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天生是發光的太陽,無論你怎樣追趕,也抵不過他的光芒。
——大拇指湯姆說
走在上學的路上,路邊熟悉的火柴盒樓房,高低不等,參差不齊。要麼是灰撲撲的石米,要麼是白花花的粉牆,加上突兀地伸出陽台的粗黑的鐵枝防盜網,僅僅靠陽台上零星的幾盆佔滿灰塵的綠色植物,實在無法為這條落後陳舊的街道添加任何的美感。但就是這條不起眼的街道,好像曾經深深地刻在陸寶寶的腦海里,鮮活的記憶一旦被重現,陸寶寶只要一眼,就能知道那一棟樓房住的誰誰誰,做的什麼營生,哪家的孩子和她同校的,哪家是她的同學家的。就在前面糧站那里的十字路口,她的好朋友文清喜歡從右邊那個小路里拐出來,然後在糧站等她匯合再一起去學校。今天,她還會在那里嗎?文清,她同班7年的同學,好朋友兼發小。
「寶寶!」仿佛間,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好熟悉的聲音!陸寶寶抬頭望去,不是小學生版的文清卻是哪個?!
「文清!」陸寶寶興奮地大叫,拽著包包直往那小人影沖去。沖到人的跟前,竟痴痴的看著小文清激動的傻笑,想給好朋友來個大大的熊抱,卻又覺得似乎不妥,才改為拉著人家的小手。
「你怎麼啦?好像幾百年沒見過我似的。」文清覺得自己老友今天有點過頭了,平常她大聲點說話都不曾有的,剛才喊她的那聲激動興奮莫名,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不止,「說,有什麼好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看見你高興不可以嗎?」陸寶寶也知道自己現在有點激動過頭了,但是她不打算收斂,也收斂不了。沒有人明白她此刻對這個朋友復雜、慚愧的心情。
文清,是她上一輩子第一個好朋友,她們一起上的幼兒園,一起上學前班,到五年級又一起考上重點班,小學畢業又一起到市區讀中學,不過文清考上平洲中學,她分數不夠讀了一中,兩人才分開的,但是高中畢業前她們也沒有斷了來往,再後來又都考到a市讀大學。直到畢業後,他們才越走越遠,最後只偶爾在網上踫到才問候一聲。她是怎麼疏遠了這個朋友的呢?文清讀的是a市有名的大學,畢業了在a市嫁個老公有車有房又有了兒子,而她卻越混越差,嫁個老公三無人員,工作高不成低不就做個文員等死混退休。所以,陸寶寶見到文清就自慚形愧,下意識地少了聯系。坦白承認吧,陸寶寶,你就是妒忌,妒忌文清比你漂亮,比你優秀,比你聰明,你根本上就是個自私好強又小心眼的冇膽匪類。曾經陸寶寶覺得一切的轉變在于她沒有和文清一起考上升一級中學的平洲中學。但是她從來沒有深究過,為什麼只有文清考上了,而她卻沒有考上。她以為一輩子也就那樣了,沒想到老天竟然讓她回來了。是不是暗示她還是有機會可以做一些改變?
「小樣!啊!是不是袁帥約你周末去野炊?」想到這個理由,文清板起了笑臉,漂亮的大眼楮瞪著還在笑嘻嘻的好友,」」我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麼你非要喜歡那個笑得像個花痴,到處逗弄女孩子的小白臉,不就長得帥了點,有個有錢有權的鎮長老爸嗎?他約你去野炊,可他還約了歐海燕那小妖婆呢,那倆人有奸情,一看就知道請一堆人去給他們打掩護的,就你傻樂吧。」
听著小文清 里啪啦的一通數落,可陸寶寶愣是想不起來她什麼時候喜歡過袁帥,歐海燕她倒是記得,那女同學爸爸也是一當官的,小小年紀,很愛打扮,又天生的粉面紅腮,含羞帶笑的嬌怯樣,同班很多的男生很受她那一套,身邊也自成一個小圈子,卻從來和她們玩不到一處去,文清更是看不慣她那做作樣,背地里叫她」小妖婆」。但是,野炊是陸寶寶小時候為數不多有意思的課外活動,她想去哦。
「文清,不如我們自己組織去野炊吧,叫誰去你說了算,好不好?」說完,陸寶寶自己就先自期待起來。
「姐,你說的野炊,我也去!」連一直當隱形影子的陸承希听到兩人的對話也立馬響應,可見這個活動很有號召力。
「行!咱們把晉國、梁科、海榮叫上,小虹也算一個。不過,星期六我們還要排練,周日去還差不多。」文清很是干脆地決定了她們的周末野炊行的人選。除了小虹,其他三個男孩子都是和她們一樣從學前班起就是同班的同學,小虹是五年級重點班才認識的小女生,學習不大好,不過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得了她們倆的眼緣,平時也和她們倆玩在一塊。但小虹和她們的友誼只維持到小學畢業。因為小虹最後上的是鎮上的中學,就是陸寶寶家陽台對面的那間。不僅僅是地域上的距離,還有鎮中學和市中學的等級差異,逐漸把她們短暫的友情消磨掉了。
「星期六要排練什麼?」陸寶寶有點迷糊的問。
「跳舞哦,我們說好每周六都排練。那小妖婆總算有點用處,她還能教我們跳舞。我想她自己也是想出風頭的,不然她才不會那麼好心呢。今天下午我們下課早點去後山佔地方。」文清話里似乎有一絲不屑。
陸寶寶想起五年級時候,她們小學的最後一次六一兒童節匯演,因為六年級畢業班是不參加表演的。她們跳的《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的一首童謠,為了跳舞,她們八個女孩子每人做了一套純白色的海軍領子的套裙,買了一頂帽子做舞蹈道具。她和文清小虹還特地穿了這個衣服一起到照相館里弄了一個專輯。三個清湯掛面的清秀小佳人,打扮得一模一樣,齊刷刷的出現,曾經讓照相館里的老板眼前一亮。不過,舞蹈最後只拿了個二等獎。憑她們幾個小姑娘的編舞水平,能把這個舞蹈給拾掇完還是靠了一個同學以前跳過,把記得的一些動作給復制出來,不記得的她們再胡亂補充上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她竟然回到這個時候了,真是有緣哦,陸寶寶不禁宛然一笑。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牧童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陸寶寶哼起這首歌來,很美的旋律,很漂亮的歌詞,那時的自己喜歡得不得了。
文清也開始跟唱,她的聲音清脆,像出谷的黃鶯一樣好听。兩個小姑娘就在上學的路上手拉著手,搖頭晃腦唱起歌來。
那樣青春洋溢肆意歌唱好似旁若無人的兩個小姑娘,儼然成為這條小路上一道亮眼的風景。前面走著,後面綴著的男生女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傾听她們的歌聲,更有好奇的想要一睹她們的廬山真面目,發現是這麼兩個清新可愛的小美女,會心地一笑,不經意間就在心間留下美好的印記。
陸承希覺得他周圍盡是打量的目光,他知道這些目光都是沖著旁邊兩人去的。他覺得今天的老姐有點一樣,從前她說話柔聲細氣,斯文有禮一點也不出格,不出挑,但是今天竟然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在路上放聲歌唱,變得神采飛揚。但是這樣的老姐讓他覺得很驕傲,與有榮焉。
……
陸寶寶和文清二人歌唱得開心,毫不知道,在他們倆身後的不遠處,有人又妒又恨。
「玲玲,你覺得老天爺是公平的嗎?為什麼給了一個人好成績還要給她好樣貌,咱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麼還是追不上她們?」歐海燕不甘地盯著前方惹人注目的兩個身影,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和失落。她在原本的學校也是個學習尖子,人又乖巧甜美,很得老師同學歡心。誰知道來了鎮中心小學,成績只能算得上中上,她就從來沒有考過前面那兩個人,更恨的是,她們長得也不比她差。雖然她們班很多男生都說她是班花,可是,她知道,只是那兩個人不愛穿衣打扮,不愛跟男生打交道而已。在女生中,站在她們那邊的人數絕對過半,看班干部選舉就知道,那兩人一個副班長,一個學習委員,她卻什麼都不是。
「海燕,人比人比死人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想得再多咱們也不會變成第一。」身材矮小的鄭歡玲,其實和文清陸寶寶以前也是同班,那麼多年一直都在她們的光芒後努力追趕,早就已經習慣了。
「我就是很不甘心,我不相信自己沒一樣比得過她們的,不是說陸寶寶喜歡袁帥嗎?我偏就要袁帥喜歡我。總有一天也叫她有不如我的時候。」歐海燕發狠地說。
鄭歡玲聳聳肩,她跟文清、陸寶寶同一個班升上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們老是玩不到一路,文清她們讀書好,都是數一數二的尖子,老師喜歡,同學追著趕著繞在她們身邊,她不想討好她們,她們自也不會過來拉攏她。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文清她們笑得很囂張,尖子生怎麼啦?她討厭她們的張揚,出入呼朋引伴。同樣上了重點班,她們依然有著一個小圈子,她插不進去,卻和同樣討厭她們的歐海燕成了同桌和朋友。但是她沒有歐海燕那樣的好皮相,所以她選擇發狠讀書,她心里也憋著一股勁,渴望總有一天超越她們。她勸歐海燕,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不甘心?
比就比吧。她也想看到她們有低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