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順風順水,回到了大柳鄉。
一番喧鬧過後,羅管事被派出去安撫鄉鄰,處理後事。
花襲人本來想要看那兩位貴公子換衣療傷的,但卻被韓母拉到了廚房燒水——
「襲人……」
花襲人悶頭窩在灶前添著柴火,韓母幾次欲言又止,終于出聲問道︰「他們怎麼受傷了?你知道怎麼回事了?」
花襲人搖頭,道︰「娘,我們趕過去的時候,正好踫到許多黑衣人正在圍攻兩位公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羅管事他們就加入戰團救下了兩人,那些黑衣人便服毒自殺了。听他們說,那些黑衣人好像是死士。別的,他們不說,我和清元哥也不敢問。」
韓母躊躇一會兒,才呼出一口長氣︰「你做的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的確不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能過問的。」
花襲人「嗯」了一聲,只管低頭專心致志地添火。
沒多久,水滾開了。
同喜進來用開水刷了新買的銅盆,端了兩盆水進了屋里去。
花襲人瞅了一眼,總算是克制住沒往里面湊——這個時候往上湊,貌似很不合適的樣子。唉。
這邊幾位傷患在療傷,外面又來了人。
原來是杜家樓同那柴通一起,壓著幾百花盆送了過來。鄉民們本欲按舊例過來幫忙搬運,但卻被羅管事帶著幾個並未受傷的侍衛笑呵呵地攔下了,連杜家樓幾人也沒讓進院子,指揮了侍衛們將花盆給搬了。
花襲人鑽到院子外,同杜家樓見了禮。
杜家樓面上似有抑制不住的喜意。他示意花襲人走到遠處,朝院中張望了一眼,感慨道︰「我就知道,小娘子一定能夠走出這蒲城縣去!」
他這些年在花襲人這麼一個小娘子身上投資,只怕同誰說誰都覺得荒謬。但現在,這才幾年,她的機遇這就來了!
花襲人可沒杜家樓那麼激動。
她隨口問道︰「杜老伯怎麼這麼說?」
杜家樓稍微彎腰,神秘地道︰「小娘子可知道你家屋里那兩位公子是什麼人?」
花襲人一下子來了興趣,雙眼亮晶晶地問道︰「哦?是什麼人?杜老伯知道?」
杜家樓稍顯得意,道︰「上次你不是高價賣了那長相俊美的公子一盆橘樹麼,我听到消息後,怕你不知道無意中得罪了什麼貴人,就派人上京城打听了一番。」
他說這話,並不假。
花襲人得罪人,他肯定也跟著不好過。
杜家樓繼續說道︰「那俊美公子並不難打听,隨便到茶樓一問,就打听到了。那位公子貴姓宋,是平誠郡王的嫡孫,是郡王世子的嫡長子,雙字景軒。」
??,那軒美人還真是貴族?
郡王府,貌似很了不得的樣子。花襲人心中咂模了一下,點了點頭。
「而小娘子猜猜,這位軒公子與誰最好?」杜家樓神情更為興奮,不待花襲人回答,便迫不及待地道︰「在京城,人人都知道,軒公子同當今三皇子靖王自幼情義無雙……我在蒲城縣听說軒公子另與一位貴公子在一起,便猜想,另外一位,該是靖王殿下無疑了。如今看到你家中這種陣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天下經商之人誰不知道靖王!」杜家樓向著院內恭敬地拱了拱手,而後對花襲人道︰「老伯在這里先恭喜小娘子了!」
花襲人擺擺手,正色地道︰「老伯,你想到的這些,可千萬別向外張揚了出去。里面既然是位王爺微服到此,怕是不想讓人都來打擾。」
尤其是現在,他還受了傷。
一個皇子,在外受了傷,那得多大的事?韓家已經避免不掉了,至少不能再讓杜家樓也沾上了身。
這麼一想,她轉變了話題,問道︰「還沒有問老伯,我給你的那些東西,嬸子可是按要求服用了?到今日也有四十多天過去了,老伯難道沒有讓人看看?」
花襲人這句話提醒了杜家樓。
他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臉上的濃濃的喜意再也掩飾不住︰「看了!你嬸子那娘家佷子給看了!說是已經有了月余的身孕!我今天本來就心心念念地來同小娘子感謝並道喜的,卻是被一打岔給忘記了!我真是高興傻了!」
花襲人聞言也替他高興,卻道︰「老伯別高興的太早……嬸子是懷上了沒錯兒,但是男是女還不好說呢。若是再生下個小娘子,老伯不是白高興了?」
她能替人調理一體,保證受精卵存活,卻沒本事保證孩子是男是女。
杜老樓听花襲人這麼說也沒生氣,他道︰「不管是男是女,我都高興!」他看著笑吟吟的花襲人,動容地道︰「小娘子,老伯知道你定然不凡……你對我們杜家的大恩大德,我杜家樓在這里別不多說,以後小娘子有任何事情吩咐,我杜家樓絕不含糊!」
他說的真誠動容,花襲人卻搖頭︰「都是杜老伯幫我呢……說什麼吩咐不吩咐的。這話啊,杜老伯以後別再說了,萬一叫別人听到就不好解釋了。」
正好看見羅管事這會兒空著,花襲人便道︰「杜老伯,走,我給你介紹……」
她暫時還沒有想過要離開韓家生活。
所以,她總要顧及他們的想法。韓母內心驕傲敏感,待她的心態已經足夠別捏了……花襲人可不想再增加她的別扭感——她很珍惜同韓家的這一份情誼,無論將來她能不能嫁成韓清元。
不過,為什麼她如今就有一種淡淡的預感︰她只怕是嫁不成韓清元的呢?她和韓清元,可是青梅竹馬呢。
花襲人站在院子中,抬頭望天,覺得有些憂傷。
西邊的天空中,正是漫天的雲霞。
今日過的刺激,韓家人都自覺地沒有開口說話。就連她們在廚房中做飯的時候,韓麗娘也都是沉默無言,心神有些恍恍惚惚。
一夜安安靜靜地過去了。
次日一早,天光未亮之時,那位貴公子便悄然收拾了東西,帶著所有人離開了韓家大院,並未驚醒韓家任何人。
花襲人朝外望了一眼,翻了身,又睡著了。
她再次起來,才一出房門,便踫到了韓清元。
「那些人走了,留下了五百兩銀子。」韓清元對花襲人說道。
花襲人佯作驚訝,道︰「啊,那麼多銀子!京城貴人出手都是這麼大方嗎?這也太好了!」
這些銀子,總是留給韓家,而不是特意留給她的。
想來,有了這些錢,韓母的心中總會舒服很多。果然,韓母笑容溫和地走過來,對花襲人道︰「你清元哥還是有些擔心……他啊,的確讀了許多書,卻並未見過多少世面……」
「我們不過是些小人物,什麼都不知道,你怕什麼?」韓母借機教訓韓清元道︰「貴人留了銀子,不過是些借助的費用而已。五百兩,我們瞧著多,于他們卻不過是隨手打賞的數字,實在算不上什麼……清元,你就放下心,好好讀書吧。」
「是。」韓清元點頭受教。
花襲人笑眯眯地听完韓母教子,而後挽上韓母的手臂,問道︰「娘,咱們有了意外之財,是不是今年就能過個肥年了?」
韓母心情很好,點了一下花襲人,嗔道︰「放心,過年一定給你包個大紅包。」
花襲人仿佛這才滿意地去洗漱去了。
韓母看著她輕快地身影進了廚房,才漸漸收起面上的笑容——這筆錢,在她眼中的確不一樣。至少,再看花襲人買賣花草時,她不會再升起家中一切都是由花襲人供養這種難堪的念頭了。
花襲人這麼多年,才掙多少錢?
就是剛剛談成的那一筆訂單,除去給那杜老板的,落在花襲人手中的也沒有多少罷。
韓母有些遺憾的是,心中那件事……
只可惜,韓清元還只是個秀才,年紀也太小了些……韓母心中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