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兵?」王 大聲叫起來,她太吃驚已經顧不上隔牆有耳那回事。
這時候她正在顏道啟房內。仲德他們三人帶走了一部分人,護衛院這會冷冷清清的。王 親自來看顏道啟是她決心不讓這唯一一個娘家送派的人旁落他府,至于趁機顯示她的親和力,那是隱含的心意。
「屬下听的是只言片語,夫人請不必緊張,未必真有其事。」顏護衛壓低聲音告誡說。他臉上的表情正在告訴王 ,她不夠鎮定的反應讓他後悔說出南郡公派給仲德和楊默的重任應該就是練兵。
「你放心,在不清楚事情輕重之前,我不會對任何人說起我們之間的談話。」王 保證式的對他說。看到顏護衛勉強點一下頭不作答,她跟著補充道,「別忘了,府上所有人都清楚顏護衛負責夫人的安危,我來向你問一問話實屬平常之事。」
「夫人誤會了。」顏護衛平靜地說,「屬下既負責夫人安危,夫人所憂之事屬下定當全力查明,如有需要及時向夫人稟報。」
「哦?」王 意外地看著他。「夫君吩咐你全力擔起我的安危?」
「不,小姐。是老爺和夫人,屬下受他們派遣才來此地。」
他的稱呼立即把王 帶回在家受寵的時候。她才想起,那份來自父母親的獨有的安穩感快被她遺忘光了。
「那麼你剛才的不悅是為何?」她直接指出來。
「屬下不該把不確定之事隨口說出,使夫人擔驚受怕。」
意外再一次侵襲了她。
「那以後會使我擔驚受怕的事你可能就不說了?還是,看情況有選擇的說?」
「夫人想我說,屬下自當把所知之事稟明。」
「若你知之甚少?」王 得寸進尺。
「依夫人要求,盡全力查明。」顏道啟坦然回答。
王 努力繃住兩邊嘴角以免它們不受控制自己上揚。
「你認為,」她用請教的口吻問道,「南郡公練兵無關時局嗎?」
顏道啟慢慢地搖搖頭,王 一陣戰栗。她隱隱約約听到過一些傳聞,南郡公終會按耐不住,繼續父輩們的野心對朝廷宣戰。她之所以關注這些駭人的傳聞,是南郡公的決定關乎仲德的性命。他們全府上下還都指望仲德能前程如錦,步步高升呢。
「那麼,他……」她不敢說出來。
「懇請夫人別太擔心此事,屬下的意思當成猜測即可。」顏道啟轉而寬慰她。「眼下局面動蕩不安,匪徒起義尚未鎮壓徹底,南郡公提煉士氣也有必要。」
「但是,外頭都傳呢!」
「外頭的傳聞何時停過?南郡公雄霸一方,朝廷既恨他又懼他。那些傳聞源自何處,散播的人心懷何種居心都值得懷疑。」
王 听出他話里的意思,也知道逼一個護衛說他徹底掌握像南郡公那種地位的大人的行動實在很傻。
「更何況,」顏道啟繼續平穩地說,「夫人也要相信大人。大人經歷頗多,絕非一般為官之士。屬下相信大人不會置家中女眷的安危于不顧,他接受南郡公的任務想來是有那個必要。」
「有道理。你說得對。」王 嘆息道。
「夫人別忘了楊默少俠。」顏道啟提醒說,「楊默少俠初來乍到便受到南郡公賞識,想來他也絕非等閑之輩。有他留在府中協助大人,只會有益于我方。」
這話提醒的作用可不只寬慰她,王 想到自己來的目的。
「楊默本是隨何大人一塊,被南郡公發現後,他接受任務很大一部分實屬無奈吧?」看到顏道啟默認式的回應後,王 慢慢地接著說,「南郡公是大人物,他看中的人除非已在朝廷或謝氏王氏下面做事,像楊默一樣無主的人很輕易便被歸順門下,而像——」她意味深長地看著顏道啟。「他手下的手下中,他想得到一個人,簡直太容易了。」
「外頭的傳聞確實厲害。」顏道啟嘴角眼角都在輕笑。「大人帶走了其他兄弟前去赴宴,讓屬下留在府中同剩余的兄弟們一起看著院子……」他頓了頓,用大方坦然的目光直視王 ,王 的臉有一種穩不住的人詭計被識破後常經歷的發熱發燙感。「夫人應該能從大人的安排中得到不輕信謠傳的力量。」顏道啟似笑非笑地把話說完。
這一回,王 真壓制不住——也不想壓制——兩邊嘴角上揚的弧度。
在女乃媽慢慢好轉的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王 驚喜地發現,她越來越有理由揚起嘴角過日子。仲德看上去心平氣和地接受了王 關注並擔憂著他的公務的事實,對王 的疑惑耐心地作出解釋。
「夫人大可不必擔心。」
他說話時很像顏道啟那天的口氣,但不完全相同。王 正集中注意力仔細听他的話,竭力擺出一副更像一個士官夫人的姿態,無暇找出兩人語氣的差別在哪里。
「孫恩那幫亡命擾亂國土,民心不穩,公趁機排練手下兵將也屬情理之中。」
「可朝廷若是得知南郡公大練士卒會作何想?」
「朝廷正忙于應付孫恩那幫亡命徒,公在此時對外宣稱整頓士氣,朝中大臣即便提出疑議,也無力真正研討出對策。」
他們沿著睡房往前廳的路慢慢走著。楊默的身影正在不遠處移動,幾個丫環小廝偶爾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一會又轉身走開了,他們照例忙著各自手頭的事。這一天依然清冷,一吸氣喉嚨就有種微微的刺痛,像在警告它下一步可能會被干冷的力道凍出裂縫,但院里平靜清晰的空氣已足以使他們神清氣爽。
仲德的話也像在寬慰她,王 其實不止一樣困惑,但一樣也得不到真正的紓解。
「只是,如今誰都知道謝王庾三家不再有從前的勢力,唯獨桓氏有能力與朝廷對抗。南郡公身為桓氏代表人,他的舉動怎能不叫人惶恐?」
仲德嘆了口氣。王 直覺擔心自己又犯錯了︰步步緊逼他說清楚那些他不喜歡說太清楚的話。
「朝廷派出大將鎮壓孫恩一伙這段時間來,元氣大大受挫。公雖公然排練兵將,同時還在不斷往上進諫,朝廷不會不明白他是以臣子的身份進諫良言。何況,朝廷既知桓氏的能力,如何敢冒險先破了平衡?」仲德听著只是無奈,沒有不耐煩。
這給了王 繼續問下去的勇氣。「夫君你也是這麼認為嗎?」
「為人手下接受命令實乃天經地義,況且還是無可反駁的安排。」
「我听說,楊默對于公的安排多少有些為難?」她希望他沒有發覺她試探的心思。
「夫人有所不知,」仲德解釋說,「楊弟先前落腳在謝氏一族中謝混府內。謝大人為人客氣,與楊弟也以兄弟相稱。可惜,謝大人不計較門第的喜好卻將楊弟落了個空。你說,公明知來龍去脈卻仍提出望楊弟留下幫忙的請求,是不是叫人為難?」
王 無言以對了。仲德說得詳細而且合理。更要命的是,他表現的耐心十足,王 又有一種犯小雞肚腸毛病的恐懼。
「夫人還有擔憂之事要問嗎?」仲德忽然問道,拉起她的左手微微笑著,兩眼熱切地看著她。
一瞬間,情景像回到了他們最初的時候。王 不知不覺恍惚了。
「呃……」她記得她還沒問到點上,可腦子卻轉不起來了。
「夫人看了女乃媽嗎?」仲德又問。
王 點點頭。
「她好些了吧?」
王 困惑地看著他︰女乃媽的情況他不是都知道了?
「為夫是在想……」仲德換了一種低沉近似耳語的聲音,王 才發現他們在往某處退。確切的說,是她在退。仲德幾乎壓到她胸口上,臉靠得太近她的視線里現在只有他的眼楮和鼻子。
「女乃媽不在,該有誰來提醒夫人生養之事……」
仲德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嗓音還在繼續,王 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這是一個信號,不用通過思考,身體內迅速涌起的燥熱就在說明她懂這個信號。她的背部頂到一根柱子上,現在她沒法再往後退了。仲德還在壓過來,把她緊緊擠在柱子和自己中間。
一股酥軟從仲德抱住她身體的地方開始,如電流一般瞬間涌向全身。她兩只手無力地扯住仲德的衣服,似乎這樣就不會因站不住而滑到地上。
「夫……君?」王 喘息著問,僅剩不多的清醒提醒她兩個人現在所在的地方出現這種舉動太失禮儀了。
仲德的手穿過外衣僅隔貼身薄衣抓住王 的臀部,只一下,就把她舉了起來。依然用身體頂住她,眼中意味深長。王 吞咽了一下,酥軟得更厲害了。兩條腿騰空架在仲德的胯上,她的手現在正纏住仲德的脖子。
「夫人何不趁白天空閑時,好好想一想……」
「什麼……」
「晚上讓為夫怎麼對你?」
等到王 終于意識到她已經雙腳著地,用手掌撐著柱子靠站著時,她看到仲德的背影就快消失在大門口。她驚魂未定,眼楮睜著卻一片茫然。
「大嫂?你怎麼了?」楊默從天而降站在她面前,眉頭皺在一起。
王 感到她的臉「騰」一下滾燙,結結巴巴地說︰「你大哥……門口……」她伸出一個手指指向大門,無比渴望楊默能明白她的意思,並盡快走開。
「大哥在門口等我。」楊默說,「我知道。」他站著沉思了一會,準確伸出右手手心對著王 的額頭。隔空停了兩秒後,最終他的眼瞼垂了下去。
「你,對!請過來一下。」
王 看到他在招呼不遠處的一個丫環,微微松了口氣。
「我沒事。」她恢復正常的語氣說,「你突然出現,嚇到我了。」
楊默轉過頭在她臉上仔細審視一陣,露出放心式的清朗的笑,大步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