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楠問排里年長些的人，他們卻說，咯伺候機子的事，他們從來沒做過，也說不出個麼子來。問身邊的鐘術涌和羅青雲，他們兩個面面相覷，還是麼子都說不出來。
愣了半天，性格急躁的羅青雲叫了一句︰「管他 ，先把工具領來了，到時候各人拿一樣家伙上就是。」
羅青雲這一聲叫，劉曉楠順著他的聲音往身邊一看，鐘術涌、小李子幾個好朋友這時都站在他的周圍，個個是一副只等他一句話，就會赴湯蹈火的架勢。是啊，有咯麼些朋友在，自己怕個麼子啊。
劉曉楠把心一定，對，就按著羅青雲的講法，先去把工具領來再說，到時候按工具派人，還怕排不下任務去？「好，青雲，你們幾個跟我領工具去。」
劉曉楠按著上面的通知，到營部去領負責三台混凝土攪拌機喂料的勞作工具。果然，這項工作要如何配備勞力，從工具種類數量上已經作好安排了︰六塊背水泥的披頭麻袋，這是給負責喂水泥的六個人用的。三輛運河沙的小斗車，配三把鏟河沙的大鐵鏟，這是給負責喂河沙的六個人用的。一十八擔竹 箕，一十五把大耙子，這是給負責喂卵石的三十三個用的。全排四十七個人，還留了兩個人的機動。如今鐘術敏一個人請假，就還有一個人機動。
劉曉楠帶著大家把工具全領了，往排里寢室樓下的院子里一放，對著樓上寢室大喊一聲︰「二排的都來領工具了。」羅青雲、鐘術涌他們幾個又跟著咋唬了幾聲，全排的人就都來了。
劉曉楠又大聲交代了一下︰「年紀大的拿鐵鏟、耙子，年青人拖斗車、挑 箕、背水泥。」他雖然沒有具體點誰的名字拿麼子家伙，但全排人眾目睽睽之下，又都是鄉里鄉親，身強力壯的年青人只有讓年紀大的、體力弱的人先拿輕松些的工具。
等大家工具都到了手，劉曉楠的負責工作任務就是把全排的人分成三撥，到時候一上工地，分別喂三台機子的料就行了。一件原本心里沒一點底的工作，就讓劉曉楠在朋友們的幫助下，咯樣簡單地完成了。嘿，還真是俗話說得好，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今天要沒有幾個朋友為自己撐著，還真不知這個副排長代理排長工作怎麼搞 。
吃過中飯，全排的人安安靜靜地睡了個午覺。下午三點多鐘，營部喊工的人來叫醒了大家，就一路帶著家什上大橋工地去了。
鄉親們頭一回伺弄這個大肚子能吃料的機器，剛開始時免不了一陣亂。分好的三撥人，一到工地上，往機子上去的時候，全都亂了套，有兩台機子上人多了，而另一台子上去沒麼子人。劉曉楠憑著自己是個機動人，在三台機子之間來來去去地招呼著。可是，在工地上幾十台機子的轟鳴聲中，他那本來還算大的嗓門，已經管不上用了。
劉曉楠正急著不知如何是好時，卻發覺排里的人在三台機子之間竟然慢慢地調劑均勻了！原來，在一個已經動起來的勞作集體里，發覺不恰當情況的不只他一個人，而且，在招呼著大家調劑均勻的也不只他一個人。每一台機子的操作技師也是有工作任務的，他們一發覺有一台機子因人手不夠而閑著，就也招呼起民兵來。還有連里和營部的干部，也在工地上隨時督促著大家。
幾方面的人一努力，劉曉楠的二排就很快地走上了操作的軌道。開工半個小時後，全排的操作就完全適應過來了。咯時候，機動的劉曉楠就只要看著誰有麻煩了，趕過去幫個手，幫著推一下，拉一把，托一把就行了。
在咯樣的機動幫忙中，劉曉楠突然體會到了段排長說過的，領導的協調與管理。可不可以說，自己現在在工地上的這種機動，就是在做現場的協調管理呢？是的，段排長講得好，當領導，搞管理，也沒麼子好怕的，就是做協調的工作。劉曉楠想到這里，有點高興了。嘿嘿，自己已經在學著當干部，當官了。
本來以為今天這個工一定會好累的。沒想到做好了協調工作，劉曉楠倒覺得今天新上的新工作，反而輕松地就做下來了。好像是一眨眼，就到了夜餐飯的時候。吃過飯再干，可好像又是沒多久，就到了午夜十二點下班的時候了。
一個班下來，全排都還算順利，沒出任何意外，而且也沒有出現起初擔心的，與機器打交道最怕的事故。只是，在吃夜餐飯時，听譚寶生他們排往大橋墩基礎送混凝土料的人講，在橋墩倒混凝土那里，沒個人幫著點，太不安全了。
當劉曉楠帶著全排的人下班時，接班的連隊已經上來了，沒讓橋墩的澆灌停下片刻。天突然下起了毛毛細雨，當他們走上浮橋時，腳下踩著架板上落滿的混凝土，已經有些滑溜的感覺。是啊，那些往橋墩基礎送料的人，肩上擔著重擔，就更走不穩了。
當劉曉楠走過橋墩澆灌檔面附近時，才真正看到人們所說的，在往下倒混凝土時，沒個幫著點。肩上挑著重擔的人，又要顧著肩上，又要用手去倒 箕里的料，而在風雨中隨風飄動的塑料雨衣與斗笠，又攪得人顧此失彼。最要緊的是，他們這時候是站在高高的澆灌架上，距離基礎底部足有十幾米高。萬一要出點差錯，一失足，那豈不是要命的事啊！
劉曉楠正在擔心，檔子面一個正在倒料的人突然身子大晃了一下，隨著發出一聲害怕的尖叫。劉曉楠顧不得腳下的架板搖晃，一個快步沖過去，扶住了那個搖晃的人。是啊，別人肩上都有擔子，有家什，一下顧不過來，只有今天機動的劉曉楠，兩手空空，可以應得這個急。
劉曉楠扶著那個人站穩了，又幫著他倒出了 箕里的混凝土。那人挑著空 箕剛一離開檔子面，他身後的一個送料人就上來了。劉曉楠就又幫著這個人倒料。這第二個剛一轉身，第三個人又上來了，劉曉楠又接著幫他。
浮橋上送料的長龍源源不斷，劉曉楠站在高高的澆灌口子上，一個個地接著他們，一擔一擔地幫他們倒出混凝土料。橋上大風早就把他的斗笠吹得隨江水而去了，身上塑料布雨衣也被吹得卷成了一條，完全離開了身體，只是被脖子上的松緊帶扯著在身後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