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的意料,王潭平靜得像听不出王 的試探。
「姐夫找我談過。」她輕快地說,「我差點要用我那件私密事——你知道的——做借口回絕他。幸好,他一味想著你,倒也忘了追問。他相當自責,我也勸他說姐姐從不抱怨什麼。他認為一個顏護衛還不夠。」
「什麼,意思?」與其說被王潭的話弄迷糊了,王 更不解的是她的態度。
「姐夫說了他的意思?」王潭問。
王 不作答。
王潭繼續說著。「還有侍琴那丫頭,的確有些古怪。姐夫竟也特地吩咐我留心看著她,讓她那些個小動作離你遠一點——我們倒沒怎麼注意她了。」說完她看著王 等她表態。
「侍琴,小動作?」王 腦中立即浮現伴喜報告侍琴偷偷買藥的事,但那同她擔心的事差遠了。「夫君不滿意侍琴?」這是她唯一能得出的結論。
「或許是最近這段時日,侍琴表現得……令人反感?我們的確沒怎麼留意她,對吧,姐姐?」
隨意應一聲。
「姐夫說的時候,女乃媽還沒生病呢。」王潭緊鎖眉頭,看上去完全在為侍琴的問題惱煩。「侍琴這丫頭在打什麼鬼主意?如今女乃媽病倒了,她豈不更加大膽?」
王 努力先忽略侍琴,回到正題上。「姐夫還對你說了什麼?」她盡量用隨意的口吻問。
「主要是這兩方面。一是請我多留些時日陪你。他看到我和春兒來了後,你比以前更有朝氣。他還說,」王潭壓低聲音湊過來。「女乃媽總跟你提生養的事,怕你因此憋著難受——我們年紀相仿,自然不會老將生養的事掛嘴上——被那不必著急的事弄得郁郁寡歡。其二便是叫我時常留意著侍琴那頭。一個丫環,對她管教嚴厲些就行,我想姐夫自然也是怕侍琴會惹你不悅才讓我盯著。其它,」她嚴肅地回想。「沒有了。」
「沒有了?」王 月兌口而出,眼前听到的與感覺到的似乎離她之前想象的區別很大。
「要不你希望還有什麼?」王潭好笑的反問,把王 兩邊散下的屢屢發絲撫回去。「除了女乃媽的病來得太突然,府上不就這麼些大小事嗎?」
「夫君提出請你多留段時間,你最終怎麼答復他的?」
說來說去,這才是至關重要的問題,但王潭看著仍舊一臉的輕松。
「我也在想一個好點的借口委婉拒絕,要知道,我終究是要實現大計劃的人。」
「什麼大計劃?」
「唉,姐姐又忘了,我那些衣服——」
「你還在想那不可能的事?」
王潭並不受挫,大方贊同道︰「‘不可能’這個詞听起來倒可以做那件事的名字了。」
「你向他提過?」
「沒有。還沒用得上女乃媽便出事了,這種時候……我實在不敢做出太不懂事的舉動。」
「因此,」王 小心地不露出迫切的神情。「夫君的提議對你來說不那麼如意?」
「我該欣然接受嗎?」王潭的反問既迅速又真切,跟著她看著王 似乎才想到什麼,更正補充道,「為姐姐你,我當然很願意多些時候陪你一塊。」
她呈上抱歉的笑容,王 勉強扯了扯嘴角。情況看起來似乎很明朗了,只有她王 在各種若有若無的擔心後用小雞肚腸算計著兩個一心為她好的人。
「今天你臉色太差,見著女乃媽反而會教她為你擔心。要不我們明後天再去?說不定還能當場听到好消息。」
「今天不急。」王 心不在焉地說。
「姐姐還有其它心事?」
這句話令王 措手不及,難道她的心思被她看穿了?
「我有什麼心事你不都知道?」她也學王潭反問。
「有些事姐姐你沒提,我向他們打听時,就順便多問了幾句。」
「什麼事?」王 心驚肉跳地問。
「听說南郡公點名要楊默留下,他們說得很含糊,我猜是楊默略懂兵法,南郡公一留意到便想將其收為己用。听到楊默說什麼‘紙上談兵’,我想著應該就是調兵遣將那些大事。何大人笑說楊默跟著姐夫有的忙了,我卻看他很是苦惱……」她說著陷入了沉思。
「哦——這些事啊——」
王 這一出氣意味深長,既要掩飾她的心虛,還要假裝自己當然不是頭一回听到類似的話。
「我也懂關系公務的大事不是我一個外人可以隨便過問的,」王潭快速解釋道,「起先就想順道問一問他們的行程定下了沒有,卻沒料到何止我想的那麼簡單!舌根一熱乎好便停不下了——」
「沒事沒事。」王 通情達理地鼓勵她繼續說。「你認為楊默對于南郡公的邀請很苦惱?」
王潭很肯定地點了點頭。「他們說話的意思,很像楊默若留下來幫姐夫,便是把自己歸屬到南郡公門下。」
「你認為他想跟隨何無忌投到劉將軍手下?」幸好她還知道劉大將軍代表著朝廷,而南郡公的勢力使他超越了普通地方官,像個獨霸一方,並行于大朝廷的小朝廷。
「我不確定。」王潭說,「但他看上去更像決定不下。上回說趕去劉將軍那兒,他似乎也不熱衷——這些都不是重點!」她甩甩頭,披在後背的頭發一起跟著跳躍。「他要跟姐夫大忙的事才是重點。」
說完,她等著王 也表達點什麼。
「你姐夫他有個習慣,處事謹慎。」王 慢吞吞地解釋。「公務之事他往往只提個大概,詳細的不便說,他習慣事後再提一提那些重要的東西。」
但王潭看著一點也不意外。「應當如此。謹慎點總歸好。」她思考著說,「要不像今天,他若知道連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都打听到了他們的要事,豈不非常不妥?我倒也不是特意向姐姐打听什麼細節,就覺得姐夫一門心思想把我留在姐姐身邊多陪些時候,會不會與他和楊默要大忙的事有關?」
他當時有這方面的意思嗎?王 仔細地回想,不過說實話,她一點也不確定。
「南郡公派下要事,他們無暇顧及其他,姐夫雖不便詳細說明,但著實擔憂姐姐的安危,便提出讓我和顏護衛陪在姐姐左右。」
听起來有那麼點像。
「以妹妹的領悟能力……」王 游移著。
「姐姐若覺得我在這礙手礙腳,等女乃媽病情一穩定,我放心後,便向姐夫說出我那計劃。」
「傻丫頭,說什麼礙手礙腳!」王 嚴厲反駁。「姐姐我怎麼會把礙手礙腳這種話用到你身上!」
姐姐只不過害怕你把姐夫給瓜分了。
「我自然是說笑的!」王潭被她緊張的反應逗得夸張大笑。「你還當真啊?」說著她伸出手把王 的衣服從衣襟撫理到臂上,在前後下擺處都拉了拉,將王 皺折走位的外衣重新理平直。
話題就這麼繞回來了。
使王 更為苦惱的是,話題的收尾欣然伴隨著簡直令人惱羞成怒的問題有了答案,擔憂被予以釋放的結果,她這小雞肚腸怎麼能拿出手?而最讓她心煩的莫過于潭妹始終圍著她的事團團轉,但她卻在計劃如何把人趕走!
這一天過得極為漫長。當伴喜帶著從大夫那問來的最新消息,像一只小喜鵲翩然飛入王府,正躺在床上的王夫人意識到,她絕不是第一個收到消息的人。在那同時她還意識到,若要納這小丫環為身邊人,需要花一番心思教。
她把五銖錢放到伴喜手心里,嚴厲交代︰「今後,如遇見大事,你自個兒直接來向我報,若是一些小事,就趁著做事方便告訴我。記著,只可向我報!斷不能再像從前那般隨意,捧著新鮮話到處撒!」
事實上,在這一天,王 認識到的事不止簡單的一件兩件。
想驗證潭妹關于要事的論調,她最好從夫君口中了解事實。也許潭妹說的與想的一致,但不表示夫君正是同樣的想法。她要再送一封信。這樣一天天的等待毫無確切可言的消息,她簡直像個稻草人一樣被動。這封信大致上她已經想好了,為潭妹挑選夫婿需要兩位長輩鄭重對待,它不是提個想法那麼簡單。楊默要留下來是吧,她可以借著安排他起居的理由公開大方地找他問一問各種事。是的,各種事。他知道不少事,這她能確定。至少,沒有十足的把握,多多少少能感覺到他有看清不少事的本事。
傍晚時,府里得知南郡公親設酒宴給何無忌送行。伴喜為了證明她的可靠性,第一時間趕到王 面前匯報消息。「他們找侍琴姐接信,奴婢便跟到大人的書房外頭。路上踫見其他姐妹問情況來著,奴婢都只說來問問夫人今晚吃飯的事。」
「他們進門便找侍琴?」
「是那——」伴喜比劃著想描述。
「我知道了。是那小猴頭,一見侍琴就熱乎地叫姐。」
「他交了信後還向侍琴姐打听一個人。」
「楊默。」王 肯定地說。
但伴喜合不上的嘴巴宣告了另有其人。
「護衛,奴婢听到護衛二字。」王 把住她的手腕盯著她,伴喜神情肅穆的回視。「絕不是楊默少俠或者其他人的名字。」她補充道。
這時,王 靈光一閃,是顏護衛,她想。除了楊默,只有他是新人。重要的是,他武力超群。南郡公是何等人,可用之人如能效忠于他不正是他一直以來的策略?
想到這兒,王 才突然發覺,她想來想去竟把顏護衛落掉了。
仲德把顏護衛拉得那麼近,明知是夫人娘家送派來的人,他的舉動卻使得顏護衛仿佛王護衛他們跟在自己身邊多年了一樣。比起楊默賓客的身份,夫人時常見一見府中護衛真來得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