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沉浸 第七章 飄雪的日子

作者 ︰ 蔣偲昕

淺色流年

公主的南瓜馬車帶她使向王子舞會的城堡。

她靜靜祈願一場完美的童話、阿拉丁神燈里的精靈會幫她實現三個願望麼?

她、笑容遍布在臉上、指尖微涼的女子。

藍天,白天,金色的陽光。長發,白裙,安靜的女子。

她是妮艾。散落了遍地的純白美好,笑容遍布在臉上,指尖微涼的女子。

妮艾拖著行理箱走進外國語學校的時候,看見大片的花草和四處青蔥的樹木,不禁對這里的喜愛又多了幾分。此前,妮艾就已經深深喜歡上這座美麗沿海的城。她對大海的喜歡像是一場宿命的牽伴。總是喜歡站在海邊長發隨著涼爽的海風而在空中飛舞,看海面上歐鳥低飛,看沙灘上小孩子雕塑的城堡。她總是在想,深海里一定有漂亮的美人魚,那小小的城堡是她偶爾在岸上的棲息地。

大一,新生,妮艾先是喜歡上這座城市,然後喜歡上這座校園。她期待,明晃晃的陽光下,有她美麗的遇見。她說,她不是公主,但卻相信有王子的存在。她想要王子與公主的童話漫延到現實里來。于是她祈禱,她等待,一場不一樣的未來在這個繁花的季節盛開。

新生接待處,接待妮艾的是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妮艾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像是從小說里走出來的人物,帥的讓人沒有辦法形容。他的眼晴像是水晶般閃爍,周身散發著陽光一樣溫暖的光。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靠近,想要靜靜觀望,不能言語,怕一出聲這場美麗的幻影就破碎了般。

她、會讓文字在筆下、跳出一曲艷麗的華爾茲。

開學不久,參選社團的時候,妮艾想都沒想就報了文學社。自小酷愛文學的她,總是可以讓文字在她的筆下跳一曲艷麗的華爾茲。她的美麗不止于外表,不止于文字,她安靜的微笑像是盛夏里的一朵山茶花。妮艾去文學社報到的那一天,才知道原來那個眼楮像水晶般閃爍的少年叫莫冰,讀大三,是文學社社長。

莫冰沖著她微笑,接著把手伸了出來︰「你好,我是莫冰,歡迎加入文學社。」

妮艾微笑了起來,嘴角有兩個甜甜的酒窩。「你好,我是妮艾,謝謝你在我報到那一天幫我辦手續,拿行理。」

入學一個月以後,學校為了迎接新生辦了一場大規模的文學賽。小小的妮艾,在眾多的班系中月兌穎而出,拿了第二名,漂亮又有才情的她成了這一屆新生的焦點人物。而第一名自然是早被全校師生公認的第一帥哥才子莫冰。頒獎晚會結束,莫冰微笑著對妮艾說︰「恭喜你獲獎。為慶祝我們的得獎,今晚,我請你吃飯吧。」

那晚,溫馨寧靜的日本料理店,妮艾與莫冰面對面坐著吃晚餐。他們的話題越來越多,笑容遍布在臉上,那條豎在兩人之間陌生的線早已被溫暖的照明燈扯斷。星光,在綿長的夜里微笑著眨眼。

他、水晶般閃爍的眼晴、深深凝望遠處的純白女子。

白色棉布長裙,白色帆布鞋,一頭海藻般的長發飄散下來。校園的綠茵草地上,一個純白的女子安靜讀書的畫面。偶爾,她安靜的嘴角會上揚成一個甜美的弧度。偶爾,她會把頭仰成45度,看天空飄浮的純白雲朵。妮艾,成了外國語學校里一道純靜的風景線。

她是那麼純靜美好的女子,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靠近,卻又怕靠的太近,讓她沾染凡世的塵埃。

莫冰總是某一處安靜的角落里,凝望妮艾小小的白色的身影。他沒有想去靠近她,只要,這樣遠遠的凝望就好。看著她行走,看著她微笑,看著她幸福。或者,在有限的範圍里,力所能及的保護。妮艾是第一個牽走莫冰眼球的人,可是莫冰沒說,妮艾也不知道。

空閑里,他們會一起聊天,談文學,討論如何更好的發展文學社。偶爾的周末,莫冰也會陪著妮艾去海邊吹海風,拾貝殼,看她在浪花里奔跑的樣子。時光在他們的歡聲笑語里慢慢流走,誰都沒有听見時光流走的腳步聲。只是某天夜里,聖誕節鐘聲敲響的時候,意味著這個學期的終結。沿海城市的冬天,連空氣里都有著潮濕的味道。就像,即將開始的短暫離別。

她與他、相信美人魚的存在、童話里的美好。

次年春天,新學期開始的兩周後,妮艾的生日。莫冰送了她親手做的彩色貝殼風鈴,每個彩色的貝殼後面,都寫了小小的一段話,或是一首詩。妮艾對這個漂亮的風鈴愛不釋手,把它掛在床頭,有風吹過的時候,就會發出清脆的響聲。就像妮艾小小的心房里砰砰的心跳聲。

那個雨天的午後,妮艾受了委屈,哭的像個小孩子。莫冰出現後,她的淚水更像斷了線的珠子停不下來。莫冰輕輕的把她擁在懷里,然後用手逆愛的拍著妮艾的頭,說︰「小丫頭,哭吧,我只給你三分鐘的時間。三分鐘過後,所有的不快樂都拋在腦後,綻放你的笑臉。」

給妮艾的三分鐘流淚時間過後,莫冰牽著她的手去海邊在沙灘上堆砌城堡。望著那座小小的城堡,妮艾終于破涕為笑。妮艾說︰「你怎麼知道我這麼喜歡來海邊?怎麼知道我喜歡海邊沙灘的城堡?我相信深海里有漂亮的最終把自己化為泡影的美人魚,莫冰你信麼?」

莫冰的目光跳躍在海面的遠處,然後微笑著說︰「我相信有美人魚的存在,也相信童話里的美好。」

微風把妮艾的長發舞動起來,海藻般的長發絲絲縷縷的在一起,像是一場綿長的夢。「莫冰,你就像阿拉丁神燈里的精靈一樣,是那個可以在我難過的時候帶給我微笑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幫我實現三個願望?」

他對她說、若有人要我留下、我會為她留下來。

時光被重疊的影子拉的細長,而且幽遠。

那個炎熱的七月,校園里到處都充滿著離別的憂傷。即將畢業的大四學子們開始了一場疼痛的離別。有些人準備回家鄉發展,有些人忙著到處投遞簡歷,還有一些人選擇考研。妮艾始終沒有問莫冰打算去向何處,因為她知道,他們之間,注定要展開一場離別。而那麼優秀的莫冰,無論去向何去,都會有很好的發展。

畢業前昔,妮艾請莫冰吃飯。昏暗的燈光里,莫冰的眼楮如水晶般閃亮,嘴角始終掛著好看的笑容。妮艾終究還是問出了那句一直不敢問的話,「選擇好去哪里發展了嗎?」莫冰的笑容很輕,輕的像她心底輕輕的心跳與慌張。「妮艾,這兩年,那麼多的男孩子追求你,為什麼你始終都沒有交男朋友?」

妮艾望著莫冰水晶一般閃爍的眼楮,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力開口。她就那樣安靜的望著他,不能言語,怕一出聲一場美麗的幻覺就破碎了般,像是她與他最初的相遇。

「妮艾,如果有人要我為她留下,那麼我願意為她留下來。」

他微笑著對她說、我的幸福、就是看著你幸福。

時間與空間仿佛一下子靜止了,停在莫冰那句話的一瞬間。妮艾安靜的一動不動,眨著她瓷女圭女圭般的大眼楮,長長的睫毛下開始有晶瑩的液體涌現。是有人要為她留下來嗎?她一直在靜靜的思考,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的時間,妮艾終于小聲的開口︰「莫冰,你喜歡我嗎?」

「如果愛,可以讓你幸福,那麼我就愛你。如果不愛你可以讓你幸福,那麼我就只是靜靜的喜歡你。」

「那你的幸福呢?」「我的幸福,就是看著你幸福。」

妮艾哭著撲向莫冰的懷里,可是臉上卻有笑容在綻放︰「莫冰,我要你為我留下來。」

莫冰逆愛的拍著妮艾的頭,笑容遍布在臉上,聲音輕柔的對她說︰「傻丫頭,我只給你三分鐘哭泣的時間哭泣哦,三分鐘過後,帶你去海邊吹海風,在沙灘上雕塑美人魚的城堡。」

一個遙遠的愛情故事

這是一個听來的故事。我不知道故事里面人的名字,所以其實只是「他」和「她」的故事。

也許不曲折也許不動听也許很平淡,也許是真實或者只是一個傳說,但無關你我的心情。

假如你有時間,不妨听我講講,就當是在這樣的一個午後呷一口白開水,不一定很有滋味,但也許可以解解渴。

她和他都是孤兒,他們是在貧窮且動蕩的年月里相戀的。

這是一段甜密而痛苦的歲月,他們在精神上相依而愉,但是,貧窮——物質的貧窮卻常常擊碎他們美麗的幻想。

生活永遠殘酷,仿佛沒有什麼溫情。

生存和戀情一直困撓著這年輕的一對。

終于,年輕的他決定要出去闖蕩,為了美好的將來,他和她美好的將來。

美麗的她沒有阻止他,而是默默地送他遠行。分別時,他們沒有山盟海誓,他送了他一個蝴蝶結,她留給了他一縷青絲。

然後,她便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開始的時候,每過一段時間,他便會托人捎來一封信,順便也會帶些錢回來。他說他在外頭很好,外面的世界很好,末了便會很肯定很肯定地說,他一定會賺足錢回來娶她。

她看著信,高興著,流淚,又高興,又流淚。在悲慘的生活里,這一封封信如同黑暗中的明珠一般,給她以美麗的幻想。

生活在一封一封的信里度過,而他則一次一次變換著地點,來的信也一封一封充滿著誘人的前景。他仿佛在向她說,不久了,不久的將來,他就會回來和她成親,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事情,她做夢都希望這一天的到來。

而每一封信的到來都可以令她快樂很長一段日子。

但,突然有一天,他的信就斷了。

他仿佛憑空消失了,再也沒有一封信,也沒有了一絲消息。

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去了哪里。她拜托村里外出的人打听,打听,終于是沒有音訊。

這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

她每天都看著他送給她的蝴蝶結,流著淚,在憔悴在消瘦。

村里的人都說,準是他在外面賺足了錢,變心了,這種事是常有的,陳世美這種人還會少嗎?

善良的人們同情這位可憐的姑娘,他們要她忘了那個忘恩負義的「他」,振作起來,重新找個好人家。

她終于振作了起來。

但是她依然堅持等著他歸來。

人們常常看到她在辛苦勞作的間隙,在夜晚的路口,凝視著那只美麗的蝴蝶,痴痴地卻又微笑地。

她始終堅信,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回來,就像一只蝴蝶一樣飛回來。

她要活著。活著等他回來。

人們嘆息著,真是個又痴又傻的姑娘,但那又有什麼結果呢?

日子在一天一天度過,也許是很多年過去了。年輕的她也已不再年輕。她拒絕了很多人的提親,她還在等,等他回來。

這是一個多麼漫長的等待。等待仿佛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內容,除了勞作,她活著的目的便是這如同絕望了的等待。

然而,命運是多麼的奇怪!無論是多麼漫長的等待似乎都會有盡頭的。

一天,一個疲憊的旅人在路過這個村莊時,交給了她一封信,也許年代久遠,信封已有些泛黃。

她看著,心狂跳起來,仿佛有某個謎底正要揭開。

她撕開信口,小心奕奕地,仿佛是將漫長的等待撕開了一個缺口。

沒有稱呼,沒有年月,只有一縷青絲——當年她親手剪下的,象孤寂的情感,穿透時光,牽連著漫長的歲月。

她的心碎了。

疲憊的旅人帶來了一封沒有言語的信,更帶來了一個悲傷的故事。

在外流浪的他,際遇並不好。慘淡的生活籠罩著他,但是,他從未在信中提及,他要給他心愛的人以安慰和希望,他把他所有的希望都會諸于拼命地工作賺錢中,但在這樣一個戰火紛揚動蕩的年代,他能干些什麼呢?

直到終于被生活的重壓擊垮,他才明白,貧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要永遠和自己的愛人分離。

這位好心的旅人在他生命垂危的時候遇見了他,他希望這位旅人能將他的消息帶給他那可憐的愛人,並希望她能夠找個更好的人並幸福地活下去。由于某種原因旅人沒有及時將這消息帶給她。基于善良,若干年後,經過一番苦苦尋找,終于將他的最後一封信和他未完的願望帶到了她的面前。

她听著,流著淚。

是的,漫長的等待終于有了結果,他並沒有變心,他將他的感情帶回來了。

自己多年的等待似乎不值得,但又值得,她證明了自己的一個信念,一個在漫長歲月中也不曾動搖的信念。

這是一個離我們已然很遙遠的而且很平凡的故事。

如今,還有什麼人會為了一個漫長的愛而等待?還有什麼人會將愛當作一種信念?

如果沒有,其實也無關心情,那麼,就當是喝了一口淡淡的白開水吧!

我們的人生,更多的時候就是像這淡淡的白開水一樣無味。

小城遺夢

小城實在太小,小得只有一個公園,而且里面荒蕪又冷清。即使這樣,只要回來,我一定帶著女兒到里面走一走,從小生長在這里,對它總是太多的熱愛與懷念,何況,在繁雜的城市里很難尋到這樣一塊靜謐的去處,靜靜地坐在十年前坐過的石凳上,望著女兒一蹦一跳地撿著樹葉,把疲備的心放任在陽光之下,順著時光的隧道一點兒一點兒地回味,才知道也曾經得到過很多失去過不少。

就在這個時候遇到了銘。實在太突然了,突然得連一點預感也沒有。銘帶著他的妻子和女兒緩緩拐進那片樹林時,我還饒有興趣地欣賞一家三口的和美呢。女兒活潑,妻子苗條,丈夫的個子很高,雙肩微前傾。而且,右肩高,左肩低,莫非是他?

我的心突然狂跳起來,血液忽地涌裹了全身,像有無數股細流要穿破肌膚,噴涌而出,十年中。我編織過無數次的相遇,或美麗,或悲壯,或淒婉,每次都會被自己感動。總以為那是夢,是一個小女人無聊的消遣。沒想到今日果然遇到了他,只是……只是沒有想像中的浪漫。猛然間,我不知該不該與他打招呼,生怕因現實的無情打破了固守中的那份溫馨。但是如果即刻逃離,那十年的思念,十年的苦望豈不是成了泡影?此刻,就像看到一部引人入勝的偵探小說,在凶手要出現的時候不再敢看下去,生怕因自己的推理不同而失望。我叫住女兒,要她選擇走還是留。

十年前,我與銘都是十八歲,正是花樣的年齡,等待高考分數公布的日子是難熬又是最無奈的時刻,我們班的男生女生便常常相聚在這里,狂放得夫去了原形,銘是我們班男生女生中最安靜的一個,總是悄悄地來,靜靜地坐在最後一排,默默地上課和下課,每日里看他滿臉抑郁,總在猜想著他的不快,然而高三的重壓及男生女生敏感使我不敢有絲毫的冒昧,因此,銘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個迷,走出校門,長到十八歲,便解除了一切禁錮,我們可以大大方方的交往,名正言順地示愛與被愛了。在一個夏日的黃昏,我知道了銘的一切。他說他的家在農村,有一大堆兄弟和姐妹,他的母親長年有病,靠他的父親地個人的工資養活一家老小九口人。他父親認為他最聰明,從眾多的兒女中挑選了他,省吃儉用的供他在城里上學,如果考不上大學「無顏見父母兄妹」。突然,他盯住了我的眼楮說︰我的右肩特別有勁,不信你試試,我能把你從公園這頭扛到那一頭去。就在我的驚訝的那一刻,他一把把我掄到肩膀上,任我又捶又踢,就是緊緊地抓住我不停地往公園深處跑去,漸漸地我失去了抵抗,靜靜的伏在他結實的背上感受著帶有男性汗味的體溫,慢慢地竟然有種幸福涌起,我突然希望公園再大些。

就在那個夏天,我們相愛了,愛得熱火朝天,愛得張張揚揚。同學們都斷定我倆肯定有促美好的未來。任銘的成績,名牌大學的門已經向他敞開,我也不至于名落孫山,郎才女貌,一對幸運兒,將來的日子會多麼明媚又浪漫。十八歲的愛雖然幼稚,但絕對純情。只有在那個年齡愛過的人,才能真正體會愛情的美好。

然而,就在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銘突然不見了。我傻傻地等,痴痴的盼,可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我離開小城。求學、工作、結婚、生子,就在我漸漸淡忘了我的初戀時,他卻不合時宜地出現了。奇怪的是,對他曾經有過的怨和恨,就像被蒸發了一樣,留下的只是一股幽幽的情懷。我們相愛不過是短短的一個有,然而,卻使我足足回味了十年,甚至幾十年。這也算是一種補償吧。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我竟帶著女兒走向公園深處。公園的狹小及小路的狹窄終于使我與銘一家「邂逅」了,因有了剛才的準備,便能平靜地對待他們一家。銘向我介紹了他的愛人與女兒,之後談起了十年來的經歷。問他突然離開的原因,他說,就在接到名牌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他父親突然遇禍身亡,為了一家的吃穿,他含淚燒了通知書,背著簡單的行李開始了打工的生涯。「連飯也沒得吃,還能顧及什麼?」銘說,那個時候他決定,今生今世永不回小城。銘談得極度平淡,礙于愛人的面,他半句也沒有提到我們的過去。只是臨走的時候,叫了他女兒一聲,就是這輕輕一叫,卻差一點讓我暈過去。他叫道︰「太陽,回家了。」

太陽正是我的小名。

飄雪的日子

窗外,又飄雪了,雪花一片一片地斜著飄落下來,默默地蓋住草坪上那不和時機生長的小生命,天地靜靜地,睡吧,因為冬天已經到了。

她叫雪,也像雪,穿著那潔白的素裙,默默地站在飄雪之中,伸出手,數著那落在手心的雪花。一片、兩片……十片、二十片……一百片、兩百片……只因為曾經有人說過,當天上的飛雪化成紅色的時候,他會回來,回到他的身邊。

「為什麼,你還不回來呢?」一場不大的事故,卻奪去了雪的視力,牢記著的,只有這句話,這句刻骨銘心,永遠無法忘記的話。

「該回家了,雪!」哥哥在叫她了。

「哥哥,雪變成紅色了嗎?」雪問。

「別傻了!雪是不會變成紅色的!他也是不會回來的,他在騙而已!」哥哥的話已不止千遍,可是雪只是等著,等著他心中的人。

「他不會騙我的,當雪變成紅色的時候,我又可以見到他了。」

雪進屋了。自從那次事故之後,無論發生什麼,她從沒有哭過,因為她知道,她一定能見到他,雖然眼楮看不見,但當雪花化作紅色之時,他一定會來到她的身邊,拉著她的手,說︰「我來了。」

「唉!你真是個傻女孩。」哥哥拉著她走進了屋子,雪還是不死心地向外望了一下,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卻也很滿足。

三年了,每逢下雪的日子,雪都會跑出去,站在雪中,不停地詢問︰「雪變成紅色了嗎?」「現在的雪是紅色的嗎?」

一次又一次,然後回來就生病發燒,讓哥哥急得快要死掉。罵她傻女孩,她笑;說她是瘋子,她笑;說他不會再來,他還是笑。白色的素裙,在雪中的詢問與微笑,就像精靈一樣。即使路過的人,也會不由得被他所吸引。

然後一次又一次,雪老是遇到危險,卻每一次都會被人所救。「他一定在某個地方看著我的,然後偷偷地笑我。」雪告訴哥哥︰「等到下紅雪的時候,他一定會從我後面跑出來,嚇我一跳。」哥哥只有嘆氣。

自從那次以後,雪的親人只剩下哥哥一個了,雖然有時會怪他不讓自己去等那個人,可是對雪來說,他是最重要的。如果一定要在那個人和哥哥之間選擇,自己一定會不知所措,因為,哥哥真的好溫柔。可是她知道不會的,因為哥哥永遠不會給她太難的選擇,每一次,只會給她溫柔。

窗外,又下雪了,雪偷跑失敗,被哥哥捉住了︰「哥哥!讓我出去看看吧!或許雪已經變成紅色了,他看不到我會著急的!」

「別傻了,他已經死了!不可能回來的!」哥哥終于忍不住大吼一聲。

「他沒死!」雪也急了︰「那天他既然能在大火中就出我,他自己一定也不會死的!」雪大吼︰「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你告訴我呀!他的身體在哪里?在哪里呀?就算死了,他也應該會有……尸體吧?他答應過我紅雪之日會回來,他一定不會失約的!」

「你要找他的身體是嗎?這樣你就會相信,就會忘了他?」哥哥的語調平靜了下來︰「好!我帶你去。」

在哥哥的攙扶下,雪慢慢地走著,短短的幾分鐘,對她來說,卻如過了好幾十年。為什麼呢?自己的心好亂,難道自己不信他嗎?一天一天,三年來沒有過一絲動搖的心,為何現在突然會跳個不停?為什麼?

哥哥停了下來,路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

「這就是他的尸體,用你的手感覺一下吧,感覺一下你所一直信任的人,是如何地不守諾言,是如何的欺騙你的感情的吧!」哥哥說著,把雪推向了停放尸體的地方。

有種感覺,身體一下變得冰冷了,為什麼?天地好象失去了一切的溫度,可是雪還是在下,白色的雪花,從沒有改變過,只是那樣片片地飄落,一點一點,落在雪的心上,落在那早已冰冷的身體上,與一個體溫正不斷下降的身體上。

「不要!」這是雪說出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便暈倒在了地上,倒在了那布滿雪花的地上,那只有白色的雪地上。

醒來的時候,哥哥坐在身邊,可是自己卻沒有了感覺,連心痛的感覺也沒有了,只知道有水珠不停地從眼角流下,水珠?是什麼顏色?是紅色麼?不,還是白色,那死寂的顏色。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地討厭白色,如此地討厭那寧靜得感覺不到生命的顏色。

「別哭了。你現在該忘記他了吧?」哥哥問。

「已經不用了。」雪的聲音沒有絲毫的顫抖與悲傷,她只是說︰「我的心會跟他去,或許,那個地方的雪,會是紅色的吧。」

「別傻了!」哥哥猛地抱住雪︰「不許說這種傻話,不許,連想也不可以想!」

「對不起,哥哥,我們來世再做兄妹好嗎?」妹妹輕輕地閉上了眼楮。

「不要,我不要!」哥哥呼喊著︰「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忘了他呢?他真的這麼重要嗎?」

「不是重要,」雪的笑容總是這麼美,即使現在也一樣︰「是一生相隨,永不變心。」

「一生相隨,永不變心。」哥哥默默地重復著這句話,「那好吧,我有話告訴你,如果听完之後,你還是要死,我不會攔你。」

雪不知道哥哥要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听著。

突然,哥哥的聲音變了,不再是以前那種因燒傷而沙啞的聲音,而是她最熟悉的,最盼望的聲音,他說︰「記住了,小雪,不管以後我會去到哪里,當天空下紅雪的時候我就會回來,回到你的面前,我們約定了。」

「笨小雪,做相愛的人是要一生相隨,永不變心的!你做得到嗎?」

最熟悉的聲音,輕輕地重復著曾經最熟悉的話,溫暖的體溫,抱著雪的身體,不是夢,這真的不是夢。

雪猛地撲了上去,哭著說︰「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裝成我哥哥?為什麼不告訴我?當我等你的時候,你一定在笑我吧?你故意捉弄我嗎?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捉弄我的人是你呀!」緊緊地抱緊雪,只怕她會從懷里跑掉︰「當初和我在一起,你不停地告訴我,你有多愛你哥哥,告訴我你哥哥有多麼的優秀,其實那個身體是你哥哥,我只是怕你經受不住打擊,才騙你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當我變作你哥哥之時,你卻總是說你有多愛我呢?為什麼不忘掉我?我不好的!」

「我在乎哥哥,卻更在乎你,我只知道,你答應過決不會離開我,你不會食言的,我愛你,哥哥的是親情,你卻是真愛,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懂嗎?」雪將他摟地更緊,更緊。

他輕輕地問雪︰「可是這樣的話,你就再沒有親人了,你不後悔嗎?」

雪搖搖頭︰「我要的,只是你而已,只要你在我身邊,一切,都無所謂了。」

雪還是在下著,無意中望出窗外,是紅色的呢!紅梅飄落,不是一場最美的紅雪嗎?當白雪化作紅色的時候,有一對戀人,正相擁坐在屋檐下,就讓那飄落的紅梅為他們作證吧!

一生相隨,永不變心……

當狐狸愛上了小王子

當狐狸愛上了小王子,只有哀哀地看著,因為她不是小公主。那天,狐狸脖子上掛著一圈野生的姜花,在郊外散步的時候,花環迎風飄動,香氣吸引了路過的小王子。視線相撞的一剎那間,狐狸知道,她愛上了他。小王子看著火紅的狐狸,暗暗地想︰天哪,多美的長毛啊,要是用它來做一件裘皮大衣的話,那該多漂亮!于是王子問狐狸︰「你願意和我回宮嗎?」「殿下,我非常願意。」狐狸的眼眸里流露出歡喜。

七月的皇宮,炎熱異常,根本不需要什麼裘皮大衣,小王子漸漸冷淡了跟他回來的狐狸。狐狸被思念吞噬著。是愛一個人難?還是不愛一個人難?心痛讓狐狸明白,是不愛一個人更難,她找不到解決難題的方法,只有去找小王子。她懇切地說︰「殿下,我可以為你做很多事情。」小王子想了想,安排了一些事情讓狐狸做。沒想到,小王子安排了十件工作,狐狸做錯了九件,剩下的一件還忘了做。狐狸從來不解釋自己的笨拙。

她如何告訴小王子,她這麼做,只是希望吸引他的注意。小王子氣極了,想把狐狸趕走,可是看到她那一身火紅的皮毛,小王子心軟了,那是自己的裘皮大衣啊。狐狸跟在小王子的身邊問東問西,仿佛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想知道,但是,王子很少回答她的問題。小王子日理萬機,沒時間答理這只多話的狐狸。他不知道,狐狸原來也並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她不再沉默,是怕沉默會帶來遺忘。其實她也多慮了,小王子怎麼會忘了自己的裘皮大衣呢?夏去冬來,狐狸的長毛越來越漂亮了,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冬涼如水,小王子還沒來得及做裘皮大衣,就生病了,三天三夜高燒不退。國王,王後守在病榻前,御醫,侍女盡心侍奉,舉國上下一片憂心。只有狐狸靜靜地蜷在小王子的身邊,沒有任何表示,仿佛根本不關心。

夜深人靜。國王和王後回了寢宮,勞累的侍女疲倦地打著盹,小王子在榻上不斷地發著抖,那麼厚的錦緞被蓋在身上,仍是冷。狐狸站了起來,輕輕地走到小王子身邊,小心地把火紅的長尾巴蓋在他的身上,並用她的舌頭反復舌忝著小王子發燙的額頭。朦朦朧朧中,小王子感到寒冷的身體被一團火溫柔的包圍著,慢慢融化。恍惚間,他仿佛看到床邊佇立著一位穿著火紅長衫的姑娘,姑娘清涼的手指夾著陣陣姜花的香氣,在他發燙的額頭輕輕。花香隨著夜風緩緩地飄進了小王子的心田。夜復一夜,那花香,那艷紅,那,令小王子如痴如醉。小王子的身體漸漸康復,他卻寧願長病不醒。

七天後,小王子大病痊愈,舉國上下一片歡騰。欣喜的國王在宮廷內大設晚宴,邀請王公貴族前來參加。小王子舉杯走在來往的賓客當中,高貴而熱情。「他將來一定是位英姿發的君主。」王公貴族紛紛議論。躲在角落里的狐狸,听著人們對他的贊美,開心地微笑。「你怎麼不去吃東西?我吩咐廚房特別準備了你的美食。」小王子發現了角落里的狐狸。狐狸微笑,她無法開口向他祝賀,因為她的舌頭早已舌忝得紅腫發炎。她只是用額頭去摩挲小王子,以表示自己看到小王子痊愈後無比的喜悅。小王子蹲下來,溫柔地拍拍狐狸的額頭︰「謝謝。」他讀懂了她的意思。在今夜,小王子願意對誰都溫柔,因為他的心中有了愛。他愛上了病中佇立在他床前的姑娘。溫暖的包圍,火紅的長衫,清涼的,陣陣的花香……至今歷歷在目,小王子堅信,那絕不是他病中的錯覺,那位姑娘,必定是丘比特為他帶來的夢中情人,是他一直在等的人,他的小王妃。

清風吹過,小王子嗅到了狐狸身上的花香。他看到了狐狸頸上的花環,驚喜地問︰「在哪里,在哪里可以找到這些花兒?」狐狸搖了搖頭,她早忘了,仿佛與生俱來,她與花環早已成為一體了。小王子的神情變得黯然,他站起身,失望地離去。

有一段日子,小王子很難見到狐狸,偶爾看見,她也是疲憊不堪的樣子。小王子想問她到底在忙些什麼,可是一轉身就忘了。一天,直到夕陽西下狐狸才跑回來,雖然滿身的風塵,卻是一臉難掩的興奮︰「殿下,請跟我來。」說完,狐狸轉身跑了出去,小王子牽過白馬,跟上了狐狸。大片大片的姜花在風中搖曳,遠遠地,小王子就聞到了這的香氣,一加鞭,他到了花海前,跳下馬,他激動地對狐狸說︰「謝謝你。」聲音竟有一絲顫抖。雖然吃盡了千辛萬苦,可是看著小王子開心的樣子,狐狸也十分開心,原來辛苦也可以是一種幸福。暮色漸漸地深了,小王子在花海中已經站了許久,但他沒有等到夢中的姑娘,陪伴他的只有身後那只疲憊的狐狸。

幾乎每天小王子都要來這片花海,狐狸總是安靜的站在他身後。一日,終于有一位姑娘從花海中穿過,來到了王子面前。有著湖水一樣眼瞳和金黃色卷發的姑娘,看著小王子的王冠,微微的屈膝︰「殿下。」姑娘的雙頰緋紅,眼眸流轉著醉意,眼前這風度翩翩,英俊不凡的白馬少年,一見已使她傾心。「今天,你怎麼沒穿你那件火紅色的衣衫?謝謝你為我醫病,我一直都記得你指間姜花的香氣,記得你美麗的容顏,那湖水一樣的眼瞳和金黃色的卷發……感謝天,讓我等到你!」小王子欣喜若狂。

狐狸听到了小王子的話,終于明白了他尋找姜花的目的,她想沖上去對他喊︰「沒有什麼穿紅色衣衫的姑娘,你看到的是我!是我!不是她!」她沒有喊。因為狐狸知道,小王子不會明白真相。他即使明白了,也頂多笑笑,說一句︰「哦,原來誤會了。」他還會一如既往的愛那個姑娘,因為無論姑娘做沒做過那些事,都注定是他要等的人,是他那位——有著金黃色卷發和湖水一樣眼瞳的小王妃。她沒有喊,還因為她知道,愛情不需要報恩,愛情亦沒有禮尚往來,小王子不會因為她對他的好而愛她,把真相告訴他,只會讓他感到內疚。狐狸怎麼忍心?

未來的王儲即將舉行婚禮,皇宮內外一片歡歌笑語,喜氣洋洋。狐狸被帶到殿前,正式參見未來的小王妃。要是有一件火紅的裘皮大衣該有多好?小王妃的眼楮泄露了她的心意。小王子把一切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該怎麼做了。他從沒有看見小王妃穿過火紅的長衫,也許她從來沒有什麼火紅的長衫,那只是他病中眼花罷了,但這有什麼關系?沒有火紅的長衫,他可以為她做一件火紅的裘皮大衣啊。那火紅的顏色,像是燃燒的火焰,不正象征著他們火熱的愛情嗎?

他決定把曾經想做給自己的裘皮大衣做給他的小王妃,那將是他送給她的新婚禮物。「殿下,沒有了毛皮,我就會死的啊!」狐狸听到小王子提出的要求,悲痛欲絕。她的眼淚在眼圈里轉了轉,始終沒有掉下,她把淚水吞進了心里。原來,愛和殘忍可以同進在一個人身上出現。小王子嘆了口氣,他並非冷血,可是為了心愛的人……何況,養牛是為了喝牛女乃,養雞是為了吃雞蛋,養狐狸就是為了那件狐皮大衣啊。

想著狐狸即將失去生命,小王子也有些惻隱︰「以前我從沒有回答過你的問題,今天,我允許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一定會回答你。」屠夫的刀舉在空中,隨時準備落下。狐狸閉上了眼楮,哀哀地問︰「告訴我,怎麼才可以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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