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時在整理新租的房子,房子是一室一廳,房東說房子隔音效果很好,畢竟周圍藝術學院的學生有不少玩的很瘋狂,如果噪音超標身為房主也要負連帶責任,那樣會很糟糕。前任大概是女孩子,房間收拾的很干淨,也沒有劃痕污跡,越時用手機放著音樂低頭打掃,耳邊是那首青青子衿的曲子,他自彈自錄的,那大概是他剛剛重生的時候錄的,身體融合造成的混亂讓他的水平沒有完全恢復,自然比不上後期認識夏子飛後彈奏的作品。但是對比起來也有優點,在夏子飛面前彈奏更專業些,而且融進了太多技巧,反而沒有一開始的時候單純為了調節身心彈奏的曲子感情豐滿自然。
夏子飛偷偷錄下的那一手,其實技巧太足了,每一個地方都把感染力發揮到極致,就容易讓听的人精神緊張容易疲憊,沒辦法形成對音樂的具體印象。滿招損,謙受益,這句話用在琴藝上同樣合適。
越時背井離鄉之後,內心的束縛減少許多,憤怒也轉化成了為事業奮斗的動力。報仇不再是只要目標,他願意把憤怒作為土壤,與更多鍥而不舍的努力一起,成就自己的夢想,將古琴在未來世界發揚光大。
一邊听著歌,一邊反思自己不足的地方,越時絲毫沒發覺對面樓里有人听見了他放的樂曲。
大晚上的,辛遠清戴著墨鏡一面朝這棟樓走過來,找到對面那個男孩的房門。短短幾步路的時間他就在思索該問什麼,但時間還來不及讓人想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站在門前,按下了門鈴。
叮咚,叮咚。
越時從臥室走出來,不解地想是誰大晚上的按他家門鈴,他在火星並沒有親戚朋友,認識的也只有房東,難道是夏子飛?但夏子飛有這麼神通廣大嗎,或者該問夏子飛有必要派人跟蹤他這個勢單力孤的男孩嗎?從可視電話里看到對方的臉,竟然不是房東或夏子飛,而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還有點臉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從視頻中看到男人深鎖的眉頭,越時打開房門,問道︰「先生,你找誰?」
「找你。」辛遠清說到,又問,「方便進去嗎?」
「進來吧。」越時想起來他就是輕軌上那個男人,于是把人讓進來。對方的話語有些嚴厲,讓他模不著頭腦,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辛遠清進門就開始觀察屋內的擺設,客廳不大,有小沙發和茶幾,沒有電視,茶幾上還擺著一些雜物,顯然沒有收拾好。陽台的地方正對著他的房子,而左手邊是臥室,門敞開著,可以看到里面只有一張床,旁邊放著一個卷起簾子的布衣櫃,只有少量衣服擺在上面。房間里面沒有任何與音樂有關的器材、雜志、書籍,最關鍵的是沒有琴。
越時任由他打量自己的房子,隨後走到辛遠清面前,不悅道︰「可以說明你的來意嗎?」這人來者不善,而且有一種強大的氣場,他踏進房子的時候越時甚至覺得被他反客為主。
辛遠清也想起來這人是輕軌上他請了一杯茶的男孩,此刻他穿著卡通的家居服,年紀越發顯得小,個子才到自己胸口,故意做出凶巴巴的樣子,卻適得其反,看上去像小動物,很可愛。辛遠清開始不動聲色地引出話題。
「我是住在你對面那棟房子的鄰居,剛剛听到你這邊在放歌,我從來沒听過,就過來看看。不過現在我發現你很面善,我們是不是在輕軌上見過?」辛遠清沒有多提那首歌,而是顧左右而言他。
越時點頭,「謝謝你請我喝茶,我們坐下來說吧。家里亂,還沒有買淨水器,我買了飲料你要不要喝點。」越時走到沙發上坐下來,待到辛遠清也在另一側坐下,小沙發立刻被擠滿了,越時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沒有蒸發干淨的熱氣,讓他渾身不自在。辛遠清周身的氣息似乎帶著侵略性,讓人害怕。
辛遠清把他不安的眼神看在眼里。
越時喝了口水,對辛遠清說到︰「我叫越時,從地球來的,打算在這邊工作。今天剛剛搬過來,沒想到放音樂吵到你了,房東說這房子隔音好,看來我要投訴他騙人了。」
辛遠清猶豫了下,越時好像並不認識他,如果這是真的,那麼他真該懷疑一下自己的魅力,如果是假的,那這小孩的心機就值得推敲了。他還是選擇了假身份,既能試探越時對他了解到哪種程度,也能夠讓自己更安全些。他說︰「我叫辛遠,在火星工作幾年了。其實方才的音樂聲也不是很大聲,況且旋律很優美,能听到也是享受呢。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我想回去搜來多听听。」
越時拿出手機,剛剛辛遠清進來的時候音樂已經換到下一首了,他先放了那一首,辛遠清搖頭,然後他把那首青青子衿放出來,看到辛遠清眼楮一亮。
「就是這個,介意我先把它听完嗎?」辛遠清問了問,越時把手機遞過來,讓他自己拿著,說是要去收拾剩下的東西。
越時從辛遠清的目光中感受到他對音樂的喜愛,對他放下警惕,看來真是個來听歌的鄰居。
把歌從頭听到尾,辛遠清陷入短暫的沉默。這的確就是青青子衿的版本,不過稍有不同。手機里面是一段純古琴曲,而表弟夏子飛遞交給公司的樣片則融合了歌詞,不同之處在于手機里這首沒有那麼純熟,好像彈奏的人不能完全把握彈琴的技巧,不過完整度卻絲毫不差。
他看向越時,少年正挽著袖子熟練地包餃子,餡料好像是少年自己調好的,那雙手靈巧無比,很快一個個大小勻稱的薄皮餃子就躺滿了盤子。少年忙碌著,完全沒有注意他探究的目光。獨立自主,處事不驚,潔身自好,這是辛遠清對他的判斷。越時身上有與生俱來的傲氣,他的驕傲也許根本不許他做出抄襲盜用他人作品的事。
但夏子飛從小到大品學兼優,成績斐然,也的確是雲初的學生,要說他會抄襲似乎也難以置信。
不過兩份作品已經擺在他面前,一份是不夠成熟的曲子,但感情自然充沛,更抓人心;一份是幾乎完美的半成品,動人心弦卻太過豐滿,技巧純熟。劇組的制作進度是嚴格保密的,尤其是加入這首獨特的古風曲,更加不會讓人泄露出去,辛遠清直覺越時是沒有手段從制作組把新歌偷走的,況且制作組只有半成品的樣片,如果他偷走了,那手機里的曲子應該就是一樣。
那麼是夏子飛在練習的時候無意中把歌放到網上了嗎?不,這首歌是在電視訪談節目播出後變紅的,正因為神秘才讓人抓心撓肝,網絡上有無數人求劇組放出完整版,否則就要跟劇組談人生。公司也把網絡資料徹查過,沒有任何關于新曲完整版的資料。這兩條路都行不通,只能猜測越時是拿到了夏子飛早期練習的作品,在現實生活中,以某種他還沒想出來的形式,這個難度雖然也大但並非完全不可能。
只是,越時真的不會彈琴嗎?
他用自己的手機查了一點資料,雖然並不詳細,但並都沒有體現出越時學過彈琴的跡象。越時身上矛盾重重,他又不能僅憑一個音頻就將人定罪,該怎麼辦呢,要是公司的人知道有相似的音頻流露在外面,必然要進行一定的處理,越時不會安然無恙。
「辛遠,你要不要吃點,當夜宵吃。」越時走過來,把一口鍋放在茶幾上,拿了兩副碗筷出來,問道。
辛遠清吸著鼻子使勁聞餃子的香味,他飛遍各個星球,各個有名的餐館都涉獵過,食物花樣百出做法復雜,味道也千奇百怪,但他竟然覺得不好吃。快餐時代,人們在小吃上花的心思也越來越少,很多傳統食物失去了原本鮮美的味道。越時做的不一樣,餃子就是餃子沒有亂七八糟的湯,只在白水湯里加了鹽和蔥花,放了個醬油碟子增味。餃子是韭菜和木耳餡的,香味滿溢,陪著蔥花的清香,讓人食指大動。
「那我不客氣了。」辛遠清厚著臉皮拿起碗筷,心中隱隱愧疚,自己懷疑人家不說,大半夜闖進別人家里,結果還賴著吃對方煮的宵夜,感覺有點小小的不要臉。但吃貨實在擋不住美食的誘惑,身體服從本能,很快就和越時兩個人把餃子瓜分吃完了。
越時把人送走,兩人也沒客套。等他走後,越時回到房間,收拾垃圾,然後就在網上認真填寫報名表。
他看向對面,「辛遠」房間的燈已經熄了,對于「辛遠」來找他的目的,他完全不明白,到最後辛遠清把那首歌拷走,也沒說過其他的話,但越時覺得他離開時的表情心事重重。
辛遠清躺在黑暗里,胃里還有沒消化完的餃子,張嘴的時候,感覺齒頰留香。他開始懷念與越時一起吃餃子的場景了。有點失眠,辛遠清將夏子飛的歌放出來慢慢听,打算繼續琢磨自己在音樂上的不足。沒放兩遍,他有些不耐煩了,于是鬼使神差地切換到那首不成熟的青青子衿,音樂在耳邊溫柔流轉,漸漸讓他沉迷進去。越時說曲子是他自己彈的,會是真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