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術敏也不作聲，只是拉著劉曉楠直接進了連部辦公室。歐主任和李連長已經等在那里了。
「來，來，小劉，小鐘啊，叫你們來，是要宣布一件事。」歐主任見他們進來，中斷了與李連長正在講著的話，把他們兩個招呼過去。
歐主任宣布的事是，因為二排排長段世龍在民兵營轉移時請假回家後，不能再歸隊回來了，連部決定由鐘術敏同志擔任二排長，劉曉楠同志仍然擔任副排長。當然，歐主任宣布完後，又給兩個年青的排長交代了一些事情，提出了要求，講了不少話。
從連部出來，劉曉楠說問鐘術敏︰「怎麼回事，段排長走的時候還講他會按時回來的。怎麼不給個信，就不回來了？」
「我也搞不清，听說是出事了。」鐘術敏欲言又止。
「出什麼事了？路上出車禍了？呸，呸，不會的，不會的。你倒是說啊。」劉曉楠催著鐘術敏說說。
「我也搞不清楚，是听他們大隊調換來的羅青雲說的。」鐘術敏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個大概。
原來，段世龍在村里奸污了一個女知青，被公安局抓去了，听說要判幾年刑。按羅青雲的說法，段世龍在來路橋民兵團之前就奸污了人家。那個女知青害怕得很，就沒聲張。這次他回去幾天，又找那個女知青。人家不依，他還要使狠，結果那女知青喊叫了起來，他就被村里的人當場抓住了。
鐘術敏又說，羅青雲也沒說得清楚，一會兒說是段世龍要來硬的，一會兒又說他與那個女知青本來就相好。但段世龍想要和她結婚，而她只能和他親熱，卻不願意結婚。說是與他這個鄉下人結婚，自己就沒辦法離開鄉下了。于是，兩個人就吵了起來，讓別人家听了去，最後被隊里的仇家告上去了。
怎麼會咯樣呢？段排長咯樣的人出這種事，讓劉曉楠心里很不好接受。可以說，劉曉楠自下鄉以來，就算是告別學生時代，進入社會了。而在上林灣隊里，畢竟還有哥哥曉枰作為兄長對外撐著。咯麼說起來，段世龍是李曉楠進入社會以來的第一個直接領導。這個大半年來，段世龍在劉曉楠的心目中，是個正直向上的男子漢。而對于年少的劉曉楠，他也是個值得信賴和尊敬的大哥哥。
就是現在，劉曉楠想起來，段世龍也還是一個農村里少見的好干部。他有思想，有能力，工作上也有魄力，有威信。平日里，也沒見排里的鄉親們說過他有什麼不好，甚至連里營里的領導，也都一致認為他是個不錯的好同志。就憑著這些，小小的劉曉楠簡直在心底里把段世龍當作自己今後扎根農村，好好做事，好好做人的榜樣。
劉曉楠寧願相信段世龍是讓仇家鑽了空子，而不願把他想像成一個對女子施暴的人。但是，劉曉楠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個工作榜樣會是由于這種令人難以啟齒的原因倒下的。他心里一時竟很難接受，甚至根本就不相信這會是真的。這讓少不更事的他突然對人的真實性有了一種莫名的懷疑。
大半年來，天天看著的一個好大哥，怎麼心底里會有這種壞東西呢？太不可理解了。難道還真如上林灣那些兄長們在閑談時常說到的那樣，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者如文人們常常感嘆那樣，人生得一知己難？講來講去就是一個意思，人們相互間是難以相知的。
不過，劉曉楠的懷疑歸懷疑，朋友還是不斷地來了。這次民兵營轉移過程中，有不少生產隊換了人，全連一下子多了二三十個新面孔，而且，大多是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人。這些年青人一听說連里有個年少的知青排長，就有人打听著來結識他。
第一個來找劉曉楠的竟然是老同學梁大祥。他是和他們大水大隊的另一個知青小高一起來到路橋民兵團的。梁大祥介紹說，小高是區委在他們那里蹲點的許書記的親戚。他高高興興地告訴地劉曉楠︰「許書記說，要我和小高到外面來見見世面，不要守著個小山村。」
「是啊，是啊，當領導的是想得遠些。」劉曉楠回應著，還想听听那位領導還有什麼高見。可是，剛才好像話還很多的梁大祥，卻突然停了這個話題，向劉曉楠打听起民兵團的新鮮事來。
劉曉楠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向他們兩個人講起來。其實，他不知道，剛才梁大祥是故意隱下了下面的話。因為，梁大祥突然想起了他母親招呼過他，這事不要在同學們里面講。這件事就是，許書記把他和小高派到路橋民兵團來時，跟他們講過，路橋工程結束時，縣里可能會下些招工指標，在民兵中轉招一些人到縣里的工廠當工人！
從民兵團里招工，咯樣的事，在縣里是沒有先例的大事了，而且，眼下還是高度機密的事。小高是許書記的親戚，能得到咯樣的先機，不難理解。可梁大祥一個普通的知青，怎麼受到領導如此的關照呢？這一點，梁大祥自己也不清楚。因為，他雖然知道，有個領導在自己隊里蹲點，自己要是表現好點，會得到領導的重視的。但是，他就是一個生性懶惰，尤其是舍不得出力氣干活的人，所以，這一年來，守著個區委書記，他並沒有做出什麼好表現來。
倒是他妹妹小雲，好像很受領導看重，許書記經常派她做一些輕松的事，還讓她出去開會學習過。難道是妹妹在領導面前說了哥哥的好話，讓哥哥得到了這種機會？可梁大祥覺得不是。因為，妹妹小雲是個極老實的姑娘，平日里說話都少，更不會在領導面前求什麼人情了。
那是不是母親在城里作了什麼工作呢？梁大祥覺得有這種可能。要不，來民兵團之前，為什麼她老人家要那樣再三招呼了兒子。何況，母親歷來就比較喜歡有事就找人托關系。正是想到了這些，梁大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是關系自己前途命運的事，不能平白地讓眼前這個小同學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