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村五十歲的萬元戶牛福娶了二十八歲的姑娘金花,這件「爆棚」新聞好比晴天響炸雷,震得周圍四鄉里的人們日瞪口呆-
芭蕉村當然不是「聖地」,就連本地區那幅半扇牆大的地圖上,也難尋到它的嘮蹤。然而,你從松口鎮乘小火輪逆江而上,卻會被沿岸一片翠綠的芭蕉林所吸引。從一抹河沿到犬堤內,亭亭玉立的蕉樹撐出一片片碩大肥厚的葉子,在藍天下搖曳,在流水中曼舞。燕葉.掩蔽著一串串肥大的果實,和那奇特的花朵;蕉葉梢上偶爾露出黑黛色的屋脊,這就是芭蕉村了。雨天,當地人習慣扯一片蕉葉,串根繩子系在背上當簑衣,擎在頭上作雨傘。有時,一片芭蕉葉下,會探出幾個孩子光溜溜的小腦袋。雨點打在闊闊的葉子上,彈出輕重徐疾的聲響,怪好听的。假若你賞過廣東音樂《雨打芭蕉》,再蹲在蕉林下避避雨,準會嘆服神秘的大自然才是最偉大的音樂師。
眾所周知,芭蕉村的強人牛福,早已名列萬元戶前茅,名聲顯赫。這次迎親,果然顯示了他出眾的派頭;五輛迎親彩車,剛駛進村郊的公路就開始減速,在開春的田掰上,徐徐蠕動,八十年代時髦的交通工具——日產座兼有冷暖設備和音響裝置的豐田豪華小汽車,代替沿用了千百年來的花轎。小車隊以新娘的紅色彩車為前導,後面天藍、米黃、乳白、淺灰四輛小車拉成一線。從這支小車隊的色彩就可看出主持者和他的參謀們,有幾分美學細胞。綴著大「囍」字的紅色彩車里,微型喇叭反復插放電影《劉蘭姐》的插曲。多謝了,多謝四方眾鄉親,我今沒有好茶飯,只有山歌敬素人.
這是新郎牛福特意選錄的,戲迷牛福,在電影《劉三姐》開始放映時,據說一連看了十幾場,那個劉蘭姐的美貌和歌聲,把他的魂都唱散了,結果,在他家里鬧起一場大概不宜公開的風波,遭到當時還管轄著他的夫人馬莉玉拉耳朵的懲罰。之後,他不敢再提及流三姐的名字,再後,「文革」開始,《劉三姐》被列冊批判,牛福想看也沒得看。前些日子《劉三姐》重新公映,牛福還是逢映映必道。
寒假沒完,學校未開課。迎親車隊象磁石吸引著沿村好奇的女圭女圭們,小車隊立即被「包圍」了,司機繼續減速。帶著山村野性的孩童們索性雙手攀上車窗,吊起沾著泥巴的赤腳。鮮艷奪目的小車登時交成一條條令人惡心的火毛蟲。小孩予們把小腦瓜探進車窗,小眼晴睜得溜圓,骨碌碌地掃來掃去,尋找新娘。不知哪一個眼靈的,大驚小怪呼叫起來︰「看新娘呀,新娘在這盟,在這輛車!」
「 -—」孩子們一齊往紅彩車奔去,光腳板下 亂響,嘴里高聲嚷起來︰「陽光光,照四鄉,扛花轎.抬新娘,新郎新娘快給糖,養個子咧喜洋洋……」女敕尖的童音隨風傳得很遠。
這場面真叫昔年坐花轎,乘單車到芭燕村落戶的新娘眼紅耳熱,並嘖嘖連聲。例如,坐在新娘身旁的媒婆,如今時興稱為介紹人的朱鋒嫂,當年就是由現在竹林公社鼎有名色的社企辦主任朱鋒踩單車從娘家接來的。
「小鬼頭們,去去去,到牛家才分糖。」朱鋒嫂仲手亂拍仲進來的小腦袋,擰緊了屆。但小鬼頭們並不縮手,仍舊喚個不停,朱鋒嫂只得從花籃里抓出一把糖,扔列車外的田坎上,孩子們哄地一聲,跳下車,撲向糖去。
面包車隊在牛福新建的住宅門前地坪上停下。這是一莊頗為新式的二層樓房,門面用一色白石米粉刷,靠牆腳地方,瓖了一排深綠色瓷塊,熠熠生輝,整座屋的造型象個四方術箱,與周圍傳統的老式圍龍屋相比,顯得極不和諧。水磨石門牌此時披紅扯綠,張燈結彩;雪白的牆上融進了金色的春光,那紅紙金字的楹聯龍飛風舞,遘勁有力︰天締良緣五世其昌
反對三刻正,屋里走出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方正微胖的臉上戴著一副玳瑁眼鏡,上穿名貴的皮夾克,下著藍黑海外細呢西裝褲,腳套墨油油閃亮的澳洲進口牛皮鞋,滿面春風,似笑非笑。他身後站著商矮不一的眾人;衣著也頗講究。一個麻臉漢子把寫靠「新郎」兩字的紅緞繡球掛在老人胸前,小聲說︰「福哥,良辰到了。」
牛福整一整掛著繡球的別針。
從縣城請求的攝影師,脖頸上吊著照相機和閃光燈,象泉水蛇般鑽山人群,欠身點頭說,「全準備好了,」
唱禮的人亮開大嗓門,高聲喊過;
「吉日良辰到!牛福和金花婚禮開始,請新郎牛福揭彩車。」
牛福一本正經地抬手捅了捅鼻粱上的眼鏡,操著有力的步伐,從水磨石階上橐橐橐走下來,拉紅色彩車門。
新娘探出又來了。呵,她就是金花,竹林公社首屈一指的美人兒。此時此刻,你看她淡妝濃抹,豐滿的鵝蛋臉上印著迷人的酒渦,微微啟開的紅唇問,露出細玉般的沽齒!含喜帶嗔的杏眼似一潭秋水.透出脈脈柔情,活月兌月兌斗歌得勝後,嬌憨可拘她拋繡球給阿牛的「劉三姐」,
「金花,到家了。」牛福扶著新娘,幾乎貼著她的粉臉喁語。
新娘子故意低下頭,慢慢把臉轉過去。
唱禮的人又喊︰
「新郎新娘上正廳拜堂!.,
話猶在耳,禮炮聲震響起柬。掛在門樓柱子上繞了兩圈的"滿地紅」,芭蕉樹上名貴的湖南瀏陽鞭炮,頓時火花飛濺,藍灰色的煙霧彌漫開來。延續半小時的巨響,使那些眼紅的,痴情的,咒罵的小伙子哲時阿上嘴巴。好澆舌的婦人停止竊竊私語,評頭品足的老嫗嗆得咳嗽不巳,幾條跟隨主人湊熱鬧的狗夾著尾巴沒命地逃。只有那些頑皮的孩童,捂住耳朵奮不顧身沖進硝煙里,尋找和爭奪沒燃響的炮竹,塞進鼓囊囊的口袋.
震天價響的鞭炮聲向竹林公社上千名未婚男青年鄭重宣告︰本社最美麗的姑娘金花,從此落入牛福手里。
拜堂儀式結束後,牛福和金花雙雙進入洞房。十平方米的新房布置得珠光寶氣,彈簧床上、沙發上,擺滿了親朋好發表示祝賀時禮物——進口全毛氈,掛鐘,三角牌也飯煲,雙喜牌收錄機……真是琳瑯滿目,閃閃生輝。
「金花,你看看。」牛福樂呵呵地指點著這些禮品。
金花杏限橫掃,只覺滿室耀限,件件寶物。高級音響組合播出電子琴音樂。仙樂悠悠,飄飄渺渺,竟使她一時弄不明白,這里究竟是何所在,天上?人間?都是,又不是。跟了牛溜,男人年紀雖嫌過大,但身扳尚硬朗,要曉得,他是全縣有名的萬元戶,報紙介紹過的「土鱉蟲專家」。現在他成了她的丈夫,她的靠山,給了她金錢、財富,當然以後也會給她權力。財能通神,有過靠山,比嫁一個白臉窮小子強多哩。
牛福這場喜事辦得闊氣排場,光喜慶筵席就擺了五十桌.上廳、下廳,天井、左右兩廊.乃至停車的門坪全擺滿桌子。牛福不分禮物厚薄,規定︰「五服內」不分內外親,每戶派三個代表,「五股外」內親每戶一名代表,出席宴會.可以挾菜——即允許把吃剩的菜分份帶回家(這樣,芭蕉葉派上了好用場)。十元一桌的酒菜,雖不算名貴,但翻翻竹林公社的歷史.盤古開天地,哪有如此氣派的場面.
按照古老的客家鄉俗,紅喜事筵席的規格為十大碗四小碗。十大碗即燒鯉、海參、鯇圓、酥燒、炖扣肉、白斬雞,開鍋肉丸、洋蔥魷魚卷筒,紅炊肉、木耳墨魚片,四小碗為紅棗、蓮子、百合、銀耳.牛福有意讓親朋在宴會上美美吃上一頓傳統的客家菜。
牛福在災客里轉了一圈,不停地跟人握手,作揖,滿面笑容地承受客人說不完的廉價的奉承話,這些語言曾披人們在無效婚禮場合使用過,但牛福听來很受用.在一片叫好聲中,他忽然發現了一個不容輕視的大問題——在眾多客人巾,竟然沒有一個公社和大隊干部,難道這些雖排不上品級,權力卻大得不可估量的黃豆官兒,真那麼騰不開身?不,不,分帖子給他們時,個個都很樂意接的嘛,一定是另有緣故.這一驚使他發熱的頭腦慢慢冷下來,他急忙找到媒人朱鋒嫂,吩咐她快坐車子去公社找來朱主任再開席.
胖呼呼的媒人鑽進汽車走了,小車**頓時拖著一股白煙.
牛福還注意到.兩個兒子和大兒媳婦銀花也不在場。大兒子牛閣,兒媳婦銀花罷宴,是預料中事,但老二牛美跟著他們出走,牛福卻沒有想到。在熙熙攘攘,喜氣盈庭的熱悶氣氛中,他心中掠過了一塊陰雲。
現在,,牛福來到北廳.這里雲集的是一幫「上層人物」,也是牛福這場婚禮的貴賓.他們中間有︰地區土畜產公司供銷科劉科長;省藥材公司的老吳;縣社企局局長王俊;省昆蟲研究所的盂雲;省報記者吳聰。這些人正在聚精會神听王俊誠香港參觀見聞.
王局長見牛福進米,領往正在談的話題,同︰
「新都,為什麼還不開飯?」
「等一個人。」
「誰?」
「公社企業辦公室主任朱鋒,我們的父母官。」牛福打起笑臉,從台子上拿起煙,給每人敬了一支.「有勞各位,再侯一支煙工犬,就來了。」
「天。原來是這位仁兄呀。常言道,不怕縣官,最怕現管。你牛福真會巴結上頭.我看不要等太久,吃了飯縣里來的人還得趕同去呢。」
「好的,好的。」牛福喏喏連聲。
牛福走出北廳,轉過回廊,上了樓梯.樓上台子前圍著一群人在玩撲克,一個小伙子站起來招呼他︰
「牛福大哥,你過來。」
這是一位二十多歲的留長頭發的小伙子,衣著時髦、瀟灑,一雙小眼,有股逼人的銳氣。他是李副縣長的公子,要不,懸殊兩倍以上年齡的小伙子,怎麼會叫牛福為「大哥」?
打牌的人全都恭恭敬敬站起來。小伙子一拱手,連聲道喜。「牛大哥,請受小弟李石源一拜。你討的金花姐,比芙蓉仙子還漂亮,都道是英雄難過美女關,如今小弟看見的是美女難逃富人關.拜服、拜服!」
「石源阿弟,看你把我奪得。常說雞毛難上天,我這把老骨頭可受不起你捧.說真的,沒有你令尊的扶持,我牛福休想翻身,更不要想過富日子。」牛福也拱著手回禮答逍,「李縣長那里有什麼新消息,別忘了給你牛大哥通個水。」
旁邊一個彪形大漢甕聲甕氣說,「這你就不用掛心了.不過,可別他媽的光自己過富日子,忘了周圍的窮哥兒們。」
「三哥說得在理」李石源又一招手,附著牛福的耳輪,低聲道︰「前天我通過老頭子在海南拉了一個主,可是個大老板,等你辦了喜事再談,沒有‘三丈水’——」他伸出乎,「這筆生意不給你。」
牛福心巾一喜,連忙道謝,「全靠老弟挾持,你要的這數目,好商盈。」
果然是好兆頭.黃道吉日,雙喜臨門。遠自天涯海角的顧客也跨海來買他繁殖的土鱉蟲種苗了,真是「財源茂盛達三江」哪,他忽然想起不知哪里見過的半截楹聯.不禁輕聲吟哦起來。李石源詭秘地要求給他「蘭丈水」,這可是不小的數目。「三丈水」是他們的密碼.寸表示人民幣十元;尺是百進拉;「三丈水」就是三千元人民幣的意思。按百分之十的介紹費.這次他可月兌乎三萬元的土鱉蟲種苗。這場豪華的婚札,連嫁妝、筵席加在一起還不過五千元.這筆生意交易成功,土鱉蟲可以為他賺取場象今天這樣豪華場面的花銷。什麼公社社企辦主任什麼王局長等等,在過筆財富面前,他們該排老幾?于是,牛福頓覺心花怒放,立即傳話房大師傅,開始上菜,
第二章彭遠罷筵
當牛福喜慶筵席擺上酒菜的時候,竹林公社黨委副書記彭運主持的公社,大隊干部會議還處于高潮。
接近半小時的高分貝干擾,特別是瀏陽炮和鐵銃炮的巨響,曾經很不禮貌地壓倒了彭運作報告的聲音,迫使他不得不暫時休會。明知是牛福迎親,澎副書記仍故意問參加會議的人︰「誰家辦喜書?」
「萬元戶牛福。」好幾個人同時回答。
「好家伙,不愧為萬元戶。他是用鈔票在竹林公社發表宣言。」彭運鼻子里哼了一聲,用很有文彩的語言表示自己對這件事的態度。
開會期間,有好幾個人老是把臉朝向窗外,心不在焉。彭運主持會議從來反對精神分散,他正憋著一肚子悶氣,這下找到丁發泄的對象。
「同志們,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見,是不是把會議停下來,讓一些同志參加牛福的結婚禮?"
參加會議的人一愣,特別是坐在前排的人,不知彭副書記為什麼突然發表這樣的意見。
「有些同志給辦喜事的爆竹聲迷住了,對這里開生產匯報會議不感興趣。干脆,參加牛福的婚禮去。」澎福書記話里有話地繼續說;「我這人沒有別的長處,只有一個小優點,提倡和允許小範圍的民主,不自己一個人說了算,把自己的意見強加給別人。比方,你講的話,他左耳進,右耳出,他感興趣的是會場外的事情,這樣下去,會就開糟了,徒勞無功,事倍功半。干脆,你把會議停下來,允許他自由離開。又比方,你對萬元戶的婚禮感興趣,你就干脆中途退會,去參加牛福的婚禮,用羨慕的曝光看萬元戶怎樣把竹林公社最漂亮的女仔搞到手.然後,回家囑咐妻兒,趕快到牛福家買他一甕土鱉蟲,使自己也能變成萬元戶。」
夠尖酸刻薄了,人們情願站出來,讓彭副書記扇兩耳光,也不願吃這種「生牛肉」。你听听,既罵萬元戶牛福,又訓開會思想走火的人,還把平日里與牛福過從甚密的人奚落一番.
彭運又說."這個會議,本來要孫勝同志主持的,但他參加地委三級干部會議還未回來.昨晚,他從地委招持所給我掛電話,叫我不必等了.今天把大家從第一線請回來,是想听各位對目前推行的經濟政策的意見.我希望大家事實求是地談一談。成績是三七開還是七三開?有 談啥,不能報喜不報憂。」
在彭運的「誘導」下,剛才被爆竹聲轉移了注重力的人們,也都強制自己安下心來。有人開始發言.
正當社管委副主任老顏和宣傳委員老沈就生產責任制問題展開爭論的時候,會議室窗外出現了一個身影,許多人還來不及看清是誰,一只肥白的手從窗外仲進來,丟下一個紙團。
紙團被撿起來的人拆開,看完後,面帶會心的淺笑,一個傳一個,最後落在朱鋒的手巾。
坐在壁角的朱鋒看完字條,急忙把臉轉向窗外,神情有點緊張。
看過與未看過條子的人都一齊把吸光投向他,有的還悄悄做個鬼臉。
「發生了什麼事呀?朱鋒同志。」一直注視會場情緒的彭運劈頭同過去。’
朱鋒一慌語無倫次地答。「愛人…」.不,家里有點事叫我。
「呵——家里有事,急不急呀,那條子保密程度如何?剛才,好多同志都看了,我有沒有條件讀一讀?"」
「不……不。」社企辦主任慌忙把條子塞進農袋里,神色極為狼狽。
大家嘩地笑出聲來。
剛才我似乎看見尊夫人在窗外走了兩圈,穿戴得很整齊,好象有什麼事要請你出去。」彭運朝窗外點點頭︰「可不,大院外頭芭蕉樹下,歇著一部小汽車,旁邊站著的女人等急啦。」
朱鋒緊張得一身冷汗,頭上的毛孔象無數支細針在扎動,支支吾吾應道t"她想拉我去……」舌頭一轉,硬把「喝喜酒」三字咽回肚里。
「唉——你顧慮什麼羅,老朱?」彭運從公文夾子里撿出一張紅請帖︰"是不是上牛福家吃喜酒這碼事?"
朱鋒見彭副書記也有紅帖,心里的緊張情緒開始稍緩,舒了口氣.說︰「是。眼下正經是開會,這芝麻事不理它.」
「同志們,誰手里還有紅帖子的,請出示一下.」彭運用商量的口氣要求大家。
有帖子的人最初猶豫了一番,後來陸陸續續都舉在手里。
澎運運站起來環視一遍,笑眯眯地說。「不少哇。」又挨個點了一遍,「四十張帖,剛滿五桌。」
大家領教了剛才彭運的攜槍夾棍的揶揄,這時都不敢吱聲。
「夠慷慨。萬元戶有何不好,辦一場喜事,也忘不了三餐齋粥齋收的父母官。怎麼樣?赴宴的時辰和我們開會的時間發生生丁矛盾,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見,先女敕從一頭,放下一頭。」
「彭書記,」朱鋒站起來,首先響應彭運的號召,第一個表態,「我建議,不要考慮喝喜灑的事,把會認認真真開下去。」
「嗨嗨,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老朱第一個聲明罷宴。你這意見有沒有代表性」彭運反問一句。
「繼續開會吧,抓緊一點,爭取上午開完。」好幾個人異口同聲表態。
「要講民主,你們的意見不一定對。」彭運緩緩地道︰「依我看,竹林公社萬元戶牛福的婚禮和筵席,對許多同志有很強的吸引力。社企辦朱主任在這場婚禮中身份特殊,東道主特派小車和媒人來接,我看你最好現在退席,免得有負人家一片好心。……老朱,你不必解釋啦。其它同忐,拿到請帖的都可以去赴宴,喝它幾杯,見識見識,看一看那些萬元戶怎樣用金錢打發自己的日子,或許有些啟發也來可知。上午的會開到這里。祝諸位大飽眼福口福。散會!」
語言的效果往往和字跟的本義不同。彭運一番話,使大家不約而同取消上牛家喝喜酒的念頭,老老實實擠在公社食堂里,買三兩兩角的經濟餐。彭運排在最後面,用鑒賞家的目光欣賞這支經過政治動員,站到他旗幟下的趴伍。剛才開會時郁結的煩惱煙淌雲散了,他臉上浮現出很難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