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陰差陽錯
李玉芝心內彷如有道驚雷閃過,這個姑娘的眼楮竟這樣像繡心,而且看身材也有些相像,但是他不能肯定,繡心應該在京城崔府才對,如何會來郴州?
繡心見李玉芝表情復雜,便知道他心中不能肯定,心中一急,簡直想把自己戴著的面紗摘下來,忍了許久才忍住,扭身想回船艙寫張紙條悄悄扔給他。紫萱見繡心回了船艙,問了一句,「繡心姐姐,你不瞧了麼?怎麼就回了?」
紫萱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李玉芝听清了。
繡心,崔繡心,竟然真的是繡心,她竟然真的到了郴州!李玉芝心中一陣激動,簡直想讓艄公將船停過去,沖上船見她一面!轉念之後,他又想,不成,不能如此,這條船是江家的,那麼她現在一定住在江家,只要有機會去江家一定有機會見她一面。
這樣一想,忍不住又喜上眉梢。
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否則她怎可能在定親的當口來了郴州?會不會她壓根沒有與王朝宗定親呢?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李玉芝的心激動得仿佛要從胸腔跳出來一般。
「玉芝,何事如此高興?」略帶沙啞的男聲響起,將李玉芝從思緒中拉回。
李玉芝忙俯身作揖,「老師,學生只是想起一些舊時趣事,故而發笑。」
王甫生蜷著拳頭輕輕咳了一聲,「你在郴州已呆了一月,可有何收獲?」
李玉芝道,「郴州乃江南富庶子弟,但幾大家族勢力龐大,許多世家不僅壟斷茶、鹽、布匹等生意,插手政事,甚而私自豢養上千家奴,形同軍隊,故而歷任郴州太守皆無可作為,實在是不能管,也管不了。」
王甫生點點頭,「的確棘手。我這次前來郴州,也是為了督造防洪堤一事,既然郴州太守這里沒有銀兩可動,咱們就得從幾個世家那里動動腦筋了。」
李玉芝垂首道,「老師說的是,學生正在想法子,定能解決建造防洪堤所需銀兩。」頓了頓,李玉芝又道,「老師近日受了風寒,還是莫站在船頭,往船艙里坐一坐喝杯熱茶罷。」
王甫生咳了一聲,搖頭道,「無事,吹吹風也好,今日難得是端午佳節,不看賽龍舟豈不是白出來一趟?」
話說繡心回了船艙,拿了張紙條出來,拿筆寫下一行字︰李公子,自正覺寺一別,近日可安好?有要事相問,李公子可否尋機見一面?崔繡心留。
繡心將紙條卷好,正準備出船艙尋機扔給李玉芝時,卻冷不丁听見一個熟悉的男聲,頓時整個身子都僵住了。耳邊又听那男子在斷斷續續說話,繡心心中驚疑不定,將窗簾掀開一角,往外一瞧,白衣的李公子身邊分明站著一身形高大的男子,那人一身青衣,長身玉立,風度翩翩。
竟然,竟然,是王甫生,他怎麼會來郴州?繡心嚇得手一抖,趕忙將簾子放了下來。
眼尖的王甫生一眼便見隔壁的船簾一動,又見這船上寫了江字,忍不住心中生了疑,「玉芝,旁邊這船可是郴州江家的?」他可是記得這郴州江家可是崔繡心的舅父家。
李玉芝道,「瞧這樓船之氣派,必是郴州江家無疑。」
王甫生點頭,「玉芝,正所謂敲山震虎,我看咱們不如先走一趟江家如何?」
王甫生所說正中李玉芝下懷,故而忙道,「老師說的是。」
次日,王甫生便遞了拜帖給江雲海,江雲海接到拜帖也是一驚,暗地里與吳氏商議,「這王甫生受了皇命前往郴州督造防洪堤,他這次來我江家恐怕是想拿我江家開刀,要銀子來的。」
吳氏道,「咱們家也不缺那些銀子,他自來,咱們給就是了。王家的人咱們也不好惹,只是我總擔心他這次來咱們家不是那麼簡單。」
江雲海道,「你是說繡心?」
吳氏點頭,「你說哪有那樣巧的事兒,前頭繡心才到咱們家住沒多久,後頭他就跟過來了,你說,他莫不是听到了什麼風聲罷?」
江雲海聞言皺緊了眉頭,「的確有可能,你快吩咐下去,所有的下人全部封口,決不能提咱們家來了位表小姐。」
吳氏應道,「我這就去。」
次日,王甫生攜著李玉芝前往江府拜訪。江雲海早早地便在門口親迎,「王大人,李大人,二位能來敝府,真是令我府上蓬蓽生輝啊。」王甫生略拱了拱手,「江大人客氣,我二人貿然前來叨擾貴府,江大人莫要生煩就好。」江雲海忙道,「怎敢,怎敢,快請進。」
三人在正堂聊了一會子閑話,王甫生便將話題帶到了防洪堤上,江雲海心知肚明,立刻表示要帶頭捐獻一部分銀兩,甚而還道可以出五百家丁參與建造。王甫生贊道,「江大人真真是心憂天下,仗義疏財,值得我輩敬佩。」江雲海自然說了些謙虛的場面話,「王大人,李大人,現今已快至午時,若是不嫌棄,不如留下用飯如何?」
李玉芝心里記掛著繡心,想著要趁這個機會與繡心見一面,故而搶先答道,「那便麻煩江大人了。」江雲海笑道,「哪里,哪里。」
李玉芝又道,「江大人,李某初來貴地,見你府上布置與京中甚為不同,不知是否方便容李某四處觀賞一番?」江雲海看了一眼旁邊一言不發的王甫生一眼,「這當然可以,讓我家奴代為引路可否?」李玉芝拱手道,「多多煩擾江大人了。」
王甫生雖然不如李玉芝一般目標明確,但自從繡心稱病離京之後,他便心存疑慮,那日又見船簾子微動,心內越發起了疑,故而道,「玉芝,日頭正毒,為師身體不適,你且先去園中游玩,為師去尋一處陰涼處小憩一會。」
這話正中李玉芝下懷,故而躬身道,「是。」
王甫生離開之後,李玉芝隨著那小廝在園中閑逛,奈何園中並不見繡心,便想著繡心莫不是呆在後院,故而故意往後院走。今日也是不巧,後院的院門竟早早地落了鎖,圍牆又高根本見不著里面的情形。那小廝見狀便道,「李公子,這後院中是我們夫人和小姐的臥房,公子是不是不大合適入內啊?」
李玉芝便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來,「哦,原是夫人和小姐的臥房,李某冒犯了,咱們這就回罷。」
李玉芝一邊往回走一邊心有不甘地回頭看,繡心一定在里面,可惜隔了一重圍牆,再如何都無法相見了。
另一邊,江紫萱自前日見著那白衣公子後,便時時想著念著。她見他所乘坐的乃是官船,便猜著他是郴州的官員,可是她也未曾听說過郴州竟有這樣年輕,又這樣出色的人,便派了家奴去打听,看看最近郴州是否新進了什麼年輕官員。李玉芝自來郴州之後,很快便聲名遠播,家奴哪里會打听不到,于是很快便報與了江紫萱。
江紫萱自是喜不自勝,又听聞今日李玉芝竟然前來江府拜會,暗自心喜,覺著自己一定不能錯失這次良機,哪怕是遠遠地瞧一眼也是好的。她素日來被江雲海及吳氏寵壞了,雖受了約束不曾出去胡鬧,但整個江家沒有一處是她不敢去的,故而只身一人前往前院去了。
正值盛夏,花園之內,郁郁蔥蔥,是個避暑的好去處。王甫生接連問了好幾個小廝和丫頭,眾人因受了吳氏的囑托,都道,最近沒什麼人來府中做客,更不曾有一個表小姐來府上。
王甫生無法,只得尋了一處涼亭坐下歇歇腳,又因天氣實在炎熱,便將外頭的藏青色長衫月兌了,露出里頭月白色的里衣。
江紫萱遠遠地見涼亭之中,一白衣男子背對著她而坐,身姿清雅卓然,芝蘭玉樹一般,心頭暗喜,不由得小跑幾步走上前去,輕輕喚了一聲,「李公子。」
王甫生猛然听到身後有一女子喚他李公子,回過頭來卻見是一身著黃衣的小姑娘,十五六歲的模樣,身量不高,尖尖的小臉,丹鳳眼,櫻桃小口,頗有幾分姿色。
「姑娘,你認錯了人罷?」
江紫萱自然是知道自己認錯了人,恨恨地一跺腳,將怨氣都灑在了王甫生身上,「你是什麼人?你做什麼穿的一身白衣裳?」害得她認錯了人,空歡喜一場。
王甫生哭笑不得,「姑娘,我如何就不能穿白衣裳了?」
江紫萱哼了一聲,「我說你不能穿你就不能穿!」
還真沒見到這麼刁蠻任性的世家小姐,王甫生暗暗想,還是他家小兔子的性子嬌憨可人,便揚眉道,「我還偏就穿著呢,你能如何?」
江紫萱素來霸道慣了,府內無人敢逆著她,如今見這不知哪里來的人居然噎得她啞口無言,氣得小臉通紅通紅的,「你!」
王甫生將折扇刷得一聲打開,慢悠悠地扇著涼風,「我如何?」
江紫萱叉腰怒道,「你將這衣裳給我月兌了!」
王甫生聞言仿佛听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個千金小姐居然要他月兌衣裳?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實在可笑至極!
「無理取鬧,王某不奉陪了!」王甫生起身便走,奈何江紫萱可不依了,「喂!你站住!」
王甫生哪里能听她的,顧自往前走。
江紫萱便跟在他身後一疊聲地發問,「你到底是什麼人?來我家做什麼?態度這麼囂張,小心我告訴我爹爹說你欺負我,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王甫生停住腳步,轉身笑道,「要我回答你這麼多問題,你先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你且說來。」江紫萱道。
「你府上最近可有住進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客?」
「十六七歲?」江紫萱皺眉一想道,「那就是我家繡心姐姐了?你問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