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听肺腑雙雲神定再得巨助樹根就緒
一時飯畢,玉勤鎖了院門,又囑咐雙紅幾句留意雙雲身子的話,回屋了。雙紅給豬和了食看著它吃完,又給牛拌了草料,接著把水瓶提進屋,這才對雙雲說︰「姐,快睡了,我跟你一起去一回茅房吧。」雙雲起了身,說︰「你自己要是沒有就不用去了,我自己去就行了。」雙紅見她下了床,又說︰「你把火柴帶上也好。」雙雲笑說︰「自家天天走的地方還找不著呀」,說畢,出了屋。
雙紅見雙雲走得穩,想她因這幾天因婚事落穩,心氣平和,沒顯太虛弱的樣子來,也就沒跟著去,把燈芯撥亮,整理起被子來。
片刻,雙雲解了手回來,雙紅已鋪好了床,見她進屋且順手插上了門,說︰「姐,就能睡了。」雙雲應聲月兌鞋上了床,說︰「雙紅,先別插門,我剛才在院里看見媽里間的燈還亮著。你去看看,叫她也早睡。天都冷了,媽本來就有腿疼病,再別凍著了。」雙紅覺得奇怪,應道︰「你先躺下,我這就去看看,家里的事都完了,媽不會晚睡的。」雙雲又說︰「去看看放心,媽這些天這時候都睡過了。」雙紅拔下門閂,又出了屋。
原來晚飯過後,玉勤想從明天開始做被子要用不少的線,正坐在床上將那些織布余下的線搓了呢。雙紅看里屋的燈亮著,走到門口推了一下,果然還沒插上,輕輕推開門進了屋。她輕掀起簾子見玉勤在床上坐著搓線,這才進了去。
玉勤見雙紅進了里屋,這時剛好一條線搓完,從腳上摘下線,笑說︰「雙紅,天不早了,你怎麼還沒睡呢。」雙紅走到跟前,說︰「媽,我待會就能睡了。外面天都冷了,你早睡了吧,這麼一點線,明兒我搓就行了。」玉勤笑說︰「外面冷,屋里倒一點涼氣都沒有,這會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明兒就趁天做被子了,今兒先搓幾條線放這,到用的時候應手些。再說這樣的線好搓,比鞜鞋納底的細多了,累不著的。」雙紅又說︰「媽,明兒做被子還有我呢。我都覺得比原來涼了,你的腿本來就容易受寒,還是早睡的好。」
玉勤把線收起,笑說︰「也好,我的腿多年都沒重過了,不要緊,你還是回屋睡吧,我這就收了。」雙紅說句「這些事明兒我做就好」,接著出了里間。玉勤下床提了鞋,出屋小解一回,回屋插了門吹了燈,細細思量家里年前的事,不一會便睡著了。
次日一早,雙紅料玉勤今兒必然要忙,一大早就做好了飯。早飯過後,玉勤安排雙紅洗刷喂豬飲牛等事,接著在堂屋里移了方桌,抻了兩個舊單子,又打開衣櫃,先拿出了為雙雲準備的新里新表,把褥子層層鋪好接好。她一會蹲著,一會坐著,縫做起來。
雙紅理了家務,又到屋里與雙雲說幾句寬心寧神的話,便到堂屋幫著搓線。玉勤這時已做好了一個,又把第二個里子鋪在地上。雙紅幫著鋪了褥子,蓋了面子,接著仍在一旁搓起了線。母女二人合手,邊說邊做,果然更快,不到半個鐘頭,第二個又成了。
雙紅搓了十幾根線,看夠用一會,便要幫玉勤做被子。她剛往針上引了線,正要蹲下動手,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媳婦進了院子,還提著一網兜東西,忙提醒玉勤說︰「媽,家里來人了,你看是誰,我沒見過。」玉勤吃了一驚,還沒抬頭細看,便笑說︰「瞎說,村里人你怎麼不認識,就是親戚也該認得。」雙紅忙又應︰「我真的沒見過,又沒眼花」,說著,放了針線站起了身。
玉勤見雙紅起來,也放了針線抬頭向門外看時,怎奈她低頭做被子有一會了,片刻難以看清是誰,待訂了神細看時,竟見柳蘭到了院子當中,忙說︰「快接著吧,是甜水溝給雙雲定親的嫂子來了。」雙紅听了這句,知她必不一般,忙出門迎上,叫了一聲「嫂子」。玉勤忙起身穿了鞋,迎到門口,笑說︰「柳蘭,快屋里歇著」,又叫雙紅「快回屋倒水,你嫂子一路走著過來,該渴的。」她不明白柳蘭為何這個時候過來,想雙雲和樹根的親事有了變故,可見她喜笑顏色帶著東西,又不像。柳蘭笑說︰「不用倒水,不過幾里的路,半個多鐘頭就到了,一點也不累。」玉勤又笑問︰「柳蘭,你是頭一回來吧,那麼準就找到門口了。」柳蘭笑答︰「還用找嗎,我在橋頭問一個丫頭‘雙紅家在哪?’,經她一說,就到這兒了。」雙紅笑說︰「夢妍那丫頭說話不多,指路還挺準呢。」玉勤一笑,忙接了東西,帶柳蘭進了屋。
原來自樹根和雙雲的親事定下之後,柳蘭十天來常常不放心,想幾年前自己就日夜難安,適逢田婆想該到籌備樹根婚事的時候,老根緊的拿不出一張票來,便來問問該具體備哪些東西,便趁這個空來問問玉勤的口信,更要來看看雙雲到底怎麼樣了。
雙紅這時把堂屋地上的被子連單子一並折起,留出走動的空,把椅子扶正,又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這才對柳蘭說︰「嫂子,坐吧。」玉勤也笑說︰「是呀,喝口水歇著。」柳蘭喝了一口水,見地上折起的被子,笑說︰「嬸子,這做的是雙雲的被子吧,那邊等幾來天樹根回來,也要動手準備了。」玉勤答道︰「這幾天正好,白天不冷不熱的,剛好能做。」雙紅知道柳蘭這時上門必定有事,見她說些無關緊要的事,也沒有問。
柳蘭又喝了口水,放了杯子,說︰「嬸子,你把被子抻開接著做吧,我來沒什麼大事,只是順便看看雙雲妹子。」玉勤忙說︰「雙雲在屋里呢,這幾天都好的。」雙紅也說︰「姐在屋里歇著呢。」柳蘭起身說︰「我這就去看看,馬上就是一個村的了,先見見面熟。」玉勤勉強一笑說︰「那個單間就是她的了。」雙紅說︰「嫂子,跟我一起去吧。」柳蘭笑說︰「嬸子,你有事先忙你的,我去跟雙雲嘮嘮。」玉勤又笑說︰「你們嘮吧,我也就這點事。」柳蘭笑應一聲「我也是沒事想出一點事才來的」,接著隨雙紅一起出了堂屋。
雙紅帶柳蘭到了房門口,說︰「嫂子,我姐就在屋里。」柳蘭笑說︰「我們一起進去吧。」雙紅推開了房門。雙雲剛才听到院子里的說話聲知道家里來了人,正躺在床上邊養神邊留意著外面的動靜,突然見雙紅推門帶了個比她大幾歲的媳婦進來,很吃一驚。不等雙雲回過神來,雙紅便說︰「姐,甜水溝的嫂子來了。」雙雲听了,知道甜水溝那邊來人了,只一笑,叫了一聲「嫂子——」,說著就要下床。柳蘭見雙雲臉色發黃,眼楮無神,氣息也弱,忙上前笑說︰「雙雲,還是躺著好,可別閃了風。」雙紅也忙說︰「姐,還是躺著好,這是嫂子,來看看你,跟你聊聊。」雙雲把枕頭豎起,坐起倚靠著,說︰「嫂子,快坐吧,一路幾里山路過來,腿都要酸的。」雙紅忙把凳子搬到床前,說︰「嫂子,這有凳子,坐著聊。」
柳蘭並不坐凳子,只斜側著身子坐在床沿。見雙雲的肚子雖然隔著被子,然而還是看得出已經很顯了,到了嗓門的話都咽了下去,頓了一會,才說︰「雙雲,離大喜的日子不多了,這些天身子可覺著好些?」雙雲笑說︰「嫂子,我一直都好,這些日子天冷都少出動了,我都比原來胖一圈了。」雙紅在旁,笑說︰「嫂子,這些天家里大小事都是我應的,她天天都是閑的,喜日子到了,可苦了我了。」柳蘭笑說︰「你們倆還分什麼你的我的,再忙也就這麼多天了。」雙雲笑問︰「嫂子,這會過來可有什麼事嗎?」柳蘭笑說︰「那邊大事沒有,小事不斷,樹根在工地上做工,等幾天才回來呢。那邊的事按我姑說的,只備居家常用的,別的都省了。等樹根回來,備好家里的事,到臘月十六那天就來接你了。」雙紅听了,眼里幾乎都有了淚,只忍著沒滴下一滴。雙雲只是感激地謝柳蘭︰「多虧你在那邊也多操心了。」柳蘭笑說︰「我那邊離樹根和大姨家都近,都是幾步路的事,哪里就操什麼心了。只是你快到日子了,要想開些,萬不能垮了身子,快成家的人了,天天高高興興的才對,等過了門,樹根可是一百個如意的。」雙雲又說︰「嫂子,我知道,叫他放心就好」,說著,竟又打了精神坐直些。雙紅這時仍站在一邊不插話。柳蘭又湊近了,放低了聲兒,嘆說︰「雙雲,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嫂子是過來人,知道這些日子最難熬的,不管好歹,只要能撐過去就是好的。不管別人怎麼說,都當不知道,咬斷舌頭裝做吃肉。把這一坎邁過了,到甜水溝還有我呢。」一席話說得雙雲幾乎滴下淚來,半天,才忍了淚應道︰「你放心好了,我過了年都十九了,會懂得愛惜自己的,在家里前打後算也就一個多月了,我能撐住,不會有事的。」雙紅也說︰「嫂子,家里有我呢。」
雙雲不曾想柳蘭頭一回來,一席話一過,竟像是相知多年的姐妹,把不能跟雙紅說的話也說了。柳蘭也沒瞞著,幾乎將自己的過去和盤托出了,又勸雙雲安穩在家養著,日子不久就會好起來的。雙雲听她說那些,竟覺心貼她更近,連雙紅倒在其次了。雙紅在旁听她們說著,只站著一句話也沒插上,直待她們把話訴盡了,才轉身到堂屋里把開水瓶提過來倒了兩杯水。
兩人在屋里說著傾心的話,不知不覺已是一個多時辰過去。雙雲直覺渾身如卸了千斤重負一般,眼里雖不時有點淚,可並沒有悲戚神色。柳蘭看雙雲沒太往別處想,漸漸放了心。雙紅陪著,看時候不早,又到玉勤旁邊問︰「媽,不早了,嫂子頭一回來,今兒的飯該怎麼做?」玉勤頓了一下,停了手說︰「今兒是背集,買不著菜,還跟平常一樣吧,待會把家里那只歇了窩的母雞殺了也就行了。」雙紅又說︰「媽,這被子就先停了吧,嫂子在屋里陪姐說半天話了,你去看看。待會做飯,我自己行了。」玉勤笑說︰「她頭一回來,願不願意住我們家呢,她家可是何家灣少有能比的。不過也不能把她當外人。」雙紅又說︰「能看出來呢,她跟我姐可是什麼話都說的。」玉勤又說︰「你還陪著她聊一會,我引完這幾針就過去。」雙紅應道︰「我就是在旁邊,也沒一句話。」玉勤說一句,「我這就去看看」。雙紅在屋里等了片刻。
玉勤鎖了線,把針插到線團上,起身把被子抱回里間。雙紅把針線籃子也收了起來。玉勤出屋看了看日頭,果然快入正午了,忙進了雙雲的屋。雙紅只在後跟進了去。
雙紅與柳蘭把心底的話已說盡了,這時只躺在床上聊些開心事。柳蘭見玉勤進了屋,忙止住了與雙雲的話,起身笑說︰「嬸子,堂屋里忙完了嗎?我跟雙雲正在這沒邊沒沿地聊呢。」玉勤笑說︰「忙完了,晌午做了三床,剩下的也不急。這時都快入午了,我叫雙紅早點做飯。」柳蘭笑說︰「嬸子,看我這嘴,說起來沒完沒了,連什麼時候在哪兒都忘了。」雙雲也笑說︰「是呢,我說了那麼長時間,我都忘了快到吃飯時候了。」玉勤見雙雲氣色還好,心底踏實許多,笑說︰「以後都是一家子姐妹,多嘮一會有什麼了,再說離吃飯還有一會,不急呢。」柳蘭忙說︰「嬸子,今兒我可不能留的,家里還有小的,他爸也不能問多少事,從來都沒離開過我半天的,我媽那兒他們都呆不住,都該等著我呢。」玉勤听了,果中其料,可還是挽留說︰「家里小子不是四歲了嗎?跟他女乃女乃一回有什麼了,再說在這兒吃了飯再回去,也不晚。」雙紅也說︰「是呀,嫂子,頭一回來怎麼那麼快就要走呢,我做飯挺快的,待會吃了飯再回去,一點也不晚。」柳蘭笑說︰「可不能了,我這就要回去。來的時候都跟他們說了要回去的,要是等不到我,去哪里也是不安心的,我媽也難管住。」「真的那樣,就等以後孩子大點再留吧」,玉勤听再不能留了,從兜里掏出準備好的三百塊錢,說,「這些錢你帶回去給樹根吧,家里置備點東西,不能缺了的。」柳蘭看了一下,接了錢,笑說︰「那邊本來準備的有一些,添上這些,能買更好點的。」雙雲笑說︰「嫂子,今天不留了,等我們做了鄰居,到時候再多留幾回補過來吧。」柳蘭笑說︰「那還用說嗎,等你和樹根的事辦了,我這腳可是愛踩門檻子的。今兒真的留不住了的,都是姐妹,我還會客氣?」雙雲立刻掀了被子,要下床送。柳蘭忙說︰「雙雲,還是躺著吧,姐妹來來去去的送什麼呢,閃了風可就不好了。」玉勤也說︰「雙雲,你躺著不用動,你嫂子不是外人,天晴得好,可還是有點風。」雙雲听後,只好又蓋上了被子。
柳蘭出了屋,玉勤和雙紅一起跟了出來。這時鄰居何二媽偏巧在院里喂雞看得見,近前幾步問︰「春福媽,這新來的是誰呀?」玉勤勉強笑答︰「是雙雲在甜水溝的嫂子。」何二媽立刻又笑說︰「哦,知道了,听柳枝說過的。」柳蘭沖她一笑說︰「女乃女乃,我這天在家沒事,那邊都準備好了,我來給雙雲通個信。」何二媽笑說︰「那就好。」她還要再問些別事,早被何二媳婦指使孫子鬧著拉回屋了。雙紅這時雖沒一句話,心底早已知了,可這時不同別事,仍然撐著送柳蘭出了院子。
玉勤隨柳蘭出了村又听她說些甜水溝的詳情,返回剛到田妹家院門口,只見她迎了上來,便止住了腳步應話。田妹與何香自柳蘭進院子那會就知道甜水溝有事,不好當時上前打探,這時見送了去,便要問些明細。田妹見玉勤住了腳,上前問︰「二嫂,剛才送走的是誰呀,大姐家的采菱還是鎮上的金雀?」玉勤笑說︰「都不是呢,是雙雲在甜水溝的一個嫂子,也是柳枝的娘家佷女,叫柳蘭。你該認識的。」田妹笑說︰「噢,是她呀,我去小田莊的時候,听我媽提過的,見過幾回,不過都是在地里。她家地里不種多少莊稼,都是種藥的。原來山軍爸就打算從她家收一些,听說她娘家哥就是做藥草生意的,比我家大的多,就沒提過。」玉勤又說︰「柳枝也是那麼說的,她爸就是金柳村的村長,村里都是數得著的。」田妹又說︰「恩,我媽提過的,要不是保那一個村長的位,她斷是不能嫁到甜水溝的。」玉勤忙笑說︰「是呢,她在家就是村里姑娘難比的,如今在甜水溝的日子也過的富裕,一個四歲的兒子都自己跑著玩了。」柳蘭笑說︰「能人到哪都過不虧的。」
二人正說著,李嬸不遠處過來,見她們聊著便也到跟前蹭話,說︰「吆,玉勤,剛才送走的是你娘家佷女吧,怎麼沒留吃了飯再走呢。」田妹笑說︰「嫂子,你才五十幾呀,那麼快眼就花了,那剛才送走的是田家的媳婦,是雙雲在甜水溝的嫂子。」玉勤笑說︰「我佷女來的少,在鎮上忙的多。」李嬸又笑說︰「是哩,雙雲大喜的日子快到了,甜水溝的人應該是常來的。」田妹笑說︰「常來不常來,何家灣都順路,就是有事,雙雲大姨就在小田莊,趕集順路都能捎信過來。」李嬸又說︰「那樣更好了,以後雙雲在甜水溝,娘倆都有個照應。」玉勤听她們說著,抬頭看一眼煙囪,見冒了煙,便笑說︰「大嫂,何香媽,家里雙紅做飯了,她一個人在廚房里前後忙不過來。我要回去幫著了。」田妹听得明白,笑說︰「真的,你吃了午飯還要忙著給雙紅做被子,可不能耽誤。」玉勤听了,一笑回了。李嬸還要打听些雙紅的話,不想玉勤兩句話沒說就回了,田妹也沒再應。兩人一笑各自回了。
再說柳蘭回到甜水溝以後,當天下午便把雙雲的情況有虛有實地向田婆說了,又把從何家灣帶回來的三百塊錢給了田婆。田婆老根自然欣喜萬分,這幾日為籌備樹根婚事,幾乎急白了不少頭發。雖然按照玉勤的要求,幾乎不需要向何家灣送任何東西,可就是備齊家里常用的家具什物,也難拿出一張整票來,眼下有了三百塊錢,雖仍是急,可到底有了底氣,又求柳蘭等樹根回來幫著買些家具。柳蘭欣然應下。
五日以後,甜水溝一帶輪的工提前做完,樹根也隨著村里爺們提前回來了,听田婆說已為他訂了親,並看了雙雲的相片,除了吃驚就是心喜,當即換了衣服去謝了柳蘭,為她家洗了水缸,又打了滿缸的水。村里一些家里有光棍的婆子見樹根一家人紅光滿面都如換了人一般,除了心癢,別無他法。
十一月初二早飯過後,田婆讓樹根拿了玉勤給的三百塊錢備了拉車便去求了柳蘭幫著買家具。柳蘭這會接下了樹根的事,熱心仍是不減,把兒子交給後院的婆婆,听她一句「不要再理別家的事」的話,便給了樹根一起到鎮上去了。
柳蘭果然不愧是村里第一號賢能媳婦,不但日子過得富裕,連籌備打理起大事來也是有條有理。她先帶樹根到家具行挨家看問過,想樹根屋里除了一張雙人床別無它物,日常穿用的衣物都裝在蛇皮袋里。堂屋當間也沒個像樣的椅子接客,先買了四個桑木質的太師椅,又買了一個雙層大衣櫃,一共二百八十塊錢;余下的二十買了一套水瓶水杯及富貴鯉魚瓷盤一個。
到家之後,田婆將茶具擺在方桌中央,又把椅子擺在桌子兩側。柳蘭和樹根把大衣櫃抬到里間放到靠近床的一側。老根不想花錢不多買的東西卻都貼切實用上眼,可這幾樣明顯還是不夠,然而錢已經光了,大丫二丫兩家日子都緊,又沒個能借的人。柳蘭看出老兩口的心思,隨即便說她手頭不急,可先借給樹根一些先用著,等辦完了婚事攢出錢來再還。田婆感激不盡。老根也很同意,且說︰「如今誰家辦喜事還不花千兒八百的,待樹根成了家,用不了多久就能還上。」
十一月初六,上次買東西回來剛隔了一個集,田婆和老根得了話,怕夜長夢多就早做了早飯讓樹根仍借了二民家的拉車叫柳蘭一起去買家具,所缺的錢只有從柳蘭那里借。柳蘭早給了話,這時提及,當即應允,立刻把自己帶的三百塊錢掏出來給了樹根。田婆連連恩謝。老根隨即答應只要樹根婚事辦過,這里就馬上籌錢還上。樹根只一心听從家人安排。
柳蘭到了鎮上,給柱子和大民買了兩雙棉襪,接著便直奔家具行。這次需買的是菜櫥和梳妝台。她前天來過,又是在給大金子買嫁妝的時候跟行里的頭早熟了的,沒大會便挑了兩份材質最好的買了下來。樹根因從未經過這類事,即便大姐二姐出嫁時,因雙方家境都窮,也都沒買過像樣的東西,因此一切听柳蘭的,只是價錢心疼得很,兩樣東西買下來,所帶的錢都快光了。可听柳蘭「這些東西不是蘿卜白菜要常買常新的,要用一輩子的東西,只要出的起價錢,都要挑最好的買」,心下便平靜多了。兩人買齊了東西,柳蘭擔心柱子和大民在家等不及,即刻讓樹根拉著車回了。
兩人到家時,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柳蘭向田婆交待了所花的詳細便要回了。田婆苦留不住。田婆讓樹根喝了水歇了,接著做了午飯。一家人別人不說,單是老根听柳蘭說買兩樣東西就花了那些錢,心疼了好大一會,還是沒一個人可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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