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流水,轉瞬間就到了三月二十。
這一日是姚良女丹園邀宴的日子,天氣晴好,剪剪暖風吹在東都少女的裙角鬢尖,不帶一絲涼感,反倒有著淡淡燻人之意。姚良女一早從魏國公府出來,策著愛馬火鳳馳行在洛陽大道上。火鳳是一匹神駿的西域牝馬,乃當年皇太子的姬澤賞贈,毛蹄滑順,昂揚剽悍,皮毛是漂亮的胭脂色,在洛陽大街上揚蹄飛馳,漂亮的胭脂色皮毛如同拉成一道勁弦。轉瞬間將兩個大丫頭落在後頭老遠。到得丹園前,姚良女勒住韁繩,從馬背上躍下來,見面前丹園園門高大堂皇,黧黑的檐角飛宇翹起,園門青石匾額上秀致的楷書篆刻著「丹園」二字。
園門前花台上置著數十盆牡丹,有露珠粉、薔薇疊、賽斗珠、種生黃、古銅顏、玉腰樓、美人面……每一盆皆有華彩之處,獨自可稱佳品,這樣堆簇在一處,竟也無繁蕪雜亂之感,反是鋪成一片錦繡絢爛,令人目折。
她瞥見花台上一株虞姬艷裝迎風招展,花色紅的極是鮮艷動人,花盤飽滿,托在蒼綠牡丹枝葉之中,顫巍巍的極是動人,不由眼楮一亮,傾身上前,想要捧起花團,忽听得身後一個少女含笑道,「姚家姐姐仙人之姿,這盆虞姬艷裝都要羞煞了!」
姚良女訝然回頭,見一輛黑棗木雙軸馬車停在丹園門前,鵝黃衣裳的少女從掀起的馬車簾子上下來,圓臉碩如滿月,朝著她歆然款笑。
「麗哥,」姚良女見著舊友,面上泛出驚喜之色,迎了上來,「我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怎麼……」
許麗哥抿嘴一笑,「阿姚你辦的宴會,我怎麼會不來呢?」
許麗哥乃是將作少匠許堂光之女,自幼與姚良女相識,二人關系極好。皇帝御駕東都,許堂光吊著車尾侍奉聖駕隨行,許麗哥本是要一道前來的,卻因著臨行前忽然患病,只得將位置讓給妹妹團哥。姚良女本以為這趟在東都是見不到好友了,只將帖子給了其妹團哥,沒想到,許麗哥竟在這時候出現在丹園門前。
許團哥亦隨著從馬車上下來,瓜子臉十分清麗,長長的睫毛輕睞,笑著道,「姚姐姐,阿姐是三天前到東都的,我想著姚姐姐知道這個消息一定高興,想要派人到魏國公府通知姐姐,沒想到阿姐硬是不讓,非要今天趕過來給姚姐姐一個驚喜,妹妹拗不過阿姐,真是沒法子了。」
姚良女咯咯的笑起來,拍著許麗哥的肩豪邁道,「沒問題。只要麗哥你到了,就很好了!」
許團哥跟在身後,瞧著二人相偕前行的背影,眸子里閃過一道羞惱之色,很快隱去,平靜的跟了上去。
三位少女前後而行,一位米色衫裙、藕荷色錦半臂的女子從園門中迎了出來,盈盈笑著道,「小娘子們來這兒,倒叫丹園牡丹都備感榮幸了。奴是這座丹園的管事娘子,喚做枝娘。幾位小娘子已經在蒔花台上等候。三位小娘子請隨奴家進來。」
姚良女見這個枝娘面目修俊,人才出眾,倒生了一點好感,點頭道,「有勞枝娘了!」
丹園乃東都名園,佔地六百畝,植有二萬六千余本牡丹。過門入庭,幾位小娘子視野便霍然開朗起來,園景秀致,亭台樓閣如星辰棋盤錯落在其中,高矮疏致,各有匠心之處。或據樓台轉角之處,或栽鵝卵路畔,或倚水池山閣,一簇簇牡丹攏于蒼翠枝葉之中,迎風搖曳,吐露芬芳,俱得精心照料,長勢喜人,時而可見難得一見的珍品,如姚黃、魏紫、昆山夜光、趙粉、青龍臥墨池、嬌容三變……,如半遮半露的美人兒,掩映在竹影芭蕉之後,綽約生姿。
遠遠望見一處高台,董枚娘立在台上六角圓亭間,一身藍色騎裳,眉宇間帶著一絲英氣,笑著道,「姚娘子可總算來了,眾家姐妹可都在這兒等的久了!」董枚娘是河南尹董康成之女。河南尹是目前東都本土官職最高的官員,董枚娘在東都自是東都閨秀之中的領頭者,今日著著一身寶藍色裳子,料子明麗挺括,裁剪的亦是十分簡單利落,立在丹園春風之中,明俏颯爽。
姚良女頷首笑道,「我貪看一路的牡丹花姿,倒是來的遲了,還請眾位姐妹見諒。」
蒔花台上的少女們都笑著福禮道,「姚娘子這般說,實是不敢當。」讓著姚良女與許家姐妹坐下。
這一日花會都是如今在東都中有名的閨秀,除了姚良女及董枚娘外,尚有勛衛中郎將杜從水之妹杜興娘,洛陽令韓梓之女韓綿,左監門衛沈中郎沈安之妹沈紫嫣,東都考功司郎中魏子惠之女魏香,刑部侍郎曹耐之女曹美娥、東都劉氏的劉七娘子劉瓊紫、太史令司縝之女司檀等人,一時間蒔花台上鶯鶯燕燕,簇在花台周圍環繞著的各色品種各異、花相富麗的富麗牡丹之中,端的是爭奇斗艷,鳥語花香。丹園使女裊裊上前,將琳瑯滿目的時令瓜果一盤盤置放在花台潔白的桌布上,在各位小娘子面前的白瓷蓮花盞中傾入五色飲子;
枝娘領著使女捧了數個托盤上來,盤上盛放著二十多枝切花牡丹,笑道,「今日能得各位貴女降趾丹園,實是丹園的榮幸!小婦人特意擇了些牡丹,送給各位小娘子賞玩挑揀。」
眾位少女面上都露出欣然之色,其時簪花為大周仕女習俗,名門貴女自小在家中就會接受教育,什麼時令當擇什麼品種的花,花的色相如何品評高下,又如何與自己的衣裳發髻相配,都是高深的學問,需貴女們在閨中學的純熟的。此時使女捧在盤中的切花俱都是新從枝頭上切下來的花朵,品相完好,大小各異,尚帶著新灑的露水之意。
其中有一株大王紅,花盤碩大,色澤純正艷麗,最是珍貴不過;又有一株二喬,同花紫粉二色相嵌,瓣底帶著點點墨紫色斑;一株御衣黃,色澤明媚,蕊心金黃,皎皎可人;一株黑牡丹,花盤玲瓏,濃秣嫵媚。其余盤中花亦是牡丹之中上品。
杜興娘上前立在花盤前,左右朝著眾人張望一眼,笑著道,「這朵大王紅花相最大,花色又最艷麗,想來最適合阿姚了!」捻了盤中的碩大醉顏紅,簪在姚良女發髻之上。
大王紅為紅牡丹中珍品,花盤碩大,色澤亦紅的極正,歷來為人稱道,但閨中女子會擇簪此花的人並不多,並無它故,因著這王紅碩大明艷,不是每個女子都能夠撐的起來。若簪花女子氣質偏于平庸,則簪這王紅,氣場便顯的稍稍小了,會被頭上簪花壓下去,反倒做了花的陪襯。姚良女天生容色美艷,額頭飽滿,倒是相得益彰,此時簪了這株大王紅,人與鬢邊的碩大紅牡丹相映,端的是艷壓全場,灼燙著人的眼移不開去。
許麗哥的目光充滿贊嘆之色,拍著手喜滋滋道,「果然只有阿姚適合戴這株大王紅,這滿場里除了你,還有誰適合呢?」
姚良女撫了撫鬢邊的牡丹,燦然一笑,笑靨生香,「各位妹妹別只管著看我,這兒還有好些花呢,也都擇了心儀的簪上吧!」
眾女一笑,都稱了是,便都各自擇了盤中牡丹花。
董枚娘簪了那株二喬,杜興娘簪了御衣黃,許麗哥簪了睡鶴仙,許團哥簪了玉簪白,沈紫嫣簪了瑪瑙盤,韓綿簪了煙絨紫、魏香簪了黑花魁,一時之間蒔花台上爭奇斗艷,人比花俏,花映人嬌,真真是賞心悅目,美不勝收。
眾女圍著花台說話,魏香酌了一口白瓷蓮花盞中黃色的江桂飲,笑著道,「今日咱們姐妹在丹園相聚,這五色飲雖好,口味卻未免失于綿軟。不如換了酒來,這丹園的桑落酒倒有些許名氣,不如讓她們上一些吧!」
桑落是汝州一帶所產酒釀,口感甘醇,勁道也頗清淺,很適合閨中女兒飲用,東都女兒慣飲此酒,眾女都無異議稱好。姚良女便轉身吩咐丹園使女,「將席上的五色飲撤了,取桑落酒來。」
使女柔馴應了,撤下五香飲後,換了一套琉璃酒盞,復奉上一桶桑落酒。
碧綠的桑落酒斟在琉璃盞中,色澤澄澈清透。刑部侍郎曹耐之女曹美娥端起桑落酒,瞧了瞧上首姚良女美艷的側顏。姚良女乃貞順姚皇後佷女,素來受聖人寵,長安人私下說起,都說這位姚娘子日後多半是要入主中宮的。她心中有意討好,盈盈笑著道,「都說王紅是紅牡丹中最艷碩的一種,我瞧呀,倒是不如姚娘子容顏嬌艷。美娥趁著今兒有幸,在這兒敬姚娘子一盞,說不得日後怕是這個機會了。」
這話說的有些怪異,許麗哥忍不住望了她一眼,奇道,「美娥你瞎說什麼?日後怎麼就沒機會敬姚姐姐酒了呢?」
曹美娥覷著姚良女,抿唇笑眯眯道,「我倒是想呀,只怕是,著到時候姚娘子已經進宮了呀!」
大周皇後乃是聖人正妻,母儀天下,姚良女若真的做了皇後,日後與臣女便是有君臣之別,便是有機會同宴,這酒也不是再能夠隨隨便便就敬的了!
眾女恍然明白她的意思,都撲哧笑出聲來,拊掌稱是。姚良女一時大羞,嗔了曹美娥一眼,「你可別渾說,聖人可從沒有說過接我入宮呀!」話雖如此,面頰上卻泛起動人紅暈,腦後髻上醉顏紅碩大花盤托著粉面香腮,眸中流動歡喜神采,艷麗傾人心魄。瞧的台上小娘子們呆了去,待到回過神來,便有幾個小娘子在心中想著︰瞧著姚良女這神色,謠傳中說姚氏女封後一事,倒多半不全是虛影,倒是有幾分痕跡的。心中對姚良女愈加謹然起來。
曹美娥咯咯笑起來,「是我不好,說錯話了,我便滿飲這盞桑落,算是給姚姐姐賠罪了!」
三月暮春正是一年中最好時節。溫煦的陽光從雲天之中射下來,照在丹園之上,園中各色珍品牡丹在陽光雨露中肆意生長,吐露芬芳,五顏六色的蝶兒展著美麗的翅膀在花冠之間穿梭。桑落酒酒液香醇,少女們飲過幾巡,面上都泛起了淡淡紅暈,魏香上前打圓場道,「聖人之事不是我等臣女可以輕易議論的,不過姚娘子得聖人寵愛,也是眾人皆知的。」搖晃著琉璃盞中碧綠酒液,盈盈笑道,
「姚娘子,東都人素愛牡丹,丹園乃其中翹楚,名品倍出。我在東都也曾听人說長安近些年來也大力培養牡丹,您是兩邊都到過的,覺得這牡丹究竟是東都好呢還是長安好?」
姚良女不由怔了怔。
洛陽地脈宜種牡丹,前朝洛陽便名花雲集,本朝應天女帝長居東都洛陽,素愛牡丹,于宮廷禁苑之中收集天下名品,以供觀賞;民間名園亦遍植牡丹,街巷之間植花人輩出,逢牡丹花開之時,攜文武百官游園賞花,洛陽牡丹由此稱善。丹園便為其中佼佼者,園中牡丹花本繁多,如姚黃、魏紫、昆山夜光這般的名品更是迭出;帝都長安植牡丹的風尚卻是從先帝神宗皇帝建興末年興起的,洛陽人宋單父善種花,神宗姬琮召其于驪山種一萬多本牡丹,花色各不相同,蔚為長安盛事,但時日終究尚短,此時于牡丹上卻不及東都。只是姚良女乃岐州人氏,自幼在長安長大,心中自是偏著長安的,于是笑道,
「洛陽氣候明媚,一年雨水也豐沛,這兒的牡丹受地氣滋養,開的便更明媚些,丹園牡丹也確富麗繁盛,國色天香;但長安古樸肅穆,天氣干燥,培養出的牡丹勁干精粹,更有風骨,二者各有好處,說起來,我還是偏愛長安的牡丹些。」
丹園花會上的閨秀本就分為隨父兄聖駕從長安巡幸和東都本地兩幫,姚良女這般說,這些長安貴女自是以為然,眉目帶笑;東都閨秀便都心中不足,卻不好和姚良女對衡,不由將目光投向這一行人的領頭人董枚娘。
董枚娘微微一笑,將手中琉璃盞重重的放在台上,嫣然道,「姚娘子客氣了,休說牡丹,這丹園的牡丹在姚娘子的芳容之下都不敢盛放了呢!」盈盈忽的一轉,輕輕道,「今日天光清朗,咱們在蒔花台小坐無趣,咱們不如尋個樂子耍耍吧!」
眾女閑坐無趣,听著這提議,便都生了興趣,同聲贊好。董枚娘向魏香投了個眼色,魏香領會得她的意思,垂下頭來,一雙黑泠泠的眼珠兒梭梭轉了一圈,笑著道,「這可叫人為難了!咱們這些人玩耍做樂,若是做詩呢,司妹妹是得擅勝場了,但杜妹妹、沈妹妹出身將門,可就頭疼了;若用投壺之類的比試呢,杜沈兩位姐姐是高興了,我卻是定會喝到醉倒了。可不知如何是好呢。」
董枚娘嗔著道,「就你事兒多,依你說該如何是好?」
魏香環視眾人一眼,笑著道,「這兩般都不好,酒令也沒有一個清新雅致的,依我說呢,咱們不過是取個耍樂的意思,不如便選最簡單的擊鼓傳鉤吧!」
董枚娘便望向姚良女,「姚娘子,你覺得如何?」
姚良女素性秉直,慣來不愛那些文雅的詩詞酒令,倒覺得魏香的話更和自己的心意,點頭道,「就這樣吧!」
魏香眸子含著淺淺笑意,拍掌嫣然道,「既都依我的意思,我就取個巧,便做這擊鼓的令官吧!」
「那可不成,」韓綿和沈紫嫣扯住魏香的袖子,「既是要玩耍,便當然要大家一塊兒了。魏姐姐想要偷懶可不成。」
魏香做意掙扎,只是總掙不月兌她們的攀扯,無奈道,「真是沒辦法,怕了你們了。」轉身吩咐身邊小使女阿秀,「阿秀,你去做這個擊鼓的差事吧!」
阿秀福身應了,命丹園使女取來一面小鼓,懸掛在蒔花台南側,回頭盈盈笑道,「各位娘子,您們雖都是貴人,但做這擊鼓傳鉤之時,可都要听婢子號令。待會兒婢子擂鼓,眾人傳遞玉鉤,到婢子鼓聲一停回過頭來,玉鉤在哪位小娘子的手上,這位小娘子就需飲一盞桑落酒。若是賴賬婢子可是不依的!」
董枚娘悠悠笑道,「你就放心擊鼓吧,咱們這兒在座的哪個不是金尊玉貴的女兒家,誰還會賴賬不成?」
阿秀垂頭福了福身,「董娘子說的是,婢子妄言了!」果然是轉身提起一個紅頭小槌,擂起鼓來。「咚、咚」的秀氣的鼓點聲在蒔花台上響起,一枚白玉鉤在座上各位娘子的手中傳遞,待到鼓聲倏然一停,阿秀回過頭來,姚良女手中恰恰握著一枚白玉鉤。
「看起來這中了頭彩的就是姚娘子了!」魏香盈盈笑道,執起台上鎏銀牡丹執壺,在姚良女的琉璃盞中斟了一盞桑落,「娘子請用!」
姚良女挑了挑秀眉,將盞中桑落酒一飲而盡,向著眾人亮了亮盞底。眾人都贊道,「痛快!」董枚娘也拊掌贊道,「姚娘子果然爽快!」
「自然。」姚良女盈盈一笑,眉宇之間意興飛揚,「咱們都是好好女兒家,不過是一杯酒水,難道還興婆婆媽媽不成?」
阿秀露齒一笑,揚頭道,「姚娘子這般痛快,婢子實是佩服之極。還請各位娘子繼續準備好了,奴婢這就要繼續擊鼓了!」
這一番下來,果然是鼓點落在誰的身上,誰便端起酒盞飲了。不知怎麼的,姚良女覺得今天飲的酒有些多,今日的桑落酒又特別的甘醇甜美,意興燻然,一張粉面酡紅似桃花一般,洛洛驚喚一聲,「娘子。」眾人轉頭去看,見她已經是趴在案上,雙眸閉合昏昏沉沉睡去。許麗哥忙起身去查看,愕然道,「姚姐姐這是醉了!」
「怎麼會?」洛洛愕然,「我家娘子里平日酒量不小呀,今兒怎麼……」眾人也都有些驚奇之意,丹園供給女客的桑落並不是烈酒,姚良女喝的雖較旁人多了些,但遠不到酒醉地步。
董枚娘跺了跺腳,「哎呀,」懊惱道,「若早知道姚娘子酒量這麼淺,咱們就不該讓她多飲了!」
「姚娘子已經醉成這般了,」劉瓊紫笑著道,「不如讓園子里的人給她尋個地方歇一歇,也算醒一醒酒吧!」
蘇蘇、洛洛也沒有旁的法子,不一會兒,枝娘便領著園中使女趕了過來,笑著道,「各位娘子可是有什麼吩咐?」
「枝娘,」韓綿向著伏在案上的姚良女努了努嘴,「姚娘子剛剛多喝了點,如今是醉的狠了,你揀一個干淨的樓閣讓她歇一歇吧!」
枝娘看著亭中醉倒的姚良女,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隨即堆疊出和氣春風的笑容,「不若這樣,從這兒過去園子中有一處閣子喚作丹閣,倚池而築,景色清幽,平日里少有人來的,最是清淨不過,奴婢領著姚娘子過去,在那兒歇一會兒,想來到了下晌就清醒了。」
董枚娘微微一笑,「那就再好不過了!」
小彎池子如新月,碧水泛波,池畔種著一叢綠牡丹,花苞攢成小球,掩在蒼碧的花葉之中,深深淺淺,丹閣橫臥于池波之側,秀麗玲瓏。幾個丹園小丫頭守在閣前,遠遠的見了枝娘,忙屈膝致禮,將閣門打開。許麗哥扶著姚良女繞過閣中的漆繪嵌朱緣富貴牡丹屏風,將姚良女安置在屏風後的棗紅雲母榻上,扯過一旁的鵝黃繡牡丹錦衾替她蓋好,抬起頭來,打量著這座小閣,見閣中布置清雅,屏風一側鋪設著朱色榻幾莞席,南牆之上掛著一幅牡丹花開圖,上面題著王禪的牡丹詩,南窗下的綠釉托紅牡丹香爐。不由得心中暗贊一聲,
枝娘吩咐小丫頭放下了窗上的絳紗簾,又親自為綠釉托紅牡丹香爐添了安息香,轉過頭來笑問,「幾位小娘子瞧著這丹閣可還滿意,若是有什麼需要添補的,盡管吩咐下來,奴家這就去辦。」
許麗哥點了點頭,客氣道,「這兒收拾的已經很好了。勞煩枝娘姐姐辛苦了。」
「許大娘子客氣了,」枝娘低頭道,「能夠服侍姚娘子,是奴家的榮幸!」
許麗哥瞧著榻上沉睡的姚良女,有些擔心,目光不錯,道,「劉七娘子,妹妹,我留在這兒守著阿姚,你們先回蒔花台吧!」
劉瓊紫尚沒有開口說話,許團哥已經是上前挽著許麗哥的手,脆生生笑道,「阿姐,姚姐姐歇在這丹閣,有自個兒的丫頭守著,能出什麼事?您非要留下來,園中的姐妹們听了,知道的說是你和姚姐姐感情好,想留下來陪陪她,不知道的,倒以為姐姐你是想討好未來的皇後呢,對咱們許家的名聲可不好。」
「這——」听許團哥這麼說,許麗哥也猶豫起來,最後咬了咬牙,轉身吩咐道,「蘇蘇,洛洛,你們兩個好好守著娘子,莫要讓姚姐姐受了驚。」
蘇蘇和洛洛輕輕福身,恭敬應了,「是。」