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真xiang
這一次出乎意料的順利。
江氏婦人比她們猜想的更加渴望能與人談論她的兩個兒子。兩個年輕的孩子,因父母的關系而順利成為他們主子身邊的士兵。
機會出現在江氏當家人意圖把他關于糧草供給的想法通過牢騷鬼傳到他們主子耳中後。第一回他去找看守時,江氏婦人不贊同地擔心的念叨著,但她丈夫的想法引起了看守們的興趣,于是,第二回緊跟著到來。
王潭拿上玉石,以探問眼周的青紫色能否徹底消退為由,靠近獨自呆著的江氏婦人。王 和伴喜留在外面把風。
釋放的命令讓看守們徹底放松了警惕。在他們看來,眼下只需耐心陪同王 她們等候王家派來的人到達便可。沒有性命危險,再過幾日便可以回家了,她們還有什麼理由折騰他們?
沒多久的功夫,王潭就出來了。
「劉牢之的一名手下,劉裕劉參軍。」她說道。這個名字對于她沒什麼特別之處,她平靜地等著王 的反應。
「姐姐在擔心什麼?」她又問道,.王 思索不語的樣子讓人著急。「江氏婦人所言應當可信,若妹妹還不能確認她的話是否屬實,我是不會輕易退出來的。」
王 搖搖頭。「我相信她的話。只是…….妹妹可曾從大人那兒听聞過劉參軍?」
王潭仔細想了想。「不曾。」她答道,「姐姐的意思是?」
「還記得我們無意中听到的那.段話嗎?與他們主子合作的人……」
「姐姐莫不是還想查一查那個人?」王潭瞪大了眼楮。「.江氏看樣子並不知,我們雖听到那頭領與牢騷鬼提起過,但恐怕三名看守中,也只有牢騷鬼一人知道那人的身份,姐姐切不可隨意冒險!」
王 沉默著。
劉參軍,這名字一進入王 腦中,同一時刻她看到.的便是偷偷翻過的信上提到的人名。當兩處的「劉參軍」被放在一起想時,一絲混亂中的聯系忽隱忽現地閃起來,像在敲著王 的腦門。她無法忽略它,這種忽隱忽現的感覺催促著她,讓她當下便做了個決定。
「我曾听聞過一位劉參軍,」她慢慢地,慎重地選擇.話語。「只是,不知是否為同一位。我懷疑,更擔心,大人或許會遭小人算計。」
王潭反對的眼.神瞪著她,但關系到仲德安危的話使她不敢輕易出口駁斥王 。
「姐姐對此有多大把握?」
「我想去听一听他們的談話。」
王潭愣了愣。
「你打算去……偷听?」她不相信地問道。
「吹燈,你們先歇著。」王 有些混亂地說道,「趁著夜色到他們窗外,多少能听到一點。」
「不行!」王潭抓住她的手腕。「你這是怎麼了姐姐?好不容易才月兌險,你便忘了這些日子擔驚受怕的滋味了嗎?不行,我不能任你胡來!」
「夫人!」伴喜懇切地低語道,「您此刻去了也未必能听到什麼!他們談的都是些作戰的策略,您這一去,他們定會懷疑您是想偷听戰事去的。」
「只需一會兒功夫,」王 向她們保證道,「讓我去一趟,即便听不到有用的話,今晚之後,決不再冒險去探听此事!」
她勉強向她們說清她的意思,掰開王潭的手指頭,先吹滅油燈。她心頭那陣越敲越緊的鼓槌聲卻無法向她們說明白,它催促著她,使她的心急切要飛到另一個屋外。
她用力地喘著氣,驚慌使她听不到周遭的任何動靜,風刮走了她的腳步聲,她貓著腰直對著那點跳躍的亮光跑過去。
說話聲夾著笑聲。王 蹲在窗下把右耳靠到土牆上,冰冷引起一陣顫抖,差點令她摔到地上。她縮緊身子,傾盡所能仔細听著里邊的聲音。
只能听到他們還在談論,不止一個人踱著步說話,但即便王 能判斷出有時聲音離窗戶近一些,卻也很難听清他們談話的內容。
夜已經深了,天寒地凍的感覺直刺進她的骨縫里,臉上已全無知覺。她料不準過去了多長時間,她輕輕地又一次改換腿腳的姿勢。但是變換姿勢也無法疏通的麻痹的感覺提醒她,該是時候盡快回屋里去,這麼等著難免會出狀況。
她慢慢地挪動,背靠著牆面站起來。屋里的說話聲更小了,甚至不能猜測出他們此時在做什麼。麻痹還需要一會才能疏通,冷凍已經帶走了她之前所有關于冒險偷听的情緒,使她全身沒了知覺,卻還能令她清醒的知道此刻人還在危險之處。
「大哥認為主子接納他了嗎?」毫無預兆的,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在窗邊。
王 驚呆了,那敲向她腦門的鼓槌重新敲了起來,她忘記了吸氣,整個人盡可能的貼到牆面上。她認得出這個聲音,年紀最輕的一名看守,她的腦中浮現出他的面孔。
「禮待她們,」停頓,牢騷鬼的聲音,顯然在告誡他。「不會有錯。」
「大哥你真……?」
問話不知因什麼停住了。
牢騷鬼回道,「此人心計頗多,主子能給他此次機會……無論如何,他向我們這邊證明了他的決心……不多言不會有錯。」
王 深深地無聲地吸進一口氣,輕輕移動腳步。
「但那小子還沒死!他們是一伙的!」抱怨的懷疑聲。
「那小子……」牢騷鬼在思考。「甚為奇怪——」
「奸猾小人罷了!」
「在他投靠桓玄之前,謝混,劉毅,何無忌已與他交往甚好……若出于此因,大將軍(劉牢之)未拿他性命,倒也說得通。」
王 的心提了起來。他們說的是楊默嗎?
「何無忌出面替他求情?」
「不得而知。」牢騷鬼答道,「大將軍信任何無忌。他交好的人,大將軍難免會網開一面。」
「據說那小子有奇特的本領——」
「淨听信那些耍雜的把戲!」
牢騷鬼呵斥小弟的話給了王 確切的答案。是楊默,一定是在說楊默!她的心強有力地在胸膛跳動起來。他沒死,他還在劉牢之手里……閉起眼楮,她禁不住一陣戰栗,這一絲意外的驚喜使她不知不覺松了一口氣,寒凍立刻從四面八方撲向她。
「他們是一伙的,大哥!」
「你懷疑什麼?」牢騷鬼的語氣較之前松動了。
「那小子非同常人,怎能肯定如今他使得什麼把戲,他若使詐……?」
「但,」牢騷鬼遲疑著,「戰事一旦開始,叫他有什麼樣的把戲——天大的本事也沒有用!何況,大將軍身邊多的是明眼之人,若有任何蹊蹺,主子第一個便會站出來道破,不可能留下他性命。」
沉默。
王 用力咬住牙齒,閉著眼等待。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她現在開始害怕會因止不住顫抖被他們發現。
她竭力貼著牆面,心中默想著︰若他、他、他、他們,就,此、此、此打住,她——
「不管局面如何,他會繼續向主子示好。」牢騷鬼突然說道。
看守不知對什麼嗤之以鼻。
牢騷鬼立刻警告道,「主子自有分寸,還輪不到你說話的份兒。」
「但他分明故意隱瞞!難道這不可疑嗎,大哥?」
回到這個「他」身上來了!
王 艱難的集中思緒,听著他們的對話。
「唉,」牢騷鬼長嘆道,「就說此人心計頗多。他若沒幾兩重,桓玄能如此重用他?」
桓玄……重用……王 全身一陣痙攣,她的腦中不請自來一張臉孔,困惑與恐懼壓上她的胸口。她得馬上回屋里去,她感到喘不過氣來。
「只怕他們聯手演的這一出戲。」
「真真假假,日後有的是機會看清他。」
「但主子相信他!」小看守再也忍不住似的低吼,「這便是給了他機會!萬一他別有用心?」
牢騷鬼沉默著。
「此次安排如此順利,今後他便能更靠近主子身邊,而萬一這是桓玄使出的苦肉計,我們的一舉一動豈不將全數報告到桓玄手中?」
「這不是你我要擔心的事!」牢騷鬼駁斥道,又嘆了口氣。
「為何大哥就不肯听我一次?」小看守氣惱地低吼,「只有我們三人——我們三個人,被迫留在這兒,他們全在那頭等著!即使我們趕到主子眼前又能怎樣,這樣的日子何時才能熬出頭?上戰場打仗誰不會,我們要上去了,拼出性命自然不在話下!可如今我們在這頭,在這一頭吶大哥——!機會送到咱們面前,咱們何不試一試?」
「你那算什麼主意?純粹是胡鬧!一個不小心,教他手下識破了,傳到他耳中,他再到主子跟前一說,喊幾聲冤枉,你還機會呢,叫他先要了你我的性命!」
「那我這不是請大哥一塊想嗎?」
「你大哥我有這本事還用呆在這兒?早到主子跟前辦事去了!主子身邊有二心的人何止他一個?他在桓玄手下做的好好的,會無緣無故做內賊,你以為內賊這差好當?我打听過,大約是他見那桓玄不可靠,想換主,便投靠到咱們主子門下。他那種人,主子一天在勢,他便一天跟著給辦事。況且,你不希望主子越走越順當?」
「小弟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還查他干嘛?憑我們幾個的能力,查得了他嗎?他那種人,哪高往哪走,不重情不重義。他全靠他岳父才有如今的身份,但你看他,輕易便將王大人的女兒扣押給主子,萬一這事要不順利呢,萬一王氏有個三長兩短的?他一點兒也不怕!桓玄重用他也是枉費心思!他能想出這麼一個法子來讓主子信任他,接納他,……像你我這幾個底下的士兵,敢去查他那種人?還不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