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初中時,虛榮又自尊心很強。爸爸知曉我心里的小九九,每次接送我都不動聲色地穿戴整潔,還把摩托車擦得光亮。
一回,周末的晚飯後,爸爸一如既往地給我們講故事、講道理。這是他教育我們的一種方式。不過,這次講得是他听到的真實事件。爸爸笑呵呵隨意地說︰「村里的坡腳叔去縣城接他女兒三梅。同學問三梅,‘這是你爸爸嗎?’三梅搖搖頭,‘不,不,是我叔叔,我爸爸沒空來接我’。坡腳叔听了,鼓了一肚子氣回來」。在一旁的弟弟嘟嘟地說︰「那坡腳叔打三梅嗎?她不認她爸爸,很壞。」爸爸看著我,責備地神情地說,「坡腳叔也太不懂事了,本來腳就坡了,還穿得髒髒的。不知道是不是剛從地里回來顧不上換衣服」。我邊听邊臉頰發熱。爸爸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艷子,你覺得坡腳叔怎麼樣」?我埋著頭「吸溜吸溜」地喝水,好久才斷斷續續地說︰「坡腳叔叔是她爸爸,她不能這樣說。怎麼連爸爸也不認」。「你們說,該不該認這個穿得髒兮兮的爸爸」,爸爸嚴肅地看著姐弟三個。妹妹和弟弟都嚷嚷︰「坡腳叔可辛苦了。上次我看到他下雨天趕牛,路好滑,牛都拽得他腳底打滑,更一拐一瘸了」。我仍舊「吸溜吸溜」喝水,頭也不敢抬起來。爸爸大聲說︰「單然很辛苦了。一家人都要吃要喝,三梅她們還要讀書」。「可是,學校里的孩子們都穿得那麼漂亮。坡腳叔穿得那麼髒去,肯定給三梅丟臉了,被同學知道了,三梅多沒面子啊」,爸爸轉了口氣繼續說。我不敢吭聲,弟弟妹妹仍舊嚷嚷︰「三梅不懂事。他爸爸那麼辛苦,又疼她。平時還給她送吃的呢?」這話說的不就是我嗎?爸爸平時也常去看我,還給我帶吃的。我不也是這種心理嗎?學校的學生大部分是城里的,他們都穿得漂漂亮亮,爸爸媽媽開車過來接,我可眼羨了。要是讓同學知道我這個當班長的有個土里土起,邋遢的爸爸,我的臉往哪擱,我平時的威嚴怎麼樹立啊。盡管在爸爸面前我沒有流露出來,但我心理的小算盤,爸爸算得可清楚了。虛榮,我真虛榮!我為自己的虛榮心感到慚愧!
從那以後,我懂得了我爸爸就是個農民,但是生我養我教育我的爸爸。爸爸不容易,我應該體諒和感恩。我有一個這樣的爸爸應該自豪,而不是感到抬不起頭。自初中開始,爸爸整整接送了我六年,刮風下雨不斷。每次,他都不忘穿戴整潔,看到我同學主動打招呼。有時候,我對著正在擦車的爸爸打趣地說︰「行了。別擦太干淨了。要不,人家還以為我爸爸是大老板呢。你穿破爛去,我也會認你的」。爸爸笑出了眼淚。而我,心里甜蜜加苦澀。我知道,爸爸,爸爸希望在同學心中留下一個爸爸的好印象。我感謝他,我更理解一個父親支撐一個家庭的不易和養育子女的苦心。「一年土,兩年洋,三年不認爹和娘」,這是我小時候跳格子時常念的詞兒。那時懵懂不知何意,而今更懂得父母的含辛茹苦,我們何能忘恩呢?烏鴉有反哺之情,羊有跪乳之恩,何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