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兌月兌阿布不想蒙根其其格說出這般話來,臉色由白轉紅,繼而又變的蒼白,不覺轉眸向葉驚鴻望去,但見他眉頭微皺,滿臉詫異,正自向自己凝視。月兌月兌阿布心頭澀漲難受,張得張嘴,卻是無法出聲。
葉驚鴻眸光輕閃,默然凝注。思及于阿莫拙府上,初次聞及楊陌之名,月兌月兌阿布便神色有異。此時被蒙根其其格一語道破,她竟不曾有一言辯解,思來,竟是確有其事。
蒙根其其格暗思,京中內眷間傳言,文子安心系月兌月兌阿布,如此看來,卻也不過是一場枉念,一時心情頓好,笑吟吟的望著楊陌、阿布二人。此時見月兌月兌阿布神情有異,更道猜中,心中亦不願當真將她得罪,只笑道,「既是如此,姐姐給妹妹賠罪!」躬身向月兌月兌阿布行得個半禮,回眸看了文子安,笑道,「文子安,今日且放了你,回頭自會尋你!」一語道罷,竟是不理眾人,自挑了簾出去,腳步漸寂,去得遠了。
眾人方松得口氣,便聞棚外丫頭稟道,「郡主,皇上、皇後來了,正自上台觀燈,王爺請郡主前去伴駕!」
「知道了!」月兌月兌阿布應得聲,強笑了回頭,向眾人道,「各位自便罷,阿布失陪!」俯首行得個禮,眸光自眾人掃過,于葉驚鴻臉上稍停,轉身向棚外去。
文子安亦自松得口氣,向楊陌躬身施禮,「多蒙楊大人援手,免子安受此惡婦之辱!」
楊陌淡淡搖頭道,「卻是無防,只不想這將軍千金,如此囂張!」眸光似有若無,向葉驚鴻掃去一眼,強打了精神,亦自向葉氏兄妹拱手道,「皇上既來,我等也須去支應!只得失陪!」與文子安二人齊齊向葉氏兄妹告罪。
兄妹五人忙還了禮,葉驚鴻只道,「我等平民百姓,卻是見不得這般世面,還是趁亂退罷!」楊陌聞言,知他兄弟不願周旋宮廷,也不多留,與眾人作別,一同出棚。
兄妹五人出得校場大門,葉安、葉衡等人牽了馬匹車輛迎上。葉輕痕推說困了,竟不騎馬,強要葉驚鴻陪她坐車。
葉驚鴻無奈,依言上車。葉輕痕與六哥擠一側坐了,一只小手挽了他手臂。側耳聞得馬蹄的的,三個哥哥隨于車後,遂悄聲道,「六哥,那女子說阿布姐姐喜歡楊大哥,未必是實,回頭,九兒去問了便知。」
「小丫頭!」葉驚鴻回眸輕笑,伸手揉得揉她額前短發,笑道,「你楊大哥人中龍鳳,阿布郡主若是心許,亦是人之常情,卻不須你多事!」
「六哥,你不喜歡阿布姐姐?」葉輕痕輕輕咬唇,仰頭望向葉驚鴻。幽暗的車廂內,葉驚鴻眸光微閃,露出一絲無奈,「九兒!」輕嘆低喚,伸手輕撫妹妹的頭頂,「你還小,不會明白,男女之間,不是一個喜歡便說得!」
「九兒不小了!」葉輕痕抗議,拉了葉驚鴻連推帶搡,「已經過了年,九兒十六了!」
「好好好!」葉驚鴻忙應,好笑的拉開身上兩只小手,「九兒不小了,大姑娘了!」環臂攬了在懷,含笑刮了刮她的鼻子,「那,大姑娘便該穩當些,否則尋不著婆家!」
「六哥!」葉輕痕不滿輕嚷,「你壞死了!」忙自哥哥懷中掙出,握拳捶得幾下,故做氣惱,扭頭向著車外。但覺雙頰潮熱,已是羞的通紅,幸得黑暗之中,葉驚鴻不曾見得。
(二)
上元節後,店鋪重開,連日來,葉氏兄弟盡皆忙碌,只葉輕痕一人無所事事。那日一早,葉輕痕正自前院看葉寧刷馬,卻見葉塘領了個人入來,趕上問時,卻說是楊陌的隨從,來送信給葉驚鴻。
葉輕痕忙著人去喚,自將那人領入廳里坐了。一頃葉驚鴻來,取信看時,卻是只寫,「速來太師府街綢緞莊!」葉驚鴻不解,向來人問時,那人只道,「我家大人請六爺速去,旁的不許小的亂說!」
葉驚鴻心知有事,忙命人備馬。葉輕痕正自無趣,聞得有事,自是鬧了要去。葉驚鴻無法,只得應了。二人不喚備車,只騎得兩騎神駒,向太師府街奔來。
那太師府街原有它名,後一連有三朝太師于此街建府,方改名太師府街。葉氏綢緞莊,位于此街中段,極為繁華之處。便是當日,葉輕痕驚見文子安,失足墮樓處。
清早街上清冷,二人快馬疾馳,片刻即至。葉安見二人進門,忙即迎上,向樓上悄指,「爺,九姑娘,楊爺和文大人在樓上!」
葉輕痕聞得「文大人」三字,不禁心頭一跳。她只道只楊陌一人,不料文子安竟亦在此,一時心中歡喜莫名,匆匆隨了葉驚鴻登樓。
樓上楊陌與文子安見二人上樓,齊齊起身相迎。葉驚鴻與葉輕痕還未見禮,卻見文子安綢帶束發,內里短衫,外邊卻只罩著件楊陌的披風,均是一怔。
文子安自來出門,均是鮮衣駿馬,從不曾以這般樣貌示人。此時雖是萬般無奈,卻不料葉驚鴻之後,尚有葉輕痕隨來,一時大為狼狽,卻也只得上前見禮。此時見二人臉露詫色,只苦笑道,「子安衣衫不整,失禮莫怪!」
葉驚鴻見此情形,心知必有原故,見了禮,請二人入座,問道,「公子這番情形,卻是何故?」他見二人徑來綢緞莊,又傳信相邀,知是不避自己,亦不多所客套,徑直相詢。
文子安見問,心底一陣猶疑,眼眸掃過葉輕痕,卻見她滿臉關切,一雙明眸定定注視,心中頓覺安穩,只苦笑道,「今日一早,子安方起得身,聞得園中喧鬧。開門看時,卻是將軍府來人闖入,只說奉胡和魯將軍之命相請,竟不容我梳洗……」說至此處,大為礙口,俊顏微紅,便即不語。
楊陌輕輕嘆得口氣,接道,「我散了朝,本欲回太醫院去,行至文府附近,聞得吵嚷,心中奇異,便拐了去瞧,哪知竟是將軍府惡奴強逼公子上轎,楊某一時怒起,便上前搶人!」轉了頭向文子安笑道,「只聞那惡奴口口聲聲奉胡和魯之命,楊某恐那胡和魯親至,竟不使公子著衣,強拉了來,還望公子莫怪。」
葉氏兄妹聞楊陌語氣,竟果是強行將文子安搶來。葉驚鴻微微含笑,葉輕痕卻是嗤笑出聲。
文子安搖頭道,「子安無能,竟受豎子之辱,楊大人助我月兌困,子安怎敢見怪。只是……」稍一猶豫,又道,「今日楊大人為了子安得罪胡和魯將軍,子安深為不安。」
楊陌嘿得一聲,冷笑道,「事到如今,也說不得,那胡和魯雖是一品大員,兵權在握,卻也未必敢動我楊陌!」他此話說的雖是狂妄,倒也是實情。試想,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達官顯貴,又有幾人保得自己不生病的?楊陌身為太醫院最高長官,神醫之後,又是當今寵臣,非不得已,卻是無人敢于得罪。
(三)
葉驚鴻聞得這般奇事,大覺有趣,笑道,「楊兄與那將軍府的奴才搶人,倒是奇事,那幫奴才竟便由得二位月兌身?」
楊陌思及方才之事,也是不禁笑出聲來,「我只謊稱前日已約了文公子,今日怒他有約不至,令人強押了他上馬。那幫子奴才上前阻攔,我假意發怒,他們自是怯了!」轉頭向文子安笑道,「只楊陌這番做法,委屈了公子!」
「楊大人相助子安,何談委屈!」文子安輕輕搖頭,亦不再多謝。前些時雖得楊陌診病,心中卻不無驚疑,到得今日,終于信了楊陌是誠心相助。只這般好意,心中自是銘記,多所客套,卻反是虛假。
楊陌又轉向葉驚鴻道,「楊陌恐那胡和魯上門要人,只好將文公子帶來此處,除幾名心月復之外,並無旁人曉得,葉兄但請放心。」
葉驚鴻聞言挑眉,笑道,「有你楊大人在,我葉六怕得何人?」又轉向文子安道,「尋常,便是請公子,也請不得,今日,剛好容葉六稍盡地主之誼!」起身喚了人,吩咐備了湯水,與文子安梳洗。又自喚了葉安道,「你去南三巷子成衣店去,與文公子取件袍子來!」葉安應了下樓而去。
葉輕痕見文子安臉色極不自在,知是因己之故,只抿唇一笑,道,「那成衣店,九兒還不曾逛得,剛巧也去瞅瞅!」也不等哥哥答應,轉身奔下樓去。
葉驚鴻忙追自梯口大喊,「莫要一人去,葉安——,葉安——,跟著點兒,莫跑丟了!」聞得樓下葉安答應,方搖得搖頭回身轉來,見楊、文二人均唇含淺笑,只無奈嘆道,「舍妹行事任性,倒教二位見笑。」
楊陌笑道,「九兒率直天真,非我輩可及,怎會見笑?」文子安卻只微微一笑,亦不多語。側耳聞得馬蹄聲響,已是拐出街去,暗思她此去,不知幾時回來,心中微覺失望。
待文子安梳洗已罷,葉驚鴻命人備了早膳,雖不豐盛,卻也精致。葉驚鴻向二人笑道,「倉促間,備不得酒菜,二位隨意用些罷!」
文子安欲要等葉輕痕,葉驚鴻卻只搖頭笑道,「九兒這一去,若她自覺無趣倒也罷了,若有她瞧著好玩的物事,怕不得晚間方回,我等卻不用等她!」招呼二人入座。
三人談說間,楊陌似想起一事,向文子安問道,「上元節那晚,楊某回府,聞得說原校尉府上出了事,卻不知何事?」
文子安聞言,頓時食不知味,黯然道,「原是那日,姐姐帶了一雙兒女觀燈,卻被人流擠散,竟是失了兒子的蹤跡,到得今日,亦未尋得孩兒下落。」
楊陌皺眉道,「不曾報官嗎?」
「報官?」文子安無奈搖頭,「子安親寫了帖子送去,那門官倒是收了,隔得一個時辰方傳話說,只得尋尋看!」
「史編修呢?」楊陌再問,「他竟是不管?」
「聞說也遞了帖子,只不知如何回話!」文子安搖頭。念及姐姐文子玉,心中一陣悶堵,這般家事又不得對二人述得,只輕輕嘆得口氣。
葉驚鴻听得半晌,卻是不明所以,只問,「原校尉是誰?」
文子安回道,「原校尉,乃是翰林院史編修的內弟,子安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