!」
如果卡爾真的出了什麼事,恐怕現在還在羅蘭那兒也說不定。
用力量體在地下城內搜索了一圈,兔子傳至他腦海的圖像讓他吃了一驚。
阿諾德和卡爾正在一間屋子里——應該是阿諾德住的地方。盡管阿諾德這個人整天呆在辦公室里,不過還是不難猜到他會有獨立住所的。讓陸宵吃驚的是卡爾的模樣!男孩的頭發變白了。雖然沒有全白,但是一天之內變成這副模樣實在是讓人驚愕。除此之外,陸宵覺得卡爾的臉上似乎還起了皺紋。
陸宵收回了力量體,在沙發上凝固了片刻,起身道︰「我還是去看看他們吧!」
出門前順便把弗瑞也帶上了。
陸宵不是第一次進地下城內的居住房了,之前也進里維的屋子里坐過。里維的屋子很小,最開始分配住房的時候,比較大一點的屋子都讓給女人們了,里維是等到大部分人選完了才選的,因此他的屋子差不多只有幾平米。里維說過,要是屋子再大點,他就直接讓陸宵和他一起住了,可是現在顯然是不現實的。
阿諾德的屋子在地下城的邊上,不是什麼中心位置,要說主干道那邊相當于一個城市的市中心,那阿諾德住的地方已經很偏僻了。
在經過窗戶的時候,陸宵和阿諾德的眼神已經交匯過了。
因此陸宵走到正門口還沒敲門,門就開了。
阿諾德單手靠在門框上,笑著問︰「因為我們沒有過去所以覺得寂寞了?」
陸宵看到他的笑容一愣,這家伙這麼氣定神閑,難不成卡爾變老了什麼的真的是他眼花?
弗瑞在他身後「汪」的叫了聲。
听到弗瑞的叫聲,阿諾德身後也傳來了「噠噠噠」的腳步聲。
「弗瑞!」卡爾脆生生地叫道,從阿諾德的身旁鑽了出來。
半白的頭發,昨天還粉女敕白皙,如今卻變得有些枯黃了的皮膚,還有臉頰旁若隱若現的皺紋。
看見卡爾的模樣,陸宵睜大了眼楮。
「卡爾,把弗瑞帶進去吧。」阿諾德說道。
「嗯!跟我走,弗瑞!」
孩子和大黑犬進屋後,門口寂靜了下來。
陸宵盯著卡爾的背影,不知何時屏住了呼吸。
「表情用不著這麼嚴肅吧?」阿諾德輕笑著說。
「你……你在說什麼啊,」陸宵覺得說話有點困難,「卡爾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不是要問你了嗎,這是你親手做出來的‘失敗品’啊。」阿諾德戲謔道。
陸宵猛地抬頭看他。
「開玩笑的,」阿諾德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和你無關,不過這次你也沒辦法救他了吧。」
「救?……難道卡爾……」
開玩笑的吧,如果他沒弄錯的話,卡爾一醒來,阿諾德他們就把他接來這里了。也就是說,卡爾才過了十多天的日子,就要死了?
「你沒騙我吧?真的沒辦法救他了嗎?」陸宵緊盯著阿諾德問。
阿諾德只是笑著看他沒有回答。陸宵第一次從他的笑容中找到了一絲無可奈何。
阿諾德是認真的。
陸宵咽了咽口水,問道︰「永久性行為素……這次不能用這個嗎?上次不就是用那個藥劑救了薩米的嗎?!」
「這次和那次不一樣,」阿諾德語氣沉穩,耐心地給陸宵解釋道,「上次薩米之所以會‘長大’,是受了那支藥劑的影響。永久性行為素注射進他的身體里,可以將那支藥劑的影響全部消除。可是這次,卡爾的情況是‘自然發生’的現象,只是比普通人的要來的快。普通人注射了永久性行為素依舊會變老,因此卡爾也是一樣。」
「那……我先回去睡一覺,睡一覺說不定就能想到其他方法了!」陸宵說道。
盡管這段時間巴澤爾一直在沉睡,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可是說不定他能把巴澤爾叫醒。
「陸宵……」兔子再次出現在他的身旁,「巴澤爾醒不了了。」
「可是他的意識一直都在啊!」陸宵月兌口而出。
他每天晚上都會確認一遍自己和巴澤爾的靈魂。
巴澤爾的意識一直在那邊,至少目前還未消失啊!
「你在對誰說話?」阿諾德忽然抬起了他的下巴,把他的頭扭了過來。
對上阿諾德的目光,陸宵猛然一驚,而後咬緊了牙齒。
不行,這幾天太疲憊,他的精神狀況已經到達極限了,時不時地就會漏出馬腳!
「說起來,你昨天給我們做完夜宵後就睡著了,我怎麼叫都叫不醒你,」阿諾德挑眉,「你這幾天都在做些什麼?」
「……白天的工作很忙而已。」陸宵拍開了他的手,移開了目光。
阿諾德看了他一會兒,道︰「要進來坐一下嗎?」
「不用了,我說過我要回去了。」
「也不差這麼點時間吧,」阿諾德說道,「現在卡爾的時間可是非常寶貴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好冷啊……簡直像到了十月份一樣OT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